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个声音,谷阳文城笑了,他放下手里的茶杯,煞有介事地把身体向后缓缓一靠,更加悠闲自得地欣赏着眼前的一幕幕令他啼笑皆非也哭笑不得的事情。
文茵的略略成熟却风情万种的神韵和素有容淡雅娴静的气质若兰,似乎在众人面前形成了一道奇异无比的压力。
两个人的一颦一笑,同样的出尘无染,也同样地具有不可言说的杀伤力,整个阳气郁结的营帐内,因她俩的存在,显得更加和谐融洽,却也显得与军营的气韵相去甚远。
一道靓丽的温柔,可以融合天地之间的无边杀气。
古城岗一见文茵,不由微微躬身道:“见过夫人。”
文茵淡淡地一笑,解释道:“古将军不必在意,这位是道者介非的妹妹燕云荷,因为很久没有见到哥哥了,自然情绪有些失控,还望古将军宽宥几分。”
文茵说话了,谷阳文城只好起身表态。
他站起身,又从正座面前的长长案几前,绕过来,走到营帐中间,站在古城岗面前,说:“虽说小姑娘有私闯议事营帐之过,但念及她也是思念哥哥心切,又不知道军中法纪……我看,就算了吧。”
颜开的目光从烟云荷身上移开,听到谷阳文城的话,自然是放心了心里过多的担忧。他仍是有些奇怪,这个介非怎么还有这么一个妹妹?不是说修行者都是方外之人吗,怎么凡俗之情如此浓郁?
古城岗的目光从烟云荷脸上扫过,慢慢转回身,坚定地点头道:“是,大将军!”
熊楷晖也觉得实在离谱,小姑娘私闯议事营帐,还能被大将军如此宽容,实在是少见,可现在既然古城岗都不说啥了,他也只好附和道:“是……大将军……”
烟云荷显然很不满意熊楷晖刚才对待她的态度,她毫无畏惧地冲着熊楷晖努着嘴,重重地“哼”了一声,还故意装了一下他的胳膊,向介非那边走了过去。
熊楷晖是在军纪军法里泡大的,他对烟云荷的无力冲撞,却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他也不在意烟云荷撞到了他,只是仰起头,目光四下看着营帐的顶部,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的样子。
这个奇妙的细节,虽被大家都看到了,可没有任何一个人表示什么,也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
素有容一走进营帐,就与介非的目光的交织在一起。
素有容一身主蓝色的裙纱,让她原本柔和温顺中的那股娴静气质得到充分的释放。她的眼神是热烈的,又是淡然的,是深情的,似又是冷漠的。只是两道目光如此激烈的碰撞,却把她内心的柔和一点点都写在脸上。
介非岂能不懂?
他们都在各自的情感世界里干涸太久,两个人就像两柱各自芬芳的花朵,内在的修为境界让他们幽香四溢,却总是被各种说不清的机缘一再地冲散,就是不能融合在一起。
此刻的见面,绝对不是两个人想要的。他们都有很多很多话要告诉对方,都有很多很多心事说给对方听,可是,这样的场合,这样的情景,实在是太过离奇了。
离奇得甚至有些残酷。
介非的目光还在和素有容紧紧地对视着,可是燕云荷几步就从偌大的营帐门口走向介非,她的表情里看不到生气,也看不到高兴,她只是平静地盯着介非的眼神靠近了他。
走到身边,燕云荷才说:“哥哥,你往哪儿看呢,你妹妹在你眼前呢,你都不记得问一声啊?”
声音里充满着温柔,体贴,似乎还有许多说不尽的关切,可是介非一听到这样的声音,心里直发毛,他一下子从素有容身上回过神来,看到烟云荷脸上那股曾经的邪气,立刻长长地吸了一口气,赶紧说:“啊……妹妹,这不,我这不是来找你们了吗?”
说完,赶紧伸出手,原本是想要拉着她的胳膊,谁知烟云荷见介非伸出手来,先是抓住介非指点,然后顺着指点握住介非的手,让介非逃无可逃,再顺着手腕向上,拧住了介非的胳膊。
介非心里一惊:“我的天,又来了,这死丫头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
可是,胳膊上的疼痛到底还是迅速蔓延开来。
我们别忘了烟云荷可是即将破开去境境界的修行者,她的修为境界一度处于半封闭状态,破开只是时间问题。她手上要用力去掐不敢有丝毫防备的介非,那是绰绰有余,那种疼痛,只有介非能懂。
介非忽闪着眼睛,忍着痛,目光求助地看着坎坎。
此刻的坎坎也是怔怔地看着烟云荷,她叫介非的那一声“哥哥”,在坎坎心底掀起了万丈波澜,他极力地克制着自己,告诉自己:“她只是失忆了,或许,有一天,她还会这样叫他一声哥哥。”
身边的熊楷晖惊讶地看着忍着疼痛的介非,再看看那一张没有经历过丝毫风雨的脸,心里再次叹息:“要不是亲眼所见,这位道者就是一名痞性十足的轻狂少年,哪里有一丝坐着修行界第一交椅的道者应有的风范。”
熊楷晖这么想着,神态里自然有多了一些对介非的怀疑和否定。
素有容看着介非的样子很想笑,但她实在笑不出来,她能感受到介非正在疼着,便有意想要替他解围。
想了想,素有容对文茵说:“谢夫人带我们来,我想,您带我们过来,不是为了仅仅让我们见一面吧?”
文茵也看出了其中端倪,她对介非、烟云荷,还有身边的素有容是看得十分真切的,这里面自然多多少少带着迥然不同的感情,她唯一看不懂的就是坎坎。
坎坎既然是介非的朋友,怎么介非的妹妹燕云荷似乎对她有些冷淡,那这个燕云荷在梦里呼唤着的到底是不是这个坎坎啊……
文茵听到素有容的话,立刻转向谷阳文城,她微微屈身,再站直身子,说:“大将军,你看,道者和他的朋友都到齐了,接下来,我们……”
谷阳文城笑呵呵地点头,大手一挥,说:“好,都到了就好,大家都坐吧,先尝尝各位在中州大地肯定享受不到的雪峰之水冲泡的茶。”
然后回头看着楚项、鸠摩旦等人,说:“各位将军和鸠摩先生,你们也坐吧。”
片刻之后,文茵仍回到谷阳文城身边坐下。
营帐内左边坐着介非、素有容、烟云荷、坎坎,右边坐着楚项、鸠摩旦、熊楷晖、古城岗、颜开,一场修行界与俗世界联手反抗西蛮之野异族联军犯边的战前议事拉开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