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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街头

卓洛太久没来学校,以至于对校门口的商店街也感觉有些陌生了。他问了两个路人,才找到那家名叫“苜蓿地”的咖啡馆,走到店门口,才发现自己以前来过这儿。时间还早,店里没有客人,林霁月正在擦窗户。她比照片上好看。好看得多。

卓洛假装看了一会儿门口的招聘兼职的海报,然后走近林霁月。

“你们这儿招人?”

“是啊。”林霁月瞥了他一眼,似乎对他兴趣不大。她随手指了指柜台的方向。“老板在那儿。”

老板姓孙,是个三十多岁、神态温婉的女人。她跟卓洛聊了几句,对他印象不错,让他先试干三天。随后她叫住林霁月,让她带带新人。

“这是卓洛,”孙姐说,“他跟你一个学院呢,你们互相多照应一下。”

林霁月答应了一声,然后带着卓洛走向厨房,路上问道:“以前干过?”

卓洛说:“没有。”

林霁月说:“怎么想起到这儿打工的?”

卓洛说:“没课上,闲着也是闲着。”他没打算装出很有干劲的样子,那样反而显得假。而且他说的也是实话。最近几个周,全市各大学的罢课风潮此起彼伏,平都大学多数院系也都处于停课状态。虽然有些学生还在坚持泡图书馆,开读书会,但他们人数不多,而且往往受到嘲笑。

走进厨房以后,林霁月停下脚步,转过眼睛看他。她比他矮一点,不多,在女性里属于身材高挑的。她回头的时候,两绺顺着面颊垂下的黑发微微一晃,与鸡蛋清似的皮肤形成了强烈的对比。碎剪的齐刘海下方,两道眉毛纤细而挺拔。眼睛轮廓柔美,但是瞳仁里有某种锐利的东西,这一点颇像她的祖父。仅仅被她打量了一秒钟,卓洛就觉得自己像一张摊开的白纸,藏不住任何秘密。

“孙姐人很好的,”林霁月说,“别给她添麻烦。”

“我不想给任何人添麻烦。”卓洛说。

“那最好。”她微微眯起眼睛,目光里有一丝嘲笑。

卓洛挠了挠头。他知道自己早晚会暴露,可没料到暴露得这么快。不过看样子林霁月暂时还不打算把他轰走,那么他不妨顺势而为,先在这里干上一段时间,争取从她爷爷那儿多骗几个周的薪酬。

林霁月领着卓洛在店里转了一圈,作了些简单的说明,例如餐具怎么摆,咖啡机如何操作。看样子,她自己对这份工作也没什么热情,不过或许出于和老板的个人情谊,她做事还算认真。

整个上午都没几个客人。街上也很清净。大学附近的商店街总是这样,因为和一般市民相比,大学生起床总要晚些。直到十一点以后,街上才渐渐热闹起来,后来还路过了一支小型的游行队伍,打着“反对扩军”的横幅。这支队伍绕着平都大学转了一圈,期间又壮大了几分,然后才离开商店街向南行去,目标大概是韶河对岸的郊区,据说政府已经批准在那里兴建一个新的军事基地。

卓洛进厨房干了点活,再出来的时候,忽然感觉林霁月不见了。又一看,原来她就站在门外,手里拿着一沓传单,向行人散发。卓雒走过去一瞧,居然是刚才游行队伍的传单,也不知什么时候到了她的手里。他又瞥了一眼老板娘,只见孙姐笑吟吟的,似乎对这种事习以为常。

中午,卓洛在休息室(其实是储物间)里吃饭时,发现柜子上搁着林霁月没发完的一打传单。他拿起一张看了看。两行粗体大字映入眼中:

灾难不可重演,

地球只有一个。

标语下面是一篇短文,呼吁人们回顾三十年前的世界大战,强调说人类绝不可以再犯同样的错误。文章还重申东亚联邦宪章中关于限制军备的条款的深远意义,提醒人们提防民粹派修-宪的野心。

