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扶贫署是一个炙手可热的大部门,办公地点在郡衙大院。
刘勇在门卫处登记以后,径直往一楼中间的办公室走去。
办公室内密密麻麻排满了办公桌,各种资料堆积在桌上,键盘的敲击声不绝于耳,工作人员低头忙碌不停,不时将整理好的材料放进档案柜。
“陶姐,忙啊!”刘勇站在外面等了一会,好不容易看见一个戴着黑边眼镜的女孩从椅子上站起来,端着茶杯到饮水机倒水,急忙迎上前去,低声道。
“哦,”陶姐迟疑一下,笑着道:“这不是小勇吗!”
陶姐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皱,却逃不过刘勇的眼睛,轻轻一笑道:“陶姐,今天到郡城办点别的事,顺便过来看看!”
陶姐拿起一个一次性纸杯,倒水放茶叶,递给刘勇,低声道:“大领导又下甲了,再等等。”
什么大领导,真的这么忙?刘勇很郁闷。
不知是否读懂了刘勇的心思,陶姐将刘勇带到一旁,低声道:“云郡长主管农业,这不是秋收了吗,马上就是冬小麦!”
确切地说应该是云副郡长,体制内的人称呼时自然有意略掉这个副字,刘勇虽然对底层不太了解,中层却知道一些。
方家是隐藏的修仙世家,收集资源,吃喝拉撒,总要有人负责的。那些没有灵根的子弟,早早投入各行各业,凭着方家的底蕴,都混的有声有色。
灵根是不能遗传的,相比于普通人,父母有灵根的话,后代有灵根的几率多了一半。
刘勇是六大废灵根,好歹也是灵根,待遇自然要好一些。所以,家族的一些聚会,是有资格参加的。
偏偏刘勇对那个便宜父亲并不感冒,连带着对方家也无好感,前几年年纪小,没有生活能力还忍耐得住,一旦上了中专,赶紧搬出来了。
所以这种聚会只参加过两次,听到一些。
“陶姐,我一个兄弟生病了,在郡医院,我要帮忙照顾几天,正好有时间向您学习,不懂得地方还望多多指点。”刘勇努力将脸笑的如同花儿一般。
这次是不见兔子不撒鹰,不回去了!
四处转了转,找了一间本地人开的小旅社,五块小单间,暂时住下。睡了一会,眼见太阳还是高高挂在空中,心中莫名烦躁起来,打开门走了出去。
见识过江南道的繁华,小郡城也没有什么好逛的,刘勇漫无目的,沿着林荫小道转着圈。
“新华书店”,刘勇看了看几个鎏金大字,却不知怎么转到公园来了。
如果是旁人,书是打发时间最好的东西,刘勇看到书就头痛,犹豫半晌,咬咬牙走了进去。
书店人很多,却很安静,只有轻轻地翻页声不时响起。
拿起几本,随手放下,高深的看不懂,小孩方面的看的懂,又怕人笑话,刘勇很是郁闷。
如此转了一圈,终于准备放弃时,刘勇眼睛一亮,发现书架上摆着一本厚厚的书。
“古今汉字字典”,书面上有两个字眼熟,与姥爷留下丝绢上的字很像。
姥爷留下的东西,不管值不值钱,有时间的话当然要搞清楚,现在刘勇最不缺的就是这个。花了十块钱将书买下,兴冲冲地和和寒梅打了电话,让李大侠将铁盒中的丝绢取出,交给班车带到郡城。
“还顺利吗?”和寒梅幽幽问道。
“还好,总感到有力使不上劲!”刘勇叹了一口气,挂掉电话。
第二天,刘勇又早早地到了扶贫署,本想着帮忙端茶倒水,混个脸熟,可看到一双双疏离中略带冷漠的眼神,刘勇实在拉不下脸去。
一个村的挂名副保长,再年轻可为,没有天大的机缘,到老也就是村议长,连流都入不了。
每天上下午去一次扶贫署,剩下的时间就是研究古文,然而很多古文看着都很像,实际又有不同,搞得刘勇痛苦不堪。
时间一天天过去,每天总是那几句话。两个世界截然不同,刘勇开始怀疑自己这十多年是怎么过来的。
“快了!”一个星期过去了,这次终于不是再等等,可刘勇高兴不起来,这个快了搞不好又是一个月。
麻木,疲惫,刘勇慢慢地走在回小屋的路上,心中狠劲又上来了。
八岁的时候,为了等野鸡踏入陷阱,刘勇匍在沟里整整一天,动也不动。
九岁的时候,为了打褚泼皮一顿,刘勇带着伤,在寒风中守了五个小时。
这是一场战斗,即便三个月,五个月,刘勇也不会做逃兵。
和寒梅默默跟在后面,那道孤单彷徨的身影让人心疼,本该肆意挥霍青春的阳光少年,却早早地卷入复杂的世界,该是多么无奈。
“小勇!”和寒梅被自己沙哑的声音下了一跳。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刘勇的心突然颤抖起来,慢慢地转过身体。
丰润的身体在夕阳下闪着光,温柔的眼神如一道溪水轻轻滑过刘勇的心田,原本躁动的心慢慢平静下来。
和寒梅看着眼前的小男人,还是那样挺拔,却是那样疲惫,唯有那双眼睛,依然亮如星辰,闪耀着不屈的光芒。
“陪梅姐吃饭去!”
