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金乔希的反应简直是出乎允书意料之外的平静,她低头沉默了稍许,再抬头时脸上挂着一抹不轻易察觉的笑容,声音依旧轻柔地回答道“哦,那叫Akon开车去接她吧。你作为唯一的男士,突然离开好像不太合适。”
果然,一直安静坐在某个角落的郑太爷发话了,他只是轻咳了两声,算是对金乔希识大体、懂规矩的欣然赞同。于是,郑允书便也不好再说什么,对着早已来到自己身旁的Akon简单吩咐了几句,又再次站到了几分钟前一直笔直站着的位置。
只是,就像风雨过后不一定有美好的天空,不是天晴就会有彩虹;此刻的短暂平静,或许紧随而来就是一场更强更烈的骤雨风暴吧。但愿着一切都安稳静好,但愿着一切都趋于平静,但愿着这些但愿……
阳光微斜的午后,装点着白色花圈的殡仪车缓缓开进了公墓,静悄悄地没有给其他长眠于此的人带来一丝声响。而郑允书和金乔希则并肩坐在紧随其后的一辆黑色本田车上,心思迥异地期待着即将发生的一切。
Akon前脚刚跨出金家大门,伸手擦拭掉眼角残留泪滴的金乔希便决定半小时后举行葬礼,而且完全不理会郑允书说要等羽希回来后再举行也不迟的强烈建议,一如从前地任性和偏执到了极点;就跟她三年前无情地抛弃郑允书,然后远走异国他乡时一样。
公墓所在的地方四季都生长着树木和花草,静谧幽雅得样子足以慰藉这些已经死去的人们,当然也包括金俊成和金妈妈。如果世界上真有灵魂存在的话,那他们或者会在某个无人的夜晚,悄然来到墓地,然后端坐在自己的墓碑前沉闷地喝上一杯小酒。
这是一个‘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的凄美画面,无边的泪水打湿了轻薄衣衫,飒飒的竹叶摇曳起声声思念,漫天的落花轮回在奈何桥边。其实他们也曾想过回到人间,回到那个有亲情有爱情有友情的世界,却终究天上人间、阴阳两隔,只能面对着墓碑上泛着笑容的照片独自怆然涕下。
来此参加葬礼的大都是金氏家族成员,或近或远得都跟金乔希算得上亲戚,除了几位稍微年长一点的叔伯,她几乎叫不出其他人的名字。当然,这也跟金父向来不让金乔希过问公司的事情有些关系吧,因为他有个出色到足够肩负起整个家族企业的儿子—金俊成。
在牧师的虔诚祷告声中,两具几乎一模一样的棺木被平稳放进墓地,顶部的白色花瓣因为一阵突然袭来的微风四处飘散,无声掉落在每个胳膊上缠着黑纱、胸前插着白花的人的脚边,氤氲了这个过分肃穆和悲痛的场面。
整个过程都没有掉落一滴眼泪的金乔希,在墓石盒盖的那一刻,发疯了似的向前冲去,她好像才意识到这将会是自己跟妈妈和哥哥的最后一面。于是,滚烫在脸颊的泪水混合着一声声的‘对不起’,成了金乔希送给他们的最后一份礼物。
身后是始终陪在她身边的郑允书,一边神色焦虑地不停抬手去看腕表,一边又更担心墓碑前的女人会因为过分伤心而突然昏倒。然后在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汽车刹车声的,隐忍在眼角的泪滴终于夺眶而出:他亲爱的羽希,终于来了!
