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又空：“第二，过去，学院分为七部，分别是风舞、雷惊、云涌、雨滞、雪纷、霜凝、气蕴。宗师启谕：今年招生增设极道部，打造道极学院第八部。其中，气蕴部遴选新任道者慕容炎炎为道者，大家都知道吧？不如，请我们的五师妹鼓月给大家说说情况。”
众人立刻将目光投向雪纷部道者鼓月，再看看气蕴部道者慕容炎炎，眼神里满是欣喜和鼓励。
鼓月身着一身紫色大袖衫襦，不仅不显臃肿，反而让她娴静、姣好的面容，更多一番竹清菊雅的风韵。
鼓月轻启朱唇，看起来姣容似月、气息如兰：“慕容炎炎生于慕容世家，自从来到道极学院，凝神修行、锐意精进，一年后就成为雪纷部的裁执，这六年来，可谓是执法公正，从未见其略有私心。而且在修行上，他早已步入去境境界，即将抵达龙战境界，这在整个学院，也是相当难得。”
听到这里，慕容炎炎微微躬身施礼：“谢谢五师姐！”
鼓月点点头：“各位师兄，从我心里来说，慕容炎炎的修行，不仅是在学院里，而且这些年，凡是东陆九州有天灾人祸，慕容炎炎以雪纷部裁执身份，借慕容世家雄厚的财力，多方资助民困、民声多闻其才，也把学院的道极理念传达四方，这也是我积极推荐的原因。”
众人纷纷点头，表示同意。时又空又将目光转向各部裁执，各部裁执也施礼表示毫无争议。
时又空看着大家：“那就说第三件。今年，从去年腊月开始的大雪，断断续续下到现在，前后持续两个多月，给九州黎民百姓带来了极大的灾难，各州均有不同程度受灾。我们作为修行者，而且是道者，不能只在方外闲云野鹤、修行自渡，也当躬身俗世、悲悯天下。为此，我们发出倡议，激励各部学子，自行或结伴走访各州，为黎民百姓排忧解难。”
召南澍再次强调：“这件事，请师弟、师妹尽快安排，告诉各部学子们：我们学院历来注重道极传承，更看重躬身践履。心系天下，也是一种修行。就把这次济难救困，作为一次践行道极理念的修行吧！”
这个消息多少还是令人振奋的。可以说，这么多年来，这还是道极学院第一次向九州派遣如此众多学子，而且还带着修行的意愿。
更重要的是，各部道者、裁执和众学子里，其实都一个潜在的意愿，好好地经历一番世俗的打磨，遍历千万劫难，为成就龙战境界的各自巅峰奠定基础。
众道者、裁执，在一番窃窃私语后，渐次排序，翻转手掌，躬身施礼：谨遵宗师启谕！
众道者、裁执领命而去。
……
……
时又空示意召南澍留下，并随即闭目、凝神、静立，召南澍会意，也凝神、静立，出神。
两人进入绝密对话状态。
艮岳山，一块平地处于断崖之上，春风化开、解冻的花草树木，充满着天地交融无间、春色渐渐回归的灵动气息。
时又空和召南澍对坐在一张石桌旁。
召南澍有些不解地说：“大师兄，我们很久没用这样的方式对话了。”
时又空：“有些事，不得不留你单独说。”
召南澍忽闪了一下眼睛，心里一个闪念飞旋，说：“魔煞界出现了？”
时又空随手端起一杯茶，慢慢地喝了一口，无不忧心地回答：“嗯，是的。这次竟然在中州洛城。他们虽被灵观五大道者驱逐出去，但接下来，又会在哪里出现，很不好说。”
召南澍也慢慢拧紧了眉头：“洛城，小师弟的家在洛城。”
时又空又给他自己和召南澍到了一杯茶：“修行之路，举步维艰。你已过龙战境界。其他道者各有境界，靠近龙战境界者多，历经俗世打磨者少，我多少有些顾虑，生怕这个消息四处飞传，会影响小师弟。”
召南澍：“修行，终要自主选择。他不会这么弱吧？”
时又空：“只是，我们才刚刚找到小师弟，魔煞界就开始行动了，这难道是巧合？”
召南澍喝下杯中的茶，原本沉静的目光里，多了一丝冷峻：“你的意思是说，魔煞界也有可能找小师弟？”
时又空说：“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当年，大道者介亦龙和灵观道者罗澄雪的事情，还记得吧？”
召南澍惊呼：“小师弟，是大道者的……”
时又空用眼神制止住了召南澍，再摇摇头，说：“不止如此，道玄宗、灵观、蓬莱阁，都游走四方，寻访魔煞余孽。在这种情况下，魔煞界不可能没有风闻。”