两个人找了一间小吃店,点了一桌子的菜。
梅姐不停地说刘勇小时候的事,还有从黄毛哪里打听来的,咯咯娇笑着。
刘勇不知道喝了多少酒,只觉得从没有像今天这般快活,最后醉的不省人事。
迷糊中,仿佛抱着一团火,要被这团伙化为灰烬,左冲右突,总没有办法冲出去。
直到一只温暖的手,引导着方向,终于……
啊,刘勇大叫一声,终于找到了那座温泉,如一头蛮牛般奋勇驰骋……
一整晚,刘勇仿佛是一个贪吃的小孩,不断地索取……
刘勇这一觉睡得无比香甜,睁开眼睛,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身上暖融融的,特别舒坦。
衣服整整齐齐叠在席梦思角上,棉被里残存着熟悉的香味,刘勇坐起来,伸了一个懒腰,找寻着那道动人的身影。
标间里静悄悄的,只有一张白色的信笺纸放在床头柜上。
“我的小勇,终于成为一个男人,一个真正的男子汉。如果你早生十年或者姐晚生十年,一定会抓着你不放,那将是多么美妙的日子。”
“姐要嫁人了,姐撑不住了,需要一个男人。小勇,不要伤心,也不要有遗憾,我们不过是彼此生命中的过客,注定是不能在一起的!”
“中国人讲究礼尚往来,小勇,要转变思路呀!”
“最后一句,小男人好厉害,姐浑身都疼!”
“再见……”
刘勇呆呆地坐在*******,心中空落落的,望着天花板发呆,耳边全是梅姐银铃般的笑声,脑袋装满了那熟悉艳丽的身影。
还没有开始,就结束了!
是感情,是亲情……刘勇不知道,只知道这一生都会无法忘记这个女人。
慢慢地穿好衣服,刘勇打开门,深深地回头看了一眼。
少了浮躁,刘勇沉稳很多,继续钉在扶贫署。
又过了三天,陶姐终于有了新消息,今年第四季度的扶贫项目已经满了,水力发电项目只能等到明年开春。
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只剩下最后一条路了。
一辆桑塔拉从身边慢慢开过,刘勇盘算着下午请陶姐吃个饭,顺便打听一下主要领导的地址,就是不知道请不请的动。
东瞅瞅西看看,一直熬到下午四点半,刘勇来到扶贫署。
“小勇,今天怎么晚了?”陶姐罕见地迎了出来,脸上满是笑容,“通过了,小勇,有那么好的关系,怎么还天天跑到我们这里当门神!”
“什么通过了?”刘勇呆呆地问道。
“水力发电项目通过了呀,”陶姐摇摇头,笑道:“云郡长指示,要急人民之所急,大江村的扶贫项目很有代表性,要尽快处理!”
“云郡长还指示,目光一定要放长远,”另外一个办公桌工作的小伙子走过来,笑着道:“小刘,项目审批了,一定要请吃饭哈!”
刘勇晕乎乎的,连连点头道:“一定一定!”
听大伙的意思,是云郡长打了招呼,这是哪门子道理!回滇省两个多月,接触的人也不多,刘勇抓破脑袋,也想不起什么时候认识过云郡长。
不管了,事情办妥就成!
第二天早晨,将材料交给扶贫署,刘勇搭乘十一点半的班车回大江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