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附近唯一一家客栈,孤独的耸立在禹门河畔。
金光有些愁眉不展,以大弟子为首的二十几名弟子迟迟未归,只有那名叫如意的女弟子回来报信,若是自己只带着这十几名弟子去参加英雄大会,岂不叫人耻笑金光洞无人。阵容不强,谈判就要失利。王家沱已经遥遥在望,尽管这里距离王家沱不过半日路程,他却觉得这个距离不能够轻易到达。一切都是大弟子空山在扯自己后腿,自己身边的女弟子早就看腻了,让他去抓几个女人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他已经在心里暗暗决定,等空山回来就换一个靠谱一点的大弟子。
女人需要新颜,客栈和厨子却是越老越好。自己住那间临河的客房古色古香,一开窗整个禹门河映入眼帘,碧水蓝天,几只白色的鹭鸶掠过水面,轻啜饮水,然后升起,在空中盘旋。禹门河那道猛烈的大水到这里已经趋于平静,只是汩汩的向东流。屋内一切摆设都很让自己满意,特别是床上那床布衾,光滑如缎,如女人光滑的肌肤一般,内里蓬松松的,盖起来让他很舒服,一点也不比他在金光洞盖的那床差。
比起客房,这里厨子的手艺更让自己满意,据说以前是宫里的御厨,三十年前,明帝推翻炀帝之后,将所有服侍炀帝的人换了一茬,厨子也就回到这里,一干就是三十年。从最初开始的一口锅、一把破菜刀变成了今天的二层客栈。客房和用餐的大厅是两栋独立的建筑,大厅虽然只有一层,但是却异常的广阔。
金光进来的时候,大厅里一个人都没有,因为整个客栈的人都被他们赶跑了,那个街头泼妇一般的老板娘哭着喊着死活不同意,当他们将一柄闪烁着银色光满的长剑搭在她的肩头后,老板娘吓得脸色苍白,哆嗦着嘴唇,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当然,说不出来,他们也就当老板娘默认了,正如金光洞的教义,“行走江湖,一切用剑来说话。”弟子们一向将这句话奉为圭臬,剑锋一出,屡试不爽。饶是如此,经常也有弟子莫名其妙的失踪,不过金光可管不了那么多,他连手下弟子的名字都说不全,他关心的只有什么东西好吃、今天要完成多少计划练多少武功、江湖上哪两个门派又打起来了,会不会影响到自己诸如此类,也就不能奢求他能不辞辛苦去找寻真凶为弟子报仇什么的。
食物的香味直往鼻子里钻,弟子们虽然垂涎欲滴,但是仍然像雕塑一般守卫四周,金光洞讲究上下尊卑,做徒弟的当然不能抢在师父前头用餐。
金光接过如意的筷子时手上也不忘揩揩油,如意给了他一个娇羞的眼神,似恼似喜,暗藏秋波,金光心里像是有一只猫爪子不停在挠。还未到天命之年,他却已经有了一头飘逸的银发,长须及肩。他五指修长,像雀爪一般,那是常年握剑所导致的,金黄色的道袍下,有着一身坚实而健壮的肌肉。尽管他现在额头上笑出了皱纹,但是熟悉他的弟子们都知道,他眼神阴冷,喜怒无常。
桌上的美食很快又抓住了他的眼睛,尽管已经在这里住了几天了,但是每天厨子做的菜式竟然没有重样的。但见桌上满满一桌子美食,正中摆着一只金黄色的烤乳猪,肥油欲滴。当胸摆的是一条醋鱼和奶汁烧鸡。侧面是花炊鹌子、一碗五珍脍、凤尾鱼翅和爆炒田鸡。咸豉爆肉和八宝鸭也迫不及待的上了桌,一壶正宗的西湖龙井斟了七分满,当时的水果拼盘还没有上。从金光喜不自禁的表情和不时点头可以看出,他非常满意。
就像是晴天忽逢大雨,人生得意时突然被打断,一首催人泪断肠的曲子忽然响起,听声音是从屋外传来的。那曲子凄凉婉转,先是如人低泣,而后繁音渐强,似人大声恸哭流涕,音浪像波涛一般席卷而来,那音浪一浪惨过一浪,一浪悲过一浪,最后终于成了鬼哭狼嚎,有些渗人。听着这鬼哭狼嚎的送葬曲,金光重重地放下筷子,紧皱着眉头,冷哼一声,再没有吃饭的心情。
二弟子陆明带着两人寻出去。
出门便大声吼道:“哪个不开眼的狗东西?敢扰我师父的雅兴。”
二胡的声音突然停下来,深炼高踞屋顶,饶有兴致地问道:“哦---——你师父是谁?”
