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二章战前议事
被烟云荷与素有容的到来暂时中断的议事,此刻又恢复了正常。
谷阳文城的儒雅气质显得更加浓郁,他面对过无数次战斗,一生都交给了军营,虽不说战无不胜攻无不取,要说功勋卓著则一点儿也不为过。
每当战前召集各路将军议事,他似乎比任何人都放松,唯有此刻,他仍有一丝疑虑。西蛮之野的魔煞修行者他是亲眼见过的,他们斩杀西防军将领的残酷场面,他也是心有余悸的,可这些都还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他听到的那个消息。也就是,异族联军放慢进攻步伐,若不单单与大皇子赵颖喆有着说不清的关联,那么肯定与魔煞界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现在道极学院率先参与了战斗,可他谷阳文城要的,就不是一次伏击战的成绩,而是要完全摧毁西蛮之野的边疆之患,只有这样,既能清洗自己留给大皇子赵颖喆的一些误解,也能给兵部尚书楚楠雄在公众周旋留出足够的空间。
也就是说,只有给楚楠雄给足了周旋空间,他在西防军的地位才是稳固的,在朝廷眼中的忠诚也是没有思涵瑕疵的。
可是……介非、坎坎这些修行者该不会只留下一个什么乾坤四象阵,就拍屁股走人吧?
谷阳文城一只手慢悠悠地拿起茶杯轻轻地摩挲着久经时间侵蚀变得有些粗糙的桌面,一面沉稳地说:“既然我们要面对即将到来的战斗和敌人,那么先请项楚将军讲讲当前战事吧?”
因为今天的议事,还有修行界的修行者,他们并没有像往常一样严肃规范地遵循一些繁文缛节。
项楚明白,大将军这个议事起点是有所指的。他朝着谷阳文城微微点头,说:“是,大将军!”
项楚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来,走到营帐中心,站定,说:“当前战事,概括起来,无非五利五不利。那么,大将军和各位,还有各位道者,是先听有利的,还是不利的。”
介非和素有容并排坐在一起,仅仅这样一个侧面,他也能深深地感觉到两个人的念息竟然前所未有的融合无间。甚至连她自然、平静、柔和的呼吸,也让介非变得安静和深邃。
初见时刻,那一份心魂深处的跌宕起伏,到今天似乎才有了答案。
介非心想:“素有容,我已经想好了答案,你呢?会听吗?”
项楚的话让介非从恍惚中骤然清醒,听到这里,介非看着谷阳文城笑笑说:“大将军,不如我们从不利的方面听听,看我们到底能做什么?”
谷阳文城点点头说:“既然道者有此一说,不放就先听听我们要面对的到底是什么吧。”
项楚微微躬身,分别向谷阳文城和介非示意,然后在营帐内踱步,侃侃而谈。
他说:“今年以来,西蛮之野之所以要在边境犯事,是因为他们在年初的雪灾中承受了几百年来从未遇到过的劫难,所以,他们犯边杀伐,有着破釜沉舟的强大意志,我们面对的是强大的对手,这是其一。”
坎坎微微皱了皱眉头:“其二呢?”
项楚见坎坎一脸地严肃,便冲着他点点头说:“其二,这就要说到为什么说他们是强大的对手呢?雪灾之劫,不是只有雷丘部落,而是西蛮之野广袤无边的整个荒原之地。同样的劫难面前,只有雷丘部落足够强大,也只有他们能有效地集聚起西蛮之野大大小小上千个部落的力量,来我东陆九州边境找生路,民心所向,众志成城,必然所向披靡,势如破竹,这将给西防军战胜带来不可预知的巨大困难……”
介非听坎坎说过雷丘部落的一些情况,他忽然说:“这也就是为什么要把西蛮之野的异族进犯之兵称之为异族联军的缘故吧?”
项楚点点头,恭敬地说:“是的,道者!……这其三,异族联军距离我西防军不过四五百里,战场随时可以在边境的山脉间、荒原上召之即来,而我大宋朝廷立都中州,距离我西防军近千里之遥,是异族联军相距西防军地面距离的两倍。若果我们不能把这些异族联军消灭在西蛮之野与东陆九州的边境线上,那么仓促之间朝廷很难集结后援力量,除非朝廷知道我西防军必败,早早部署了军队在西防边境,可大家很清楚,这是不可能的!”
坎坎点点头说:“这是因为西防军戍边百年,从来都未曾遭遇过如此战争,朝廷自然习惯了西防军固守的和平与稳定,十分相信西防军能够抵御边患,所以,不可能提前部署军队在这里?”
项楚笑笑说:“正是如此!那么第四个不利问题就来了。异族联军之所以胆敢破坏与我大宋几百年来的和平,一个重要的原因是,这次异族联军不是刚刚组建起来的。以我们在近百次大大小小的战斗来看,早在雪灾之初,他们因为要共同面对雪灾就自发地形成了联盟,他们的军队早早就开始各种各样的磨合,加之他们原本同处于西蛮之野,有着相同的语言、风俗和生活习惯,这让异族联军彼此之间的配合相当的默契,几乎和我大宋军队不相上下,这也是我们不得不去面对的问题,也是不利因素之一。”
说到这里,项楚神色忽然变得十分黯然,他荡气回肠的条分缕析,忽然减弱了气势,但他仍然撑起腰杆,说:“最可怕的还不是前面这四点,是最后一点。异族联军年初的很多次战斗,都在西防边境严重受挫。由于他们发动这样的劫掠式战斗,是在边境军队和百姓毫无防备之下的突然袭击,他们捞到了很大的便宜。可是,当我西防军摸清了他们的套路后,连续数十次有力的反击战,让他们领教了西防军的战斗力,也让他们比较清醒地认识到了我大宋边境不容来犯后,他们就与魔煞界勾搭起来,将大量的魔煞界修行者编入联军之中,给我西防军造成一次次不可弥补的创伤……”
项楚一想到那些刚刚还在和自己联手作战的老将军,忽然就被莫名的风沙席卷而去,被丢弃在地上的刀剑戈戟忽然斩杀,而他却没有丝毫办法的惨状,有些悲痛地说:“可叹我各路将军,就是因为对这一点预计不足、准备不够,才会在前期的战斗中有一大部分将军,因此而永远地葬身于万里黄沙,折戟于广漠荒原……”
这一句话,也许只有谷阳文城、熊楷晖、古城岗、颜开他们能深切地体味到战争的血腥与悲壮,他们的脸上不约而同地蒙上一层豪迈