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下屋里两位掌家主子正聊得热闹,莫夫人有意无意朝赵氏递着台阶下,想来也不想和儿媳闹的别扭,因此埋下芥蒂。
赵氏也心领神会的顺杆子走,毕竟还有好段时间要在婆婆手下讨生活,两人聊的和谐投机,笑言趣语层出不穷,倒也是家宅和睦的样子。
外头忽然传来阵喧闹,莫夫人询问的话音还未落,便瞧着个梳着丫鬟发饰,身段模样约摸二十岁左右的丫头踩着话音儿掀了帘子进来,正是莫夫人身边的大丫头穷秋。
“老爷请荣姐儿换套衣裳,好去前厅见贵客。”只见穷秋低眉顺眼的拱手说到。
莫夫人听罢竟立刻换了脸色,带着些训斥的意味对赵氏说到:“我早就说女儿安分守己些儿,整日扮成男儿出去瞎混个什么劲!你瞧瞧,定是在外面犯了错处,这才被人家点名找上门来了,没有半分妇德尊贵,没的让人丢脸。”
赵氏听罢面色也有些涨红,女子最怕被人骂没有妇德,如此听罢心里也有些抱怨,嘴上却安抚到:“荣姐儿平日里就算出去,也是跟在老爷身边管着,帮忙照顾些家族生意,此次怕是有老爷好友来访罢了。”
洪清荣见状连忙站起身来,拱手对莫夫人回到:“孙儿向来行端坐正无需祖母为此担心,现下父亲唤得急切,还容孩儿赶紧回去换身衣裳。”
莫夫人听罢连连挥手示意退下,洪清荣见状又向母亲行全礼,这才领着点愁往屋外走去。
“这女子抛头露面丢人现眼,赵氏你怎么……”莫夫人没有说下去,其意却不言而喻。
“荣姐儿也是好心,怕老爷操劳才去帮忙,老爷也是点头同意了的。”赵氏暗自咬牙却没办法,只好再次搬出老爷作靠山。
“男人他懂什么闺阁的事儿!再说咱家也没到需要女儿抛头露面挣家产的地步……”莫夫人早就瞧此事不顺眼,早些时候不过是儿子压着才没制止,此刻瞧见由头来了,岂能不借此发作一番。
洪清荣出了房门是要沿着窗前的抄手游廊出去的,因此屋里的话儿也听的七七八八。
听着这些个言语,洪清荣暗自咧了嘴角无声嗤笑,不怪她见母亲被训斥还冷血寡情的嗤笑,若不是她手里捏着重金寻来的求子药方,今日赵氏断然不会为她多说半句好话。
多年老爷膝下无嫡子是赵氏多年的心病,当年赵氏生产时因胎位不正遭了不少罪,身子留下些创伤,这些年肚子一无所出,只有洪清荣这个女儿在膝下。
洪清荣父亲虽未说些什么,但这满院关不住的春色,也足够表达出其愿膝下有男子的想法。
赵氏善妒却无所出,拦不得老爷娶妾,断不得妾生庶子,反不得婆婆埋怨,也听不得自己名声扫地,所以就骂不得奴婢侍女,却管得了自己的女儿,接收了这些年赵氏所有阴暗面的洪清荣,所受之罪明暗皆全,不一一赘述。
这也是洪清荣为何宁可扮男装出去,也不愿意日日留在府内的初心。
也就是近几日用私房重金求得,这听说百试百灵的求子方后,赵氏才为了日日有汤药养着身子,这才好生好气不少,洪清荣这府里的日子才舒心顺气些。
回到了自己的逆霈苑,点愁闻笛等人立刻围了上来,卸珠钗换罗裙,除脂粉套男装,十分井然有序,显然是日久熟能生巧。
不多时,洪清荣便成了一位身穿套白色缎画仙鹿百事大吉祥如意织蓝纱套的圆领长袍,腰上系着羊皮连青玉雕松竹纹搭扣,额上勒着贴着碧甸子薄片的网巾,气质恣意洒落,却带着阴柔之美的贵气少年郎,不见刚才半分闺阁里娇贵的女儿态。
洪清荣随手用扇子指了点愁跟随后,便匆匆往前厅赶去,毕竟穷秋报信时语焉不详,不知是何情况,因此耽搁不得片刻。
洪立棣此刻正与位身穿官袍的男子在前厅品论茶道,再得知此人来意后,洪立棣便立刻唤人去请洪清荣,二人此刻正消磨着时间等待洪清荣。
所幸洪清荣动作麻利,倒没浪费多少时间下这位官爷的面子。
待洪清荣接到报来的音讯赶到书房时,进门便瞧见这位未提前约好的来客,见他身着官服面庞陌生,路上又听小厮说他好大的官腔赶过来的,乃知此人定不是父亲好友,过来寻情谈雅来的。
“父亲。”洪清荣率先向洪立棣拜见问好,待其起身后,才听父亲介绍到。
“这是带衣门下的徐头。”父亲出面为洪清荣解释道。
洪清荣听罢暗惊,带衣门是本朝最大也最杂的机关处,可随意监督缉拿除皇室外任何一人,不可谓权利之大,只直接听从皇帝调遣,所涉猎的事务也因此庞杂。
洪清荣面色不显,依旧恭敬的对此人鞠了一躬,嘴里沿用了父亲对他的尊称,恭敬的唤道:“徐头。”
洪清荣嘴里的徐头笑眯眯的应了,这才堪堪开口问到:“你就是洪清胄?”
洪清荣立刻点了点头,洪清胄是她的庶兄,平日里她就顶着洪清胄的名号在外帮父亲行商,因确实有此号人,的确省下了不少麻烦。
“那就行了,跟咱走一趟吧!”徐头见洪清荣爽快的认下了,此行便也算是完成了大半,遂放下杯盏要走。
“徐头且慢。”洪清荣见状连忙出言制止,她这个庶弟向来浪荡不羁,极喜欢往风月场所里钻,若是不搞清楚徐头此行的目的,闹乌龙的事小,因此得罪人的事大。
“怎么?还有什么事儿不成啊!”徐头听罢面露不满,自觉被一个毛头小子拦下,实在是人家没把自己看在眼里,不给自己面子。
洪立棣见状也猜出一二,便对着洪清荣语气稍差的训斥:“徐头说什么便是什么,还能认错人不成?”
洪清荣下意识说完此话后,便想明白此中的关窍,现下又被父亲暗地提点,便知徐头确实是因自己而来,便打着笑说到:“不如徐头留下食些东西垫垫腹也好。”
“免了,事情紧急耽搁不得。”徐头听罢面色稍有缓解,出言否决道。
洪清荣暗舒了口气,俗话说民不与官斗,更何况自家是地位低下的商贾身份,更是得罪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