召南澍：“欲念萌动，则炽凰解封。可是，世间修行，各有所宗。这么多年来，其他三家都是各执一词、各持己见，从来就没有真正理解过什么才是道极世界。这样的局面一旦失控，炽凰解封就是必然。”
时又空：“这也是我担心小师弟的原因啊。”
召南澍：“宗师可有启谕？”
时又空看了一眼召南澍：“二师弟，现在该明白，宗师为什么要让道者、裁执走出学院的原因了吧。”
召南澍默默点头：“不错。既可以让学院学子得到历练，还能阻止魔煞界对小师弟动手。”
时又空：“还有一个问题，宗师用心良苦，但又不能明说。各部道者虽能领悟宗师的启谕，但他们现在还不能离开学院。”
召南澍站起身，浅灰色素装在清风中飞舞，再回头，眼神里全是刚毅坚定：“那就让各部裁执去吧，这样既避免了东陆九州修行各界的猜疑，还能让那些未经俗世历练的修行者，再上一个台阶。”
时又空点点头：“嗯，可以的。另外，气蕴部初建，道者慕容炎炎也推荐了一名裁执，是一名女学子，名字叫素有容，你知道吗？”
召南澍笑道：“知道，原来是在霜凝部修学，是珑州大户人家素家推荐来的。一入霜凝部，就潜心修行，说要立志成为大宋帝国的女将军，完全不管学院里发生什么，倒是有些道痴的样子。”
时又空：“让她这次也出去吧，她对道极的理解，不该只是单纯的痴迷。”
说完，两人化身跳出幻境，回到空旷的草坡上，回望坠入烟云雾岚之中的艮岳山，忽然感到肩上的担子沉甸甸的。
……
……
青丘山下。
飞雪又开始下了，轻轻地，悠悠地，飞舞在道极玄天。寒雪纷纷，人世浮沉，唯剩寂寥与苦痛。
此刻的介非，怀着巨大的悲痛，用砍柴刀挖、铲、拢，一个多时辰后，终于在雪地里堆起了这个土丘，然后又把一棵树砍成两半，写上元初烈的名字。
介非和燕云荷就站在土丘前面，两个人都沉浸在悲痛之中。
介非步入原初境界的欣喜，淡淡地，如一缕寒风拂过，带着生与死的绝望，更带着醒与悟的清冷。
他轻轻地抚摸着木碑上的字，遥想着和元初烈的初识，相处，打猎，捕鱼的种种，眼泪慢慢流出来了。
天地如此恢弘，既然容得下少年的傲骨和孤独，似也能容得下这些浓烈的忧伤和疾苦。
他慢慢地半跪在土丘前，双手按在土丘上，凄凉地说：“好兄弟，你的砍柴刀、弓箭、绳子，你带上吧，在道极玄天里，再做个猎人吧。”
燕云荷也半跪下来，转头对介非说：“介非哥哥，请你相信我，初烈哥哥是涅槃重生，和你理解的死是不一样的。”
燕云荷一路给介非讲着元初烈是完成自己的使命，回到道极玄天了，介非却怎么也听不进去，硬是给元初烈筑了一个简易的坟。
其实，在介非的心里，当然也相信燕云荷的话。只是，这么多年来，父爱、母爱的缺乏，让他对走进生命里的每个人，都发自肺腑地对待。元初烈死的那个瞬间，他切肤地感受的那种痛，却是燕云荷没法理解的。
介非看着土丘，慢慢站起来，顺便把燕云荷也扶起来，一只手放在她的肩头，说：“荷妹妹，你该知道，除了爷爷，你和初烈哥都是我生命最重要的人，是我的亲人，我不允许你们出任何一点事情，知道吗？”
燕云荷看到介非已经从悲痛中走出来了，脸上绽放出淡淡的微笑：“那当然！有介非哥哥保护着我，我肯定不会有事的。”
介非刮了一下燕云荷的鼻子，放开燕云荷：“贫嘴！”
燕云荷快乐地笑了：“还不是你教的。”
介非瞬间眼睛睁大了，指着自己的鼻尖：“我，教的？”
燕云荷的酒窝看起来更明显了：“难道还自学的？”
介非一下子词穷了，瞪着眼睛说：“回去吧！”
山下，三匹马悠悠然地吃着草，无论这个带雪的春天，如何的寒冷，这巍峨的青丘山上发生了什么，一切都各自有序，各有归宿。
看到元初烈骑着的那匹马，介非仍是顿了顿。
来时，三个人说说笑笑，其乐融融；回来，只有一个人的苦痛迫在心魂。回望来时的心，去时的路，烟云流转处，山岚鼓动时，谁又是最初的相遇，谁又是最后的陪伴？
这个倔强、高傲的少年，在与好友的死别中，渐渐对这个他原本司空见惯的世界，产生了极大的怀疑，却不知道问题到底在哪儿？他坚信，踏上修行之路，这些问题或许会慢慢生发，也会被自己解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