文章充满激情,但卓洛觉得有点小题大做。尽管他们这一代人自幼以来就在学校里接受反战教育,但那场战争毕竟已经很久远了,它发生在他们出生前,像一个褪色的噩梦,一个只存在于童话中的怪物,很难唤起真正的现实感。卓洛一向认为那些上街游行的年轻人也不是真的有什么危机感,只是借机发泄过剩的精力或者对生活的不满而已。

传单另一则写明了本周末将要举行的大规模游行的集合时间及地点,以便有志者参加。卓洛正要把传单放回去,林霁月忽然推开门走进来。

“你可以把它们都拿走。”她一边打开柜子找东西,一边背对着他说道。“到其他地方,帮我们发一发。”

她说话的口气,就好像卓洛为她效劳是理所当然的。

所以卓洛反问道:“我干吗要这么干?”

林霁月转过头来,眉毛微微有些上挑,笑道:“我以为你打算跟我套近乎呢。还是说你已经放弃了,连表面工作都不想做?”

“行吧,”卓洛叹了口气,“我在我住的公寓附近贴几张。”

林霁月不再搭理他,关上橱柜,拿着两袋砂糖走向门口。但卓洛又问道:“那些游行的人,跟你是一个社团吗?”

“有你这么当细作的吗?”林霁月翻了一个白眼。“多观察,别指望别人什么都告诉你。”

卓洛有点意外。他本以为在她眼里,自己就像烦人的蝇虫,想不到她对于身边多出一个监视者,似乎并不是很在意。她甚至有可能把这种新情况当成了生活的调剂。这对他倒是好消息。

到了下午,店里就忙起来,卓洛没再跟林霁月说上话。傍晚下班时,有几个学生模样的人在门外等她,她跟他们一起走了。两天后他再次去苜蓿地打工时,这些人又出现在店里,他们坐在墙角,低声交谈,像是在开会。看样子孙姐也认识他们。说不定这是他们的固定聚点。林霁月手头没活儿的时候,就会坐到这群人中间去。而当卓洛把点心端过去,或者从旁边经过的时候,他们就会暂时停止谈话,或者岔开话题。因此,卓洛没偷听到多少有用的信息。

不过,仅凭偶然听见的只言片语,他也能够猜出,这些人肯定是本周末那场游行的组织者。昨天的传单上清清楚楚印着他们团体的名称:“平都市革命学生总同盟”。卓洛甚至知道这个组织通常简称“学盟”,因为它相当有名,据说平都每所大学都至少有五分之一以上的学生是其成员。卓洛的几个同学也曾经试图拉他加入“学盟”,这反而使他对该组织产生了一些负面印象,因为这些同学的执着和不怕尴尬的程度,完全不亚于那些在学校食堂里传教的基督徒。

那群人走了以后,卓荦便问林霁月:“你们是学盟的?”

“是啊。”林霁月大大方方地承认了,好像早就料到他会提起这事。

“周六那个活动,不是你们的人,也可以参加吗?”

“我们欢迎每个人。”林霁月似笑非笑。“如果你感兴趣,到时可以早点来校门口,我把你介绍给那些朋友。”

“那太好了。”卓洛说。

林霁月的态度让他觉得有些蹊跷。既然她已猜出他的身份,何以还欢迎他参加他们的活动?莫非她认为能够感化他?还是说她另有什么打算?

