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宫里,此刻的父王正在早朝,我只能先回我的寝宫侯着,这一路上,我发现来来回回的人总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看着我。
有同情,有不解,总之,不同的眼神混在一起就格外的显眼。
我加快了脚步,我实在不想成为众矢之的。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估计我和淮南的事已经不是秘密了。
我回到摇光殿,刚进门口就看到了二哥送我的那只鹦鹉。
我叫着它的名字:“小五。”
小五:“淮南,淮南。”
小五并不笨,学东西很快的,可这些日子我只教会了小五喊淮南的名字。
我欣慰的捻起一颗葡萄递了过去。
此时,我的眼前突然出现一个人。
我拍着胸脯说道:“毕安,你想吓死我吗,可不可以不要跟啼晓是的,顾及顾及我的感受啊。”
毕安捧过一盘子葡萄边吃边说道:“矫情,像个娘们儿一样。”
要是往日,看到毕安这种做派我肯定会挖苦一番,只是今日我实在是没那个心情。
叫我不说话了,毕安放下盘子搓搓手说道:“你和庄淮南的事我都知道了。”
我抬头看着毕安,突然抓住他的手说道:“毕安,我现在是凡人,有很多事我想做却没办法做,你帮帮我好不好。”
毕安小心翼翼的问道:“你不会是想让我用法术吧?”
我带着祈求的眼神点点头。
毕安突然抽出手说道:“司辰呐,不是我不帮你,神仙是不可以改凡人的命格的,这样子你和淮南都不会善终的。”
我听到毕安这么说,很是失望的嘟囔道:“不会善终。”
我随着淮南入了尘世,并不是要毁了他的,只是想好好爱一次,把淮南上一世里所留下的遗憾做完,如今阴差阳错,我和他都已经现在彼此对面了,却又生生的错过了。
我突然想起淮南上一世骗我喝的彼岸花茶,我想起了那个不得善果的悲凉故事。
难道我讲过的那个荒唐的故事一语成谶,如今的我和淮南就如同曼珠和沙华,有缘无分吗!
我不相信,那终究是故事,我和淮南还是有余地的,父王会帮我的。
我摇摇头,驱除脑子里荒唐的想法。
我看向毕安,毕安满脸写着爱莫能助,其实我都明白,因为我也不想因为我一时冲动让淮南受到伤害。
我道:“我明白,不过我还有一件事,这个你一定要帮我。”
毕安无奈的叹口气说道:“你真是我的祖奶奶,行,你说吧,”
我道:“依秋还在那个宅子里,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你去把她救出来,不过我是翻墙出来的,实在是不知道那是哪里,要靠你了。”
毕安站起身拍拍我的肩膀说道:“没问题,我会把她带回来的。”
就在毕安刚要离开时,我叫住他说道:“对了,那个宅子在城北。”
毕安回过头,冲着我点点头,就消失了。
而我依旧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等待着父王的召见。
临近正午,外边才传来侍从通报的声音,说父王正向我着赶过来。
我立刻站起身子,出了门口立在一旁恭敬地迎接父王。
“父王。”
“嗯。”
一个“嗯”,我就能感觉到父王的心情不佳,我抬起头悄悄的瞥了一眼,我看到父王的脸色黑的能滴出水来。
父王语气里夹杂着几分疲惫的说道:“进来吧,其他人都退下。”
众人:“是。”
我随着父王进了殿内,那些人很有眼色的关上了门。
父王坐在那里,我则是一旁站着,我总不知道怎么开口,我实在是不知道父王对这件事知道多少。
父王最先打破沉默说道:“念儿,我知道,这次你受了委屈,只是这次你权当为了父王,忍让了好不好。”
我眼睛里充满了震惊,我不解的问道:“父王,你是说让我认了这件事吗?”
