自己先生被道璞山除名,松鹤也没留下继续做什么道璞嫡传,而是自愿出山,去往寒山真人所掌的抱朴宗。
寒山开山设宗也只是一时兴起,连抱朴二字也是随意在书中翻捡的,平日里对宗门更不上心,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就已算是极好,有时,甚至百年也见不着他落坐抱朴山祖师堂。
在松鹤上抱朴山时,抱朴山一派弟子长老简直是鱼龙混杂,只要是个境界不俗的修士,哪管你是山泽野修还是邪魔外道,都能挂个供奉名头以求庇护。
这些野修还好,那些邪魔外道修行做事本就有伤天合,在外仇家无数,但这些人只要稍一打听抱朴宗寒山是主人,哪怕恨得直咬牙也拿他们没办法。
所以那些年间,抱朴山成了恶人凶徒的绿荫。后来松鹤上山,第一件事便是肃清山门,整顿门风。
那时的松鹤所掌雷法已然不俗,山门内恶贯满盈之辈,他也不驱逐出山,而是接引滚滚天雷直接打杀干净。
松鹤坐天幕,袖间涌黑云,黑云压山山欲催,雷音彻响了三天三夜,终还以抱朴山正大光明!
也于那一天,松鹤坐于抱朴山巅,心中戾气尽除,观云卷云舒入了地仙境。
而如今的松鹤,却是火急火燎地赶往天芝城。
原本松鹤带着莫天一,刘阿蛮还有其他两位弟子,刚御云出了青州地界,他也就顺手卜了一卦,算算朱莽身处何地,好在开打之前先于他聊聊,虽说是受人之托,但肆意插手武夫之斗,有损君子之风。
谁料想那冥冥之中的感应牵引,竟直接指向了北海,又在松鹤万里望气的神通之下,见两道直入云霄的如柱气血,对峙在北海天芝城外。
这就开打了?
松鹤连忙丢下三位弟子与刘阿蛮,身化紫电朝天芝城赶去。
两位满脸茫然的师弟,望着一脸懵逼的师兄莫天一,出声询问道:“大师兄,先生是去捉妖怪了?”
莫天一也是无奈只好说道:“先生让我们先赶往龙虎山,他随后就来与我们会合。”
说完,莫天一还看了一眼出门就合眼睡去,至今未醒的刘阿蛮。
这话松鹤当然没说,走得太急,可能都忘了自己身边还跟着三个弟子。是莫天一不想让两位天赋不错的师弟,觉着先生不靠谱,以为上了贼船就要下船,那以后先生身后只有他莫天一,那日子想想就觉得活着无趣。
再说临近那北海尽头的天芝城,早在大周之前便已存在,传闻是天上神官奉旨修筑,用以镇压北海磅礴水运。
后神道消亡,大周分裂,再加上妖魔侵袭人间,各方势力卷入抵抗外族的战火之中,无心顾及其他。
但谁也未曾料到,这事关人族生死存亡的一战,竟然持续了千年之久,而这座遥不可及的巨城,便渐渐被世人淡忘。
等世人回过神来,国土有含纳北海的祈年朝想要收回天芝城时,那时的天芝城已被一族武夫占据,这一族武夫有两个话事人,一位叫做姜生,另一位便是拳自天落的河唐!
当时从大周身上啃下最大一块肉的祈年朝,也因妖魔之战打光了家底,已无力再从走到武夫尽头的河唐手中,强收回天芝城。
而祈年朝又急需接引北海充沛的水运,来滋润战后大片大片的死地。
故祈年朝只能派遣官员‘出使’天芝城,与那一族武夫交涉,却没想河唐与那姜生直截了当地应下了册封,只是河唐让姜生做了城主,自己独身一人前往了长安。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
河唐或身死或失踪,坐守天芝城的姜氏却一代一代传了下来。而今天芝城城主,便是那有‘小河唐’之称的武夫姜淮!
松鹤刻钟之间从青州赶到北海是累得够呛,可再一次见‘三万里河东入海’的无垠北海,那连天蔚蓝,海天一色,直教人心胸开阔,欲一抒胸臆!
