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喀城尚未完全醒来。小城的清晨,有淡淡的雾,伴着薄凉清寒。
风云激荡的边塞,民间慵懒怠惰的生活与军营剑拔弩张的氛围,交相辉映。或许,应该说,正是有了军营的枕戈待旦,才有了乌喀城民众生活的井然有序。
这里属于高原地带。旭日升起在地平线上,与远处逶迤连绵的丘陵和更远处高耸入云的山峰,组合成一道别样的风景。
有时候,一缕来自天边的清风,一路呼啸,夹杂着天地之气,迅速形成一股强大的寒流,包围着乌喀城。城内的百姓,就会在清寒料峭的清晨,煮一碗油茶,熬到太阳高高升起,小院里阳光照射出一片温暖时,才从各自的小屋里,慢腾腾地走到院子里,走到小街上,购买急需的物品,交换别人的物品,让这座远在边境的小镇,充满了祥和、安适的景象。
介非亲自跑到后院的马厩处,和小青年一起看着休憩了一整夜的马匹吃饱了饲料,介非又熟练地将把马缰套在马匹的脖颈上,轻轻地拍拍马脖子说:“又要辛苦你了。”
坎坎在身后笑着说:“怎么,你还知道心疼这匹马的啊。”
介非却不说话,转身走向马车车厢,四处看看说:“她要是知道我是如此精心地喂养着这匹马,你说会不会感动得掉眼泪啊。”
坎坎也佯装盯着马车四下看了看,说:“可以肯定,如此细心的介非,会在她的心里留下深刻印象,说不定,芳心一动,即刻对你柔情蜜意,私奔西蛮之野,也说不定呢。”
介非有些意外地看着坎坎:“我说兄弟,你什么时候也学会如此贫嘴了,这要是让人间三隐老师知道,只怕他们都认不出你了。”
坎坎不以为意地说:“你还好意思说,就你这么个痞子,谁跟你在一起时间久了,也会变得痞性十足了吧?”
介非不由哈哈大笑道:“如此说来,你多了一个言传身教的老师,是不是该行个礼、唱个诺,留下一段兄弟变师徒的臆断公案呢?”
坎坎冷笑着说:“看好你的马匹,准备出发!”说完不解气地指着他的鼻子说:“痞子就是痞子,穿上道者玄服,他还是痞子。”
……
……
西防军营就在乌喀城的郊区地带,离乌喀城不过二十里路左右。
介非和坎坎乘坐着的略微豪华的大马车抵达军营的时候,已是正午,阳光正好,清风不冷,刚好到了晌午时分。
西防军营的布局是很讲究的。
这里既有大宋一般建筑物的特征,又有临近西蛮之野、地处高原腹地的特色。当是大宋建筑理念与地方建筑胸怀的完美融合,即便是在远古时代,这种国家与地方之间神秘地联系早已在静静地发生着作用。
高原腹地最不缺少的就是泥土、沙子和石块。西防军营的城墙,普遍都没有大宋内地的城墙高,但在荒原之地,西防军营的城墙已经显得高不可攀了。
进入军营的城墙是第一道,这是入口。入口正对着乌喀城,所以远远没有对着西蛮之野的西城门高大巍峨。即便是如此,东城门看起来也相当有气势。
入口城墙,用泥土、沙子裹着柔韧的藤蔓、粗大的木条层层夯实而成,历经岁月与战火的洗礼,更加牢不可破。
城墙垛口整齐而坚固,城墙上显得宽阔,可供八匹战马并行驰骋。每四五个垛口,就有一个瞭望台,每三个瞭望台之间就有一个点兵台,以便于各路将士很快执行将令,而不至于延误战机。
点兵台的旁边就是高大的烽火台。一堆堆狼粪堆积在烽火台下。
每当有特别紧急的战事,士兵们便会迅速点燃狼粪,塞在烽火台下面的炉台中,扶摇直上的狼烟很快将会把战事信息传递给乌喀城的百姓。久经训练的乌喀城百姓,就会和将士做好同仇敌忾,联手御敌的准备。
不过这样的情况毕竟不多。大启朝发生过两次,重启朝发生过一次,只是这一次也算半次,当时大宋边境已趋于稳定,战事忽然发生,把乌喀城里的百姓集中起来后,进犯的异族早被守城的军队打得落花流水纷纷溃败。到顺启朝以来,军民联手御敌的情况,一次都没有发生过。
介非和坎坎赶到军营门口,介非跳下马车,仰望着高大的城门,心里叹息:“要不是亲眼所见,真不敢想象,这西防军营竟然会在如此牢固的城内坚守了很多年。”
坎坎也跳下马车。
俩人一左一右牵着马匹,拖着沉重豪华的马车,在城门口的平地上站定。
轮岗的士兵自然不会轻易放他们进去。与乌喀城的缓慢、迟缓相比,军营干练、整饬、严肃的气氛显得十分明显,就连门口的守卫都显得威风凛凛、雄姿勃发。
俩人一靠近,十几名士兵各自端起长戈,靠了过来。
介非原本只是以为这些守卫不过是几名普通士兵,可当他细细地盯着带头的这名老兵时,发现他的步伐铿锵有力,神态坚毅,而且年龄似乎并没有影响他刚健的身体,这让介非十分意外。
他也曾经梦想在军营里建功立业,军营一度是他梦想被点燃的地方。
当年,在青丘山上打猎的时候,他就曾经遇到过一队狩猎的将士,那种面对猎物必杀的强大意志,那种热血沸腾的生猛念息,那种彼此之间心有灵犀的默契,曾让他为之痴迷。
可惜,那时候他还太小,根本不能理解将士们何以会出现在青丘山,何以会在山上围猎一头一身白毛的猛虎。就算是现在他也不会完全懂。看来,很多事情是没有答案的,即使有答案,也不会马上就得到的。
守卫中这个老兵看来就是这些守卫的头领,从他的气质上看,他是经过战争打磨的。他的神情刚毅而有神,看到介非的时候,认真地盯着介非的眼睛,打量着介非身上一身玄色的风衣,飘逸在风中,然后微微低下头,又去看一身素衣的坎坎,貌似心里有底儿了。
他走近介非和坎坎,把长戈往地上一顿,站直身子,更显得英气泛滥,说:“两位看来是方外之人,何以有闲情雅致来西防军营?”
介非看到这位小头领一眼就看穿了他们的身份,不得不佩服他眼神之毒,的确非同一般。
坎坎更是意外,他忍不住微笑着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我们是方外之人的?”
小头领低头一笑,说:“不瞒二位说,我曾经与修行界道玄宗的修行者同仇敌忾过,知道修行者身上独特的气质。还有……”
他指着介非说:“这位身上的披风绝不是一般小百姓可以穿的,我还曾经见过道极学院的道者穿的就是这种披风,不过,他身上的披风上的八卦图要比这位身上的清晰得多。”
介非一听对方说出来的竟然是道玄宗,原本是肃然寡味了,可以听他还见过道极学院的道者,他很有兴趣想知道一下,这位老兵见到过的是谁?或许应该是哪一位前辈吧?
介非饶有兴致地走近老兵,问:“敢问,您是和道极学院哪位道者并肩战斗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