因为这样,我才不会在以后的人生之路中,再多加一个遗憾:没有让亲爱的你,见到亲生妈妈最后一面。Akon是按照郑允书的指示,直接把车开到墓地来的;只是没想到,后来上演的一切,却是某人悔尽一生都无法挽回的伤痛。
虽然已经在报纸上知晓了俊成哥意外车祸身亡的消息,以及因为无法接受这个事实而心脏衰竭死亡的妈妈,金羽希在脚步踏进墓地的第一下,还是不由自主地心脏抽痛起来。她开始怨恨自己爱得过分狭隘,在飞机降落的那瞬间,心心念念的还只有郑允书。
即使从小就被妈妈丢弃到异国他乡,而且从未感受过母爱应有的温暖,但她终究还是自己的亲生母亲,与之有着剪不断理还乱的亲情;所以努力不想承认此刻眼角已经溢满眼泪的金羽希,迈着些许沉重的步子缓缓靠近着墓碑,旁边是并行走在一起的Peter.如果仅仅是她的不请自来,在场的其他人或许还不会特别在意,但偏偏突然冒出一句哭声喊出的‘姐姐……’。于是,一股不该在墓地里发生的骚动爆发了,大家开始交头接耳地大胆揣测起纤弱女子的身份。
金乔希缓缓转过身,脸颊上清晰显现着斑驳泪痕,但却朝着几步之遥的女子大声喊了一句“别过来,我不是你姐姐……”
“呃……”以为耳朵产生了错觉,金羽希竟然接着回了一句“姐姐,我是羽希啊!”然后说完,便继续朝着金乔希面前的墓碑靠近。
“别过来,小贱人,妈妈是不会愿意看到你的……”金羽希的举动,终于惹怒了她,然后便紧接着说到一句更是大声的呵斥。
“乔希,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她?”再也无法继续保持沉默的郑允书,终于发话了。他怎么可以忍受亲爱的羽希,这样无辜被人中伤。
“呵呵……我有说错吗?”听到郑允书开始袒护起羽希,金乔希竟然轻笑了一下,然后接着说道“允书是我的未婚夫,却被你无端抢走;你说你要放手,为什么到现在还跟他纠缠不清;你说你想要姐姐幸福快乐,可却一次次伤透我的心……”
“不,姐姐,你听我解释……”听到姐姐这么讲,金羽希有些心急地想要反驳,却话还没说完,便被金乔希再次占了先机。
“你身边明明有一个很爱很爱的林之安,为什么又要死死缠住允书?难道一个男人,还不够满足你的需求吗?”说完这些话,金乔希抬头瞥了眼羽希身边的Peter,金发碧眼、雪白肌肤、眼神深邃、鼻梁高挺、络腮胡子,典型的外国人。
“哎呦,这又是从哪里找来的小帅哥,新欢还是候补?”金乔希的语言几近于讽刺加嘲笑,满嘴荒唐到无边的那种。
不过,这一切听来很是无耻的话语,并不会让金羽希感到丝毫丢人。因为这些较之她曲折的成长道路上所遭遇过的辛酸和苦楚,简直是小巫见大巫,没有可比性。开始,她还想反驳姐姐几句,但这样听来,她反而很镇定了;唯一搞不清楚的便是,姐姐为何突然这样360°大转变的对待自己?
“乔希,别再说了……”再也忍受不住的郑允书,突然一把上前拉住了金乔希,想甩手给她一个巴掌,却在听到乔希突然趴到耳边说的一句“打啊,你对得起俊成哥吗?”时,颓然地垂下了双手。
“你难道就不懂得什么叫羞耻吗?发生了这些事情,你还有什么脸面出现在这里?”看到郑允书退到身后,金乔希终于说出了她心底最想说的那些话。“你怎么可以那么狠心,你怎么可以那么无情,你怎么可以那么狠毒,竟然害死了俊成哥……”
本来看到郑允书替自己出头,心底还存有几分欣喜呢,可在看到蓦然垂下的拳头时,金羽希的心脏还是刺痛了一下,但始终没有怀疑这份可以拿性命与之交换的爱情。所以,当金乔希一番神色俱厉的话说出来时,她整个人瞬间茫然了起来,像个迷失了方向的傻子。
‘什么叫害死了俊成哥?谁害死的?他不是意外车祸身亡的吗?’她努力地让自己去消化金乔希的话语,并且开动所有的大脑细胞去思考这个问题。但几秒钟之后,她给出的回应竟然是“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还好意思问。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听到金羽希的回应,金乔希觉得好可笑,觉得自己像个到处诬陷别人的小人“你打电话约允书去学校见面,却又故意不出现,然后引诱他去城外的深山,然后弄出了俊成哥意外车祸身亡的假现场。是不是?”
这是一段彻底使金羽希感到震惊的话语,因为它的真实性关系到好几条人命。所以,没有人愿意为之买单,包括金羽希,她开始大声地反驳“不,这不是真得,我从来没有打电话约郑允书到学校,也没有引诱他去城外的深山,更没有设计害死俊成哥。”
“你以为我会相信吗?我就那么天真烂漫的好欺骗吗?”听到金羽希的狡辩,金乔希不屈不饶地继续追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