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水从山上冲刷下来,一路千回百转,哗哗地冲进沧江之中。
刘勇满脸寒霜,即便刺眼的太阳格外毒辣,也驱赶不走他身上的怒气。
自从离开和寒梅家,一直是这幅苦大仇深的样子,李大侠哈欠连连,无精打采地跟在后面。
独门独户,离村庄远,偏偏还是一个寡妇,所以和寒梅将弟弟一家从山上搬过来,有个照应。更巧的是昨天亲戚过客,弟弟喝醉,强盗也来了。
“两个人,一个瘦子,大约一米七,左胳膊不是很灵活,一个胖子,大概一米六五,体重一百五十斤。两人脸上有挠伤,草坪坝人,能找到吗?”刘勇转头问道。
李大侠瞠目结舌,最后叹了一口气,都是人,差距咋这么大咧,“好吧,草坪人我是知道的。相貌特征,你接触过,眼睛毒。那挠伤,依据是什么?”
刘勇淡淡道:“梅姐的指甲上有血迹!”
女人打架只会抓头发,抓脸,李大侠点点头,呲着牙道:“两天时间!”
“不,不要急,挠伤没有半年消不了,半个月以后再找吧。”刘勇摇摇头道。
黑暗给了黑心人的胆子,说到底还是电。不过这玩意,即便有钱也变不出来,刘勇郁闷地飞起一脚,几块石头掉进河中,被湍急的水流冲向远方。
咦,刘勇眼睛一亮,有办法了,转身朝和寒梅家里跑去。
“嘿嘿,黄皮,在哪里鬼混啦!”刘勇拿着电话,呵呵笑道。
“刘勇,玛的,老子还以为你跑进山沟里当野人呢,怎么,没有哥的日子不好过吧!”电话里头传来一阵嚣张的哈哈大笑声。
“哥们大块肉大口酒,天天的野牛肉野山羊,补呀,最难过的是热情的小妹围着打转,唉,不说了,一个字累!”刘勇洋洋得意道。
“哼,少他玛得意,老爷子抓壮丁,哥们天天下车间,累得像条狗一样!”
“黄皮,咱们上次去千岛湖玩的时候,你姐夫搞了个水力发电,你问问看是个什么状况,打电话给我。对,就这个号码,哥们的幸福生活全指望你了!”东扯西拉几句,刘勇挂了电话。
嘱咐了和寒梅几句,刘勇丢下两块零钱回到家中。
“刘勇,刘勇,你来看看!”李大侠正站在院子里发呆。
“什么呀,莫非你钱丢了!”刘勇呵呵一笑道。
李大侠无奈地翻了翻白眼,指着铁锅道:“我明明记得牛肉土豆有半锅的,今天怎么变少了!”
“谁叫你不盖好的,老鼠吃了。”刘勇叹了口气道。
“我明明……而且锅盖也没有动呀,”李大侠抓了抓头发,“米饭好像也少了,难道也是老鼠吃了!”
“老鼠不吃米吗?”刘勇反问道。
李大侠愤怒了,手指指了指刘勇,将做饭的小铝锅拿到刘勇面前,“老鼠难道还会用饭瓢?”
铝锅的饭有小半平平整整,边上有饭瓢铲动的痕迹,刘勇随口道:“也许是忘了,你昨天喝酒胃口也好。我不是给你讲过,吃完饭,一定要将剩饭刨松,免得成坨坨。”
抓狂的李大侠懒得再看刘勇一眼,进厨房生火做饭,忙活了一个夜晚,肚子早就饿了。
待到中午,牛叔从大坪村赶集回来,也将十个猪头拿来了。
两人立刻忙碌起来,先是将骨头取出,再分类,头皮还要放在滚烫的沥青中去毛。
“勇哥,你真不去石盘甲赶集!”李大侠将头皮上凝固的沥青拔下来,第八次问道。
“不去,该教的都告诉你了!”刘勇头没有抬,专心将猪耳朵分离。
“我一个人忙不过来。”李大侠低声道。
“想开酒店不?”
“想!”
“一排漂亮的服务员站在你面前,温柔地看着你笑,想睡哪个就睡哪个,想不?”
“想,做梦都想!”
刘勇啪地一声站起来,双手插腰道:“这种小场面都应付不了,还想做石盘甲第一富豪,扯淡吧!哥是锻炼你,懂不!”
李大侠眼睛又红了,握了握拳头,狼嚎一声,“妹妹们,都等着,哥要来了!”
刘勇很为自己的无耻感到得意,偷懒也是一门技术。
不过,担心还是有的。
星期二的下午,熟悉的轰鸣声在门口响起,接着传来一声狼嚎。
“妹妹等等我,哥哥有话对你说……”
李大侠一阵风跑进来,张着大嘴呵呵傻笑,手里是一大把钞票。
刘勇将头埋进枕头中,接下来几天又不安逸了。
李大侠自顾自坐在床边,罕见地没有谈钱,“今天卖肉的老胡找过我,猪头可以提供,也可以放在他的冰柜里保存,就是价格有点贵,要八毛,我……我答应了,你看?”