父王点点头说道:“父王知道这件事委屈你了,可是父王没有办法了,朝中有几位大臣知道了这件事,不止如此,后宫里也是捕风捉影议论纷纷,如今也只能认下这件事。”
我听到父王的话眼泪在眼睛里徘徊,我强忍着泪意说道:“父王的意思是让我们将错就错,这样那些不明真相的人也不会知道这个丑事,对吗?”
父王满是心痛的看着我点点头说道:“和你皇姐定亲的是大司马家的公子,配你也不算屈辱了你的身份,昨晚上你皇姐就回到宫里哭哭啼啼,大司马更是跑到宫里向我讨说法。”
我有些默然的问道:“那父王是怎么解决的?”
父王说道:“如今知道真相的只有我们几个人,而外边那些人只知道你嫁给你了大司马家的公子,今日一早贺喜的帖子就堆满了案子上,我如何告诉他们,我的女儿嫁错了人,弄出了天大的笑话。”父王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这件事没有退路了,如今也只能委屈你了。”
说罢父王就独留我一个人,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阴谋,全都是阴谋!
容安怜因为厌恶我不惜代价设了这么一个局,刚刚新婚,却弄得人尽皆知估计也是她的手笔,不出我所料的话大司马家的公子也是参与者。
不过大司马家的公子我倒是有所耳闻,只是从未见过这个人,听说他常年在外,不要想,如今与我成婚的却是他。
不过他的名号我倒是听说过,好像是叫傅子弈,还是什么来着我实在是记不得了。
不过他叫什么姓什么我着实不感兴趣,如今我也不能让这件事成为定局,不过我好像也没有退路了,如今我能依靠的好像只有父王了,二哥说的对,父王最是疼我,我再去求求他,他一定会想办法帮我的。
我跑到父王的正阳殿,结果被父王拒之门外,我不死心的跪在殿外。
宫里的人实在是太多,侍卫,奴仆,人流不息,我笔直的跪在那里,引来了不少目光。
差不多有一个时辰了,李总管隔一会儿就会劝我回去,不过我的倔强是他想不到的。
我擦擦汗摇摇头,依旧目不斜视的跪在那里。
烈日当空,我觉得我的脸烧灼般的疼,不过之前看凡间的话本子,但凡长跪不起必定下雨,如今到我这别说下雨了,放眼望去,万里无云。
果真,这些话本子解闷似的看看也就罢了,那些不靠谱的还是不要信的为妙。
约摸着有两个时辰了,我终究还是坚持不下去了,晃晃悠悠的摔倒在地上,李总管连忙赶过来扶起我说道:“哎呦我的小祖宗,你快回去吧,这样下去您的身体吃不消的。”
我坚决的躲开李总管的搀扶说道:“不,我要等父王见我。”
李总管有些为难的说道:“公主,您就别难为王上了。”
李总管话音刚落,正阳殿的门打开了,父王脸色极差的从里面走出来说道:“你怎么这般不懂事。”
我看到父王出来,急忙走过去,只是跪了这么久,腿好像不是我的腿了,我磕磕绊绊的走过去跪在父王面前抓着他的衣襟祈求道:“父王,我求你了,你帮帮我,我不能没有淮南。”
父王心痛的低下头看着我说道:“那你想让我怎么办,拨乱反正,让你们让做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换回来?那我要如何堵住悠悠众口,杀光他们吗?”
我送开手,看着父王说道:“父王想堵住悠悠众口为的是什么?”
父王说道:“皇家颜面。”
我道:“颜面很重要吗,为了看不清摸不着的颜面搭上儿女的幸福。”
父王道:“安念,你以为父王肩上只有你们吗,我还有百姓,还有城邦,还有祖辈留下的责任,你们的事可大可小,只是你嫁错了的人不是别人,偏偏是大司马家的公子,大司马手握重权,我又如何与他抗衡,拿我的后宫里养的一无是处的妇人吗!”