无论怎样,反正去了就知道了,也用不着想太多。

他这人从来都不喜欢想太多。

星期六下午,卓洛来到平都大学的校门口,看到游行队伍正在那里集合。年轻人纷纷从校园或附近的公寓里走出来,有拉横幅的,有扛标语的,有抱着传单的,有分发安全帽的,还有坐在地上吃盒饭的,热闹非凡。卓洛很容易就发现了林霁月,因为她的位置相当显眼:她和几个同伴围着一辆绿色的小卡车站着,车上有人在测试立体呈像设备,看样子像个指挥中枢。卓洛走过去的时候,林霁月正在和一个胖嘟嘟的青年争吵,原因似乎是后者试图用卡车上的设备来播放某个虚拟偶像的影像。

“我们去游行,不是为了被别人当笑话看。”林霁月板着脸说。

“设备是我带来的,就不能播点我想播的东西吗?”胖胖的青年哭丧着脸,显然已被林霁月的气势压倒,但仍然在坚持。

“可是你这些玩意儿和今天游行的主题有什么关系?”

“好啦好啦,折中一下嘛,”旁边有人做和事佬,“叫他现在写个程序,让Setsuna来举我们的标语,怎么样?”

“出发前必须写好。”林霁月命令说。胖青年打开了便携式电脑,紧张地工作起来。通过全息投影而现身的美少女Setsuna,在游行队伍的上方乖巧地漂浮着,有规律地眨着眼睛。

卓洛跟林霁月打了个招呼。林霁月淡淡一笑。旁边的人们问她卓洛是谁,她简单地介绍了两句。

一名高大英俊的青年走了过来,热情地跟卓洛握手。

“我叫田野。非常欢迎你参加我们的活动。”

田野看起来人不错。他天然有一种让人们聚拢到身边的气质。卓洛不久便得知,这是平都大学“学盟”支部的部长。不过林霁月的其他伙伴们并不都是这么和气。有几个人卓洛在“苜蓿地”见过,他们似乎仍然对他怀有戒心。也许林霁月对他们说了什么。

田野说:“第一次参加这种游行?待会儿你就跟我们几个一排走吧。其实我们也没什么队形,随便溜达而已。”

卓洛看到一个姑娘在旁边分发安全帽,就问:“每个人都要戴吗?”

田野仿佛有点不好意思。“只有别动队才需要戴那个。他们负责应对一些突发情况,掩护大多数人安全撤离。”

果然,戴安全帽的大都是些身强力壮的小伙子,他们正聚集到一起,手里还提着些木棍、球棒之类的家伙。

田野解释说:“只是以防万一,我们在宗旨上是反对暴力的。我们的活动通常都很安全。”能看得出来,他希望尽量给新人留下好印象。而正在集合的大多数人那种郊游般的气氛,也证明他所言非虚。

但有件事让卓洛颇为在意。他看到林霁月走过去跟几个“别动队”的人说了几句话,他们随即抬起头来,朝他这边看了两眼。

林霁月走回来时,注意到卓洛的眼神,便说:“我跟他们说好了,遇到突发情况,你可以躲到他们后面,会有人照应你。”

卓洛礼貌地表达了谢意。

游行队伍比预定时间晚了半个小时才出发。围观群众稀稀拉拉的掌声欢送他们走出商店街。队伍沿着大路向市中心走去。为了避免堵塞交通,有人行道的时候他们尽量挤在人行道上,但有时还是免不了要占用行车道,在急躁的喇叭声中迤逦而行。

队伍前端是一支小型的铜管乐队,演奏着一些类似军乐的曲子,后面的人根据他们对乐曲节奏的理解,或者按照自己的心情,挥动着标语、彩旗、帽子或者随便什么东西。由于队伍的宽度随道路状况而不断变化,各人的行进速度又没有统一,所以一个人走着走着,就会发现周围的面孔已经换了一批。手持麦克风的组织者们跑前跑后,作出各种指示,以防队伍彻底走散,有时还带着大家喊几句口号,但因为队伍太长,经常是前面和后面各喊各的,互相干扰。不过这不要紧,路边的市民总能知道他们在抗议什么,因为他们一路散发传单,而且他们的横幅足够长,字足够大,还有盘旋在队伍上方的全息投影替他们做宣传:虚拟少女偶像Setsuna穿着一身高中生的校服,神情严肃,手里挥着两根色彩变幻莫测的小旗,额头上还扎着头巾,写着“团结”两个大字,一行标语环绕着她缓慢地旋转,时不时改变内容,偶尔还会变成花瓣四下飘散。这些标语大致有两类,一类是呼吁市民反对军事基地的建设,另一类是表示坚决抵制《大学管理临时条例》。