“你是想赶大坪甲集?”刘勇一骨碌坐起来,问道。
“也就多四十块本钱,还有赚头,而且大坪人多,生意应该更好,”李大侠很认真,那发光的眼神表示心里很激动。
“我看你是怕时间等得太久,姑娘们都跑了吧!”刘勇重新躺了下去,挥挥手道:“行,你就使劲折腾,哥陪你!”
李大侠有梦想了,自己的呢?刘勇迷惘,很迷惘。
“刘勇叔叔,电话!”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在路上叫道。
刘勇哗地一声,几步就跑了出去。
“哎,哎,”李大侠从厨房里冒出头来,“要吃饭了!”
刘勇挥挥手,将小男孩抱进怀里亲了亲额头,“谢谢天明了!”
到了商店,却见和寒梅拿着电话咯咯直笑,正说的高兴。
“小勇,牛B呀,怪不得不给老子打电话,原来躺进了温柔乡啊,嘎嘎嘎!”一阵狼嚎声传来,不用想也知道黄皮正手舞足蹈。
“瞎说!”刘勇脸红脖子粗。
“心虚了吧,脸红了吧!”黄毛越发得意。
“说正事,”刘勇摸了摸脸,心道,你怎么知道的。
“我问了,是有这种小型水力发电机,技术方面很成熟,安装很简单,主要看河的流量,再决定功率大小,厂家就在江南道,有专门的技术负责人员。按照你的说法,最少要五十个千瓦,再加上电线,成本差不多要三十万。”
“你们村里很穷,估计负担不了。不过,我姐夫透漏了一个好消息,好像贫困郡都有这方面的扶贫指标,就看跑不跑的下来!”
确实是好消息,刘勇喜上眉梢,“哪天过来请你吃野山羊,那玩意大补,正和你这种花花公子的口味。”
“麻痹的,许空头支票,老子哪里有时间!”黄皮在电话里吼道。
刘勇将电话挪开一点,掏了掏耳朵,呵呵笑道:“那是你的事,哥没有办法!”
待刘勇挂了电话,和寒梅在一旁笑嘻嘻道:“你这朋友不错!”
吃喝嫖赌,坑蒙拐骗,样样精通,也能算不错,刘勇腹诽道,那家伙听到这话只怕要感激涕零,从没有人给过这么好的评价。
回家匆匆吃了两碗饭,刘勇找上了正在搬药材的和铁牛。
“好事,大好事!主要是钱的问题,如果有这样的扶贫政策当然好,可是,我到甲里开会,扶贫署的小李从没有提过呀!”和铁牛停下手中的活,皱着眉头道:“小勇,和我一起去找老议长,看看是什么状况?”
一听到要找老议长,刘勇蔫了。
当初刘勇不懂事,将老议长的土豆偷出去,还丧心病狂,一亩地都挖空了,老议长气得暴跳如雷,如果不是牛叔,只怕要送去劳教。
可惜雀儿不在。
和铁牛摸了摸刘勇的脑袋,笑着道:“老议长不是小气的人,何况你现在办的是好事,正该理直气壮!”
老议长并不老,才五十多岁,干了二十多年,是很有本事的人物。用书上的话说,跺一跺脚,整个大江村都要抖一抖。
事情过去了好几年,老议长看到刘勇只是哼了一声。
刘勇将水力发电机的事情讲了一遍,老议长闭上眼睛想了想,到房间里打了个电话,半晌才出来。
“郡里是有这么个文件,却不归甲里管,水利署直接与村里对接。但是水利署却要求扶贫款项要划入甲里面总体收支,甲里自然不同意,所以并没有下发到村一级单位!”老议长喝了口茶,道。
刘勇听得迷迷糊糊,通过和铁牛解释才明白,事情不好办!
每年甲里的扶贫款差不多是固定的,如果将水力发电这三十万算到甲里,甲里的扶贫款就少了三十万,其他方面的开支就不够了。
如果郡扶贫署直接与甲里挂钩,三十万就是在原来的基础上附加的,偏偏现在当中隔了个水利署,而水力发电属于水利署管。
也就是说,想要建水力发电站,必须将水利署跑通。
锌都是国家级贫困郡,哪个都缺钱。所以这个项目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甲里也没有将这份文件当回事。
“我去跑吧!”刘勇咬咬牙道。
老议长摇摇头,而和铁牛皱了皱眉毛,心里显然也不赞成。
“反正在家也是闲着,就当是涨涨见识,又不损失什么!”刘勇笑着道。
“好吧,”和铁牛想想也是,免得他天天窝在家里睡觉,“老议长,证明材料我以村议会的名义写了,可这孩子总要有个身份吧!”
大江村没有村干部了,让一个毛孩子干这种事,也不好听。
老议长抿了口茶,闭上眼睛思索半晌,抬头道:“就挂一个副保长吧,只负责这个项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