我刚想再说什么父王又说到:“别国虎视眈眈,边境小城又战乱不止,单单一个外忧就已经让我头痛不已,我又如何能平定内乱。”
父王说的我都懂,我只是不甘心,我确实也不会甘心,倘若没有这身份的束缚,我必然会和淮南远走高飞,可如今我身有羁绊,又怎能任性妄为。
我缓缓站起身子,向父王行了礼便失魂落魄的离开了。
我没有过多停留,毕竟淮南还有伤在身,现在是何情况我也不清楚,我实在是担心,所以又回到了二哥的王府。
我回去之后直奔淮南的住处,透过缝隙,我看到二哥正在给淮南喂药,我推门而入,越过二哥扑进淮南怀里带着哭腔的说道:“淮南,你醒了,你吓坏我了。”
淮南摸着我的头发说道:“我没事,你放心,我不会丢下你的。”
淮南身体还是虚弱,喝完药便睡下了,我守在淮南床前,二哥却把我拉出去。
我道:“二哥,怎么了,有事吗?”
二哥问道:“父王怎么说,你们的事有余地吗?”
我摇了摇头,把父王忌惮的事大概说了一下,二哥安慰我道:“念儿,你别怪父王,大司马手握重权,若是有反心必定会国势动荡。”
我不言语,只是点了点头。
二哥又说道:“但是你是我亲妹妹,我一定会让你和淮南终成眷属的,你四哥最是厌恶大司马独裁专制,等到他继位,估计会想办法削弱大司马的权势,到时候我们也没有所忌惮的了。”
我扯出一抹苦笑说道:“二哥,别让我等太久。”
第二日,淮南的精神就好了打扮,我也能缠着他道院子里走走,这些日子都是如此,我们好像忘了被命运捉弄的事情了。
不过,好日子总是如白驹过隙,稍纵即逝。
几日后,傅子弈和容安怜齐齐上门,说要带着淮南和我回去,我和淮南自是不肯的,紧紧相握的手就被硬生生的拉开。可恨的是二哥此刻又不在王府里,我们现在才真的是孤助无援,估摸着他们是摸清了二哥今日不在府里,所以才堂而皇之的来王府拿人。
我与淮南一左一右被侍卫死死拉着,我眼睁睁的看着我的手从淮南手中一点点滑落。
我想平日里的那些话本子也不过如此吧。
不过这个时候最能看出谁对你忠心无二,依秋和毕安想冲上前帮我们摆脱桎梏,只可惜,她们手无缚鸡之力,只是蚍蜉撼树罢了。
就在此时,我看在远处站着的啼晓,我冲着啼晓喊道:“啼晓,你帮帮我。”
啼晓并没有上前,只是摇了摇头,然后离开了。
啼晓的做法着实伤了我的心,而我也任由着他们把我拖拽回司马府。
此刻真真是我一个人,关在密不透风的屋子内。
依秋和毕安都被留在二哥的王府内,现在我所能希望就是毕安了。
不多时,外边有敲门声。
我没有理会,那个人倒是很自觉的自己推门而入。
一个看起来年纪比我大那么一点点的侍女端着饭菜走进来放到我面前说道:“公主,吃这东西吧。”
我别过头并没有看她,她也很识趣的放下饭菜,叹了口气离开了。
说实话,我确实饿得慌,但是我要坚持住,曾经我还认为以死相要是一件特别傻的事,不过今日看来我除了这个办法也没别的主意了。
我又听到轻微的开门声,我想着是那个侍女暴露返回来了,所以我还是背对着她没有回头。
身后也没有声音,我只当这是一场耐力的较量,片刻后,那个人开口说话了。
她道:“阎君好大的架子啊,是等着让我给你跪身请安吗?”
这个声音实在是熟悉,不用回头我就能想到毕安身着粉衣,头戴珠钗的样子,然后配上很是违和的男人的嗓音实在是让人不忍直视。
我回过身,眼泪婆娑的快走过去,然后抓着毕安的衣裳一下一下的打着他说道:“你怎么才来啊。”
毕安这次任由我胡乱的拍打着也不闪躲,然后摸摸我的头说道:“怪我,我来晚了。”
我停下手看着他问道:“你有去看淮南吗,他怎么样?”