“这本来是演唱会用的程序,”负责投影的胖子得意地告诉卓洛,“用来显示歌词的。”他走在卓洛右边,这个位置上原先是林霁月,但她不知何时已经走到前面去了,跟卓洛隔着六七排人。田野则在队伍外面跑前跑后,一路上和每个人打招呼。虽然周围没了熟人,卓洛倒也并不心慌,因为他发现在游行队伍里,不认识旁边的人似乎是一种常态,更何况他跟这个新认识的朋友挺聊得来。胖子叫文彬彬,是平都大学计算机系的学生。他看起来并不怎么喜欢室外活动。行进速度稍微快一点,他就气喘吁吁;一停下来休息,他便欢天喜地。卓洛好奇他为什么参加游行。

“这是一种生活方式。”文彬彬一本正经地说。“既锻炼身体,又能认识很多朋友。”

卓洛不怎么信他。

“好吧,其实还有一点,”文彬彬承认道,“在这种场合女生会把你当成自己人,而不是以貌取人。这种机会可不多。”

卓洛说:“所以游行队伍的主张是什么,其实不重要?”

文彬彬说:“也不能这么讲……‘学盟’的主张我通常都是支持的。比如反歧视啦,反扩军啦——哦,还有反对过度的网络监控。现在上个网都提心吊胆的,简直没有一点个人隐私啦。”

“这倒是,”卓洛附和说,“有几个我常逛的网站也被封了。”

“再这样下去,说不定哪一天我们突然就被抓去打仗了。”文彬彬摇了摇头,开始跟周围的人一起喊口号。尽管他说的话很吓人,但喊口号的样子倒很开心,手里还挥舞着两根荧光棒,仿佛参加偶像演唱会似的。卓洛也象征性地挥了挥手里的彩旗。

等口号声落下去以后,卓洛又问:“你参加了这么多游行,有没有碰上打架?上周我在枫林路看见一队游行的和人打起来……。”

文彬彬说:“哦,那次应该是理工大和东江大学的人。他们的作风比较激进,所以对头也多。不用怕,咱们平大一向奉行和平主义,女生又多,就算是那些反动团体也不好意思真动手打人,一般也就是隔着街互相骂几句。”

“那他们是干什么的?”卓洛望了望队伍后方那些戴着头盔的别动队。

“摆摆样子嘛,我们也不能显得太好欺负了。现在每个学校都有这种组织。”

两公里以后,文彬彬走不动了。他溜到队伍外面,坐在路边的长椅上休息起来,说是一会儿再抄近道汇合。

随着队伍的前进,不断有人从路边汇入他们。走在卓洛旁边的人换了一拨又一拨,五花八门,令他大开眼界。比如几个外地来的游客,他们今天本来要去参观古迹,加入这次游行完全是心血来潮。又比如一个自称自由职业者的青年,这人对本市各种学生团体的活动了如指掌,整天东奔西跑地到处赶场。他说自己一会儿还得提前离开,因为下午还有另一场示威集会。卓洛甚至还和一位刚在市场买完菜的大婶并肩走了一程,她正要回家,因为顺路,干脆跟游行队伍一道走了。卓洛帮她拎了一会儿菜篮子。

“你们年轻人要加油,好好干!”大婶离开队伍时拍拍他的肩膀。

卓洛开始感到文彬彬说的有几分道理:游行可以变成某种社交手段,乃至生活方式。过去他从路边或者高楼上看着这些乌压压的人群,总是不理解这些人为什么要挤在一起折磨自己。现在他有点明白了,原来在摩肩接踵的游行队伍里,有一种奇妙的氛围,让所有人都成了熟人。

