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泽内部。
外围常年笼罩着电光的雷泽,最里面却一丝电光也无,只有一汪浅浅的池水,但是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池水中雷光闪闪,那是极其浓郁的雷电化为的雷浆。
池水当中蜷曲盘踞着一只异兽,异兽浑身覆盖有紫色鳞片,细长如蛇,生有四爪,顶着一张人的脑袋,脑袋上生有蛟龙一样的角,两角之间不时闪动着电光,正是那位雷泽雷君。
雷泽雷君此时晃着自己的脑袋,鼓腹而歌,唱的不知道是什么,声音苍凉而古老。
雷神鼓腹,天地必有所感,霎时间雷泽外围雷鸣震震。
池塘旁边此时坐着一个男子,看3上去大概四十岁左右的年纪,两鬓微霜,闭着双目,面色惨白,显然是受了伤,额头上不时升腾起青紫二气,青紫二气刚刚离身,就被周遭的电光扑灭。
雷君不时抬尾击打水面,溅起雷浆池水,泼洒在那男子身上,每当雷浆池水临身,男子的眉头就紧皱起来,忍受着这万雷灼身之苦。
周遭电光闪耀,分开一条道路,露出大长老的身影。
大长老似乎比之前更老了,只不过还是放不下腰间的酒葫芦,此时边走边仰头抿上一口,砸吧砸吧嘴,抬起袖子抹去胡须上残留的酒水。
男子跟大长老很是熟悉,也不客套,对着大长老指了指,说道:“随便坐。”
大长老瞄了一眼男子,翻了个白眼,嘀咕一句:“坐?坐哪?你脑袋上还是雷君肚子上?你这哪有坐的地方?”
男子很是无奈,却实在是起不得身。
大长老停止了嘀咕,盯着男子额头上的青紫二气道:“那位神尊的融风秘术?”
男子微微点头,此时却是一刻也分心不得,时时需要压制体内的秘术侵蚀。
“此等秘术最是毁人根基,你就算是有雷君相助,帮你压制住,但是也压制不了很久了”大长老念叨着,似乎有些呆滞,怔怔出神:“看来白铎给咱们带来个大麻烦啊。”
“哼”雷泽雷君却是冷哼一声,开口说道,“藏头露尾的东西罢了,他只要是敢来我的雷泽,怕是就回不去了。”
大长老微微苦笑:“怕只怕他不来雷泽,白铎现在只是派人堵住雷泽四面出口,族长你出不去,雷君你受限于神则无法踏出这雷泽一步,也不能直接出手,只能在这雷泽内画地为牢。”
雷君瓮声瓮气的道:“怕他作甚,他们还能困我一辈子?老子跟他们耗着就是了。”
大长老叹气道:“我可是听说南面来人了。”
男子听到这句话,苍白的脸色又白了几分,就要站起身来,大长老摆摆手,继续说道:“我已经派楚朗前去接应了,他们见到楚朗应该心里能明白几分,就盼着他们能聪明点,眼皮子活泛一些,晚些时候再回来,哎,只怕到时候我们这几把老骨头是快不行喽。”
男子盯着大长老,却是眼神古怪,雷君自池塘起身,急急的向岸边奔来,大喝一声:“竖子敢尔!”
一道雷光轰然而下,雷光中,三人影影绰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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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在东海郡见到楚朗之后,白老七就愈发沉默,之前还会主动与秦川讲些东西,现在却只顾着闷头赶路,可把秦川无聊坏了。
一行人里,白老七是个闷葫芦,楚朗也好不到哪里去,白汀更不要说,唯一一个正常点的还是自己的老娘,又是自己惹不起的主,秦川只能百无聊赖的躺在车上。
临出东海郡城的时候,见到了韦南山和他的十二房夫人,莺莺燕燕,腰肢柔软,个顶个的都是大美人,看的秦川直咋舌。
车架是守藏派给换了的,普通的车驾,车架不是什么仙家飞遁法宝,这是白老七特意吩咐的,拉车的是四品云驹,本来守藏派掌门想要把自家新娘陪嫁的那驾风云鹤辇给白老七来着,被白老七拒绝了,究其原因,白老七哼哧了半天,秦川才知道,原来这位大爷拒绝的原因竟然是学不会那风云鹤辇的御术来着,这可把秦川笑了个半死,为此还被白芷拧了好几圈耳朵。
韦南山也跟着乐了许久,但是似乎很是惧怕这位七哥,明面上只能憋着笑,憋得脸通红。
几位夫人很是上道,给一行人都准备了礼物,秦川的礼物是一件百宝阁,百宝阁算的上是普通的收纳法宝了,空间不大,与纳戒之类的法宝肯定比不上,而且也不易收存,但是样式极为别致,托在手上是小小的阁楼样式,阁楼分为十二层,每层一件小礼物,像那羊脂灵玉雕,样式是只小鹰的样式,里面阴刻着两个灵阵,一个就是聚灵阵,一个是温养阵法中的养神阵,最让秦川欢喜的是第十二层阁楼,里面是一个小小的卵,据说孕育得当,不久就能孕育出一只小精魅,没来由的让秦川想起老黄的土地庙林子里那只小精魅,也不知那只小精魅现在如何了。