可松鹤却没那赏景的悠闲功夫,而是朝着日头悬挂的方向前往天芝城。
近日来,天芝城盛传着那百年前的朱家独子,回来向城主复仇一事。有看热闹之人,有开盘押注之人,却没有笑话他自不量力的人。
只因天芝城人人习武,且骁勇善战,信奉的便是向更强者出拳!
虽不知朱家为何被天芝城除名,但丝毫不妨碍他们声援朱莽干掉城主,助威声可以喊得响亮些,但在花钱押注一事上可不能手抖。
瓜子板凳茶酒水,天芝城的武夫大多都汇聚在了北海的一处暗礁险滩上。
海风猎猎,海浪轻拍礁石。
众人目光望向北海半空中,两道对峙的魁梧身影。左边是一白发老刀客,身形壮如小山,右边是一灰衣男子,面容刚俊。
诸位看官也多将目光放在了,那白发老刀客身后所背之刀上。
刀无刀鞘,身刻龙纹。
在坐诸位的眼光都差不了,虽瞧不出是哪把名刀,光瞅那龙纹之栩栩如生,也深知不是凡物。
这下才有些看头,城主本就是九境武夫,而那白发老刀客的武道境界,在天芝城另一位八境巅峰武夫口中也暴露了出来,同样的八境巅峰,不过大半个身子已踏了进去,只差那临门一脚。
八境跟九境虽差一线,但是对于顶尖武夫的捉对厮杀,哪怕仅是一口换气之差,慢了一丝,说不得就是一个致命破绽。
尤其是城主在九境已打磨多年,如今什么修为谁也逐摸不清。
而有名刀在手的刀客,至少已有一战之力!
另一头海边,一位枯瘦老头披着蓑衣,戴着笠帽,正以一杆光秃秃的竹竿,前端仅挂上一条细线,坐在一块礁石上无饵垂钓。
老人身边还有一位十岁的男童,穿着一件鲜红的春衣,也手持着一杆一模一样的鱼竿,只不过睁着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直直望向天上的两个身影。
“爷爷,你说那位刀客老爷爷能打过城主吗?”男童稚声稚气地问道。
老人眼也不抬,仍旧盯着鱼线垂落的海面说道:“七十年前或许还有机会,现在嘛,除非是那河唐来以八境巅峰对九境巅峰,否则世间武夫无人有半点胜算。”
“哇!城主已经九境巅峰了?那离十境岂不是近在咫尺!”男童小小的心里满是敬仰,他眼都不眨地望向天上那灰衣男子,只见那男子身形好似如岳临渊,一举一动皆是大家宗师风范。
“如今的十境,可不是光有天资就可行喽。”老人笑呵呵说道。
男童哼了一声:“爷爷,你懂什么,城主这般人物定是天佑之人,突破十境只是时间问题。您一个四境武夫,说人家八境九境的武夫都头头是道的,那您咋不去当城主,天天带着我搁这儿钓鱼,线也没钩也没饵的,猴年马月才能碰上一只活该蠢死的鱼?”
面对小孙的抱怨,老人摸着他的小脑袋轻笑着却没有说话,只是突然仰首望向天空中那耀眼的日轮,在老人一双混浊的双眼中,映着一轮大日,而那大日万千光芒里,有一道渺小的紫电,正疾速奔驰而来。
老人骤然甩起鱼竿,一手抓过鱼线,将其缠在翠竹所制的鱼竿上。
“今天怕是难善了咯,白白,走,跟爷爷回家了。”
被唤做白白的男童死不活不走,说这儿离城近离战场远,那两人不会打到这儿来,还笑话老头说你要怕死你回去,我看完自己会回去。
老人犟不过孙儿,叹了口气重新坐好,只是没了钓鱼的闲情逸致,而孙儿的那杆鱼竿,如今也是不可能钓上鱼儿来的,索性也给他收好,安心陪他看这两位后辈打架。
只是那烈阳中一闪而逝的紫电,让他有些心生忌惮,不过却不碍事。
修为还行,一位地仙而已,只是那人所掌雷法,仅是一眼,老人便看出不是寻常仙家的雷法道术,更像是神道尚存时,天外神宫下属司雷部所把持的天劫。
这更让老者好奇这位不速之客的身份,要知当初司雷部……
罢了,陈年旧事,不提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