不过,显然不是所有的市民都像刚才的大婶那样欢迎他们。队伍在试图通过一条商业街时,受到一群商场经理、售货员和小店铺老板的阻拦,他们也打出了抗议的横幅,并透过喇叭大喊大叫,要求游行队伍绕路走,别再干扰他们正常营业。走在前排的学生和这些拦路者吵了起来。尽管在田野等几个干部的指挥下,队伍最终调头离开了,但一些忿忿不平的学生临走时向商业街上投掷了大量由传单叠成的纸飞机。

随着队伍进入市中心区域,来自周围的阻力似乎越来越多了。不止一条街道的入口被堵了起来,拒绝游行队伍通过;在另一些街区,他们则遇到了夹道的嘘声和谩骂。最凶猛的阻击来自一群有组织的中年妇女,她们聚集在一座高中门前的十字路口,一面破口大骂,一面把腐烂的水果和菜叶投向游行的人群。起初卓洛没搞明白她们是什么人,后来才知道这是一群中学生的家长。一位家长喊道:“你们不呆在学校里,跑到街上来闹什么事?都是你们害得我儿子没心思念书!”

卓洛狼狈地跟着大部队往后撤。一根菜叶从空中飞来,前面的男生熟练地躲了过去,结果它正好拍在卓洛的脸上。旁边有个人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声音似乎有几分熟悉——原来林霁月不知何时又走到他旁边来了。

卓洛说:“这些人跟你们有仇?”

林霁月说:“四中这些小孩向来喜欢搞事,平常我们游行到这儿,总有些人从校园里跑出来跟我们会师,所以这些家长就把这笔账算到我们头上了。其实真的冤枉。”

游行队伍继续向前。连番的遭遇仿佛并没有挫伤队伍的锐气,反而造成了一种同仇敌忾的气氛,连人们的步伐都比刚才更整齐了。鼓乐队奏起了一支新的进行曲,后面的人卖力地喊口号,激情洋溢地挥舞旗帜和手臂。林霁月手里也拿着一面小旗。她的肩膀、肘部和手腕显得柔韧而灵活,旗帜的每一次往复运动都干脆有力,充满弹性,富于节奏感。她似乎也颇为喜欢这种挥动肢体的感觉,挥旗的时候并不只是手臂在动,而是全身都投入某种轻微的律动。她的神情明快而专注,额前的刘海一颠一颠的,白皙的脸上泛起健康的血色,像是在进行一种体育运动。过了一会儿,卓洛忽然发现,他正跟着林霁月的节奏在挥旗。

大约又走了一公里,队伍在一个广场上停下来。卓洛正和其他人一样坐在地上休息,林霁月突然递了瓶矿泉水过来。卓洛受宠若惊。等他喝了几口,林霁月就说:“我们带的水不够分,我再去买点,你来帮忙搬一下吧。”卓洛便站起身来。旁边有人要一起去帮忙,但林霁月说不用那么多人。她带着卓洛离开队伍,穿过两条街,走进一个小巷子。巷子里并没有超市或小卖部之类的地方。林霁月还要继续往前走,但是卓洛停下了脚步。

“走那么远不累么?有什么话在这里讲也一样。”

林霁月转过身来看着他。

“很沉着嘛。那你要不要猜猜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我猜接下来你会威胁我一通,让我离你远点。”卓洛说。“我猜那边的转角处可能埋伏着几个壮汉,只需你一声令下,他们就会冲过来,把我揍得连我妈都认不出来。”

林霁月笑道:“那你为什么还要跟过来?”

卓洛说:“万一我想多了呢?要是你真的只是想让我跑个腿,我却怕东怕西,那岂不是很丢人。”

林霁月说:“如果你并没有想多呢?你打算怎么办?”

卓洛说:“当然是举双手投降。如果你想让我滚蛋,我保证明天起你再也不会看见我。或者你有别的要求,咱们也可以谈。凡事好商量嘛。咱俩又没有仇,对吧?”