白老七的礼物是韦南山给的一只芥子囊,里面满满当当的应该有不少东西;白芷的礼物是什么秦川没怎么上心,似乎是瓶瓶罐罐之类的,应该是一些丹药,楚朗的礼物也是这些丹药之类的;白汀的礼物倒是别致,是一对明月珰,据说是那位七尾天狐从青丘里面带出来的,不止是什么材质,晶莹剔透,里面似乎有一团云雾一般,丝丝缕缕,具体什么用处秦川就不知道了。
一行人就此作别,看着东海郡城越来越远,秦川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韦南山倒是不忘吊书袋,吟了一句什么“别时携手上河梁”,把秦川给恶心的不行。
本来去往轩辕丘需要取道山阳郡和济阴郡,但是白老七临时决定先去一趟泰山郡,目的白老七也没有说,只是说去和一位故人叙叙旧。
说到泰山郡,最著名的就数那座泰山了,泰山本身就是中土神州五岳之一,那位大城隍的城隍府又设置在泰山,这就让泰山的地位足足拔高了一大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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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山之顶,天柱峰,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
城隍阁外站着一位青衣少年,少年似乎站了很久,日头已经升起多时,山顶之上的日头更足一些,照在少年脸上,少年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只是少年心事重重,浑然不觉,顾不得擦去额头的汗水,身子站的笔直,看着城隍阁新换的左右楹联,上书对联,上联是:“拔险惊心,到此浮云成幻梦”,下联是“登高极目,从兹俗虑自消沉”。
外人不知道,这位少年模样的人物,就是一洲山水正神之首的泰山山君大人。
不过,这位泰山山君地位也是比较尴尬,泰山本是中州五岳之首,按理来说,地位自然尊崇无比,但是因为泰山本身就有那位府君大人,所以山君祠就显得没有那么重要了,又是在那位府君老爷的眼皮子底下,不但香火供奉都被抢走了一大半,而且一举一动都是被那位大城隍看在眼里的,就尤其要小心再小心,自家与江水河伯交好,这位府君大人是看在眼里的,但是那位河伯现在在自己求死,本来倒也没什么,就怕那位死前说些什么话,那自己就跳进河水也洗不清,尤其是那件事情自己也是参与了一点的。里面那位大城隍的脾气别人不清楚,自己是知道的,是典型的窝里横,估计还没等到别人上门,自家这位府君大老爷就要抓紧清理门户了。
府君阁内走出一位垂髻童子,粉妆玉琢,煞是可爱,只是神色很是老成。
童子来到门口,与外面那位少年行了一个古礼,道:“老爷请您进去。”
青衣少年微微点头。
童子看着少年的背影,微微一叹,表情全然不似自己样貌该有的。自家老爷的脾气自己是心知肚明的,这位山君老爷今日怕是讨不了什么好处了。
进门之后正对着的就是城隍金身,金身此时高数丈,每位香客进来的时候都会不由自主的仰头去看金身的面容,但是金身面容模糊,左右两边分立着三十六司的泥塑雕像,森严肃穆。
那少年进了门,话也不多,直直就绕道金身后面。
金身后面光华流转,也不见少年怎么持咒,瞬间身影就不见了。
少年穿过界门,来到金身后面的方界。
所谓方界,又叫方寸界,就是一些独立的小空间,与妖族自主开辟的诸多大荒界不同,方界往往规则不全,形成原因也各异,但是却有自己的神异之处,例如那芥子袋和百宝阁,就是道门神仙利用神通捕捉住一些小一号的方界炼化,时间流速极慢,极易适合储物,自古就与方界一起并称为“方寸界,掌上间”。
此处方界地方却是不小,足足百里见方,是泰山城隍府三十六司驻地。
天下山水正神与土地境主皆需依循古制敕封,而这敕封之权,往往掌握在各地城隍手上。
据说天地初开之时,清轻之气上升,重浊之气下降,人间被开辟而出,清轻之气升至极高天宇,在极高天宇形成大荒,清轻之气凝聚,为众神居处。重浊之气坠地固化形成海内十州,但是海内十州之下,据说有道则显化为冥土,一切有灵众生,在肉身灭亡之后,仍保持一点灵光不灭,这点灵光会被冥土放出的墟门引导去往冥土,以待转生,而山君河伯与土地境主的敕封,一方面是为了稳固山水气运,另一方面也在于维持墟门,引导生魂进入冥土,所以山水正神在受到敕封之前,都会由当地的仙师或者县令郡守上报当地城隍老爷,当地城隍老爷最终上报泰山城隍三十六司之一的司封司,经由司封司朱笔批复,赐以金匮玉牒,方可以算得上是正式敕封了,在敕封的时候,往往也会赐下山水重宝,用以安抚山水气运。
少年小心翼翼的来到城隍府主宅,门口的通传童子懒洋洋的,不怎么待见这位,只是让这位去找着正厅,自己去就是了。
备注:拔险惊心,到此浮云成幻梦。登高极目,从兹俗虑自消沉。---对联出自泰山酌泉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