毕安看着冷掉的饭菜说道:“跟你一样,绝食呢。”愣了愣继续说道:“不过你放心,没什么事。”
听到毕安这么说我倒是放下心来,我又想到那个可恶的啼晓,然后又跟毕安控诉道:“啼晓那个混蛋,看到我受难为什么不帮我,还冷眼旁观。”
毕安走过去半靠在坐榻上说道:“这次我就要向着啼晓说话了,神仙是不能掺和进凡人的命格里的,这样对你对庄淮南都不好。”
毕安捏起一块冷掉的肉放进嘴里继续说道:“别人不知道,你是堂堂阎君,你难道连这个都不懂。”
毕安这话说的还真没错,我确实不太懂,怪不得最开始我与淮南在一起是啼晓就不停地叮嘱我不要用法术。
不过虽然啼晓有理由,这个理由也很让人信服,但是我还是生气。毕竟我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总要有发泄的地方。
我坐下身子问道毕安:“二哥回来了吗?”
毕安点点头说道:“回来了,就在你们被带走不久,此刻正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自责呢。”
其实二哥没有必要自责,毕竟他们是有预谋的,他们既然要带我们走,想必一定会躲开二哥,二哥再怎么淡漠名利终究还是个王爷,他们有所忌惮也是应该的。
我趴在桌子上沉默不语,毕安走过来安慰我说道:“放心吧,会有办法的,我不离开太久,我先回去了,你保护好自己,不过死了也没关系,你要死一天还能早回冥界一天。”
我顺手拿过一个梨子丢过去说道:“盼我点好行不行,毒舌妇。”
我的梨子打了个空,毕安摇身离开,我看着空荡荡的房间,莫名的感到失落。
正在我有气无力的趴在桌子上的时候,啼晓出现在我面前。
我估摸着啼晓应该是来给我赔礼道歉的,毕竟身为亲人的他在一旁冷眼旁观实在是说不过去。
我没等啼晓开口,我率先站起身走到坐榻旁说道:“呦,我这里今日好生热闹啊,这不是判官吗,怎么,地府的事忙完了?”
啼晓走过来说道:“你别挖苦我,我这不是来跟你赔礼道歉了吗。”
我扫了一眼说道:“赔礼?您就两个胳膊拎着两个空爪子来道歉,也忒没诚意了。”
啼晓很识趣的倒上一杯水递过来说道:“阎君大人淡泊名利,从不在乎那些身外之物,再者说,送什么都不能诠释我们之间的情意。”
我接过茶,抿了一口说道:“判官不愧是判官,漂亮话说的多好听。”我放下杯子继续说道:“好了,毕安都跟我说了,这事儿也确实怪不得你,你也是为我好,我不会怪你的。”
啼晓略显诧异的说道:“哦,毕安替我说话,真真难得啊!”
啼晓有这种反应不算奇怪,平日里他们两个就不对付,今日毕安不仅没有落井下石,还帮啼晓说话,实在是不像他。
之前毕安还跟我说,啼晓之所以对他这么有敌意,估计是千百年前毕安把啼晓截在晓辰宫外,啼晓怀恨在心了。
其实毕安实在是多想了,啼晓不是小肚鸡肠的人,如此只能说明啼晓只是单纯的想欺负毕安。
看我走神,啼晓伸出手拥了一下我说道:“想什么呢?”
我回过神摇摇头。
啼晓接着说:“你们的事我也知道个大概,我和毕安不能随便插手,也只能任由它发展,所以,司辰,权当你下凡历劫了。”
我看着啼晓认真的样子,然后点了点头。
啼晓说的我自然都懂,不过,神仙不能帮我,我也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二哥和四哥的大业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