林霁月说:“咱俩是没有仇。但是不修理你一下,我总觉得不解气。”

“为什么?”卓洛感到很冤枉。

林霁月说:“你来苜蓿地之前,那儿有个打工的叫小张,人挺不错的。你知道他为什么辞职么?”

“哦……”卓洛有点明白了。

林霁月说:“起先他发信息说回老家了,但我觉得有点蹊跷,就设法找到他住的地方,结果发现他一直躺在床上,腿上还打着石膏。他说之前有人找他做个交易,他不愿意,第二天晚上就被人打了。那些人还威胁他,不让他把这事说出去……过了两天,你就出现了,接了他的班。”

卓洛叹了口气:“确实过分。不过你难道不该去找你爷爷?”

林霁月冷笑道:“我又不能真的以牙还牙,叫人揍他,只能想办法气气老头子。既然他对你青眼有加,我就通过你给他传递一个信号好了。再说了,你现在做的事,就是小张当初拒绝的差事。小张为人耿直,结果现在还躺在床上,你这种没节操的人却有钱拿,这是不是有点不公平?”

卓洛只能说:“我们之间的误会可能有点大……”

他还在暗自规划逃跑的路线,巷子彼端已经传来一片嘈杂的人声和脚步声。听上去人数远比他想象得多。至于这么兴师动众吗?卓洛忧伤地瞪了林霁月一眼,拔腿就朝反方向跑去,她并没有试图阻拦他。然而几乎就在同时,他听到背后传来一阵惨烈的叫喊。

“快跑!”

“有埋伏!”

意外的变故反而唤起卓洛的好奇心,他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发现林霁月的神情和他一样茫然。巷子口冲出几个戴黄色安全帽的人,看样子正是林霁月的那群同伙,但他们不像是冲着卓洛来的,更像是在……逃命?

果然,紧跟在这几个人后面,街角又涌现出另一拨人马,人数更多,并且杀气腾腾。他们戴着黑色头盔和口罩,挥舞着铁管、球棒、甩棍和自行车链条,大呼小叫地追赶前面的人,仿佛在享受一场狩猎。卓洛看到一个戴黄头盔的人绊倒在地,然后立刻就有许多只脚踏在他身上。跑在最前面的人高声呼喊,要同伴们分散开去,给大部队报信。路边一家小卖部的店主刚好推门出来,他只向街上瞥了一眼,就像钟楼上那种报时的机械鸟一样飞快地倒退回去,然后嘭的一声关紧大门。

卓洛再次转身飞奔,这次他用上了全部的力气。但他显然还是不够快,因为转眼间林霁月就超过了他。她轻盈得像只羚羊。他们的方向是一样的,都是沿着来时的路奔向广场。但是当广场出现在视野中时,林霁月率先停下了脚步,因为前方已经乱成一片,充斥着怒吼和尖叫,黑头盔和黄头盔犬牙交错,大打出手。更要命的是,一群黑头盔刚好挡在他们的去路上,把两人同大部队隔开。这些人本来也要冲到广场上去,但其中一人发现了背后跑来的林霁月和卓洛等人,随即便有五六个人掉头向他们扑来。

林霁月扭身跑进路边的一条巷子,卓洛紧随其后。他们拐了好几个弯,但仍然未能甩掉背后的脚步声。林霁月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她一边跑,一边气喘吁吁地对卓洛喊“你别跟着我”,好像后面的人都是他招来的。

卓洛没有回嘴,而是突然拉住她的胳膊,把她拽进一条岔道。林霁月充满敌意地看着他,但是他指了指路边一栋写字楼说:“里面有我们的办公室。”

五分钟以后,两人已经站在侦探社的办公室里,从窗口俯瞰那些黑头盔。由于这一带可以藏身的高楼太多,这群追击者丢失了目标,只得悻悻离去。

卓洛说:“喝点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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