陆明趾高气昂,杨然自得。“你给我听好了,我师父乃是当今明帝钦封的三大护国法师之一,大名鼎鼎的紫金山金光洞金光上人是也。”声音很足,传出去很远。
金光有些沾沾自喜,陆明这一喊,喊进了他心里,他决定回去就让陆明当金光洞的大弟子。
“哦——这么说我没有找错地方了。”
陆明得意洋洋,等着那蓬头的胖子下来磕头认错,师父金光上人的名号,武林中无人不晓,就连那些大派掌教都会给三分面子,那胖子听了还不得吓得屁滚尿流。那哀伤的二胡声却再度响起,将他的幻想击碎,陆明感觉一股怒火直往脑子里钻。最可恨的是那个肥头大耳的狗贼还问了一句,“我的送葬曲拉得不错吧!”
三把长剑出鞘,“狗东西,你找死!”陆明迫不及待的想把他的一剑刺死,刚刚自己故意大声报出师父的名号,目的就是想讨师父欢喜,结果这狗贼又拉起了二胡,现在马屁拍在了马腿上,这口恶气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
就在他飞身欲扑之际,他突然发现自己是去了对身体的掌控,一股沉闷的打击感从胸膈传来,随即四肢发麻。他的视线里,一颗圆润的飞蝗石从身前高高弹起,又坠落下来。“不好!被点穴了!”然后他看见一个穿杏黄色道袍的瘦道士和一个秃头的驼子走了进去,后面跟着一个仙子般的少女。
忽地笑闼门而入,一片拔剑的声音响起,他们被剑光笼罩。
“你们是什么人,不知道我师父金光上人在此吗?”一名弟子朝他们怒喝道。
“嘿嘿!你爷爷我找的就是金老贼。”忽地笑放肆一笑,一根铁棍已经横扫过去,那名弟子举剑相迎。却不知道忽地笑那根铁棍足有百斤,势大力沉,长剑一触即溃,断成两截。他整个人也被扫飞,成了名副其实的人肉沙包,将侧面的两个同门齐齐撞飞。
他将铁棍在手上耍了几圈,重重往地上一杵,青石板地面应声而碎。还站着的六名弟子惊惧不已,一时间彳亍不敢上前。
“五毒忽地笑在此,金光狗贼上来领死。”
金光上人提起那壶龙井,给自己斟满,轻呷一口,嘴里发出啧啧声。“我道是哪个不长眼的宵小之悲,胆敢来挑衅本座,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四害’啊!”他这句话说得极有水平,即给众人留下了自己任凭风浪起,稳住钓鱼台的感觉,又无形中借四害之名狠狠地贬低了对手。
忽地笑听出他话里的讽刺,恼羞成怒骂道:“金老贼,三年前我五弟丧命于你手里,三年来你就像缩头乌龟一样躲在金光洞,今天我就要替我五弟报了这血仇。”
金光闻言,轻蔑一笑。“五毒之人,人人得而诛之,老天有眼让本座为江湖除去一害,今日你撞在本座手里,以后江湖便只有三虫了。”金光挥袂而起,气势凛然。
这时吴青风和慕清雪一前以后走了进来,看见吴青风的时候,金光微微有些发愣,他自问不认识吴青风,但是这人穿的杏黄色的道袍和自己身上的金色道袍虽然颜色不同,但是长短款式却是一模一样。两人背后的图案不是八卦,而是一朵金色的莲花,这是历代金光洞的掌教所穿穿的衣服。
看见慕清雪的时候他眼睛猛然一亮,他自然是认识慕清雪的,当初他上真武山拜访老剑圣的时候,有幸见过慕清雪一面,那惊鸿一瞥,令他回去之后茶不思饭不想,他觊觎慕清雪的美貌不是一天两天了。但是见到慕清雪和五毒的人在一起,他还是惊出了一身冷汗,莫非是真武派要动自己?
慕清雪随即打消了他的疑虑,“金光前辈,清雪被这几人抓住,此刻身陷囹圄,还请前辈搭救,大恩大德,清雪感激不尽。”
金光的双眼就像是蘸了油的刷子一样,在她身上刷来刷去,慕清雪被她盯得极不自在,刚刚还不错的印象瞬间减半。“哈哈!清雪侄女莫怕,区区五毒本座还不放在眼里。”
金光随即调转了目光,对吴青风质问道:“本座刚刚就在好奇,你这道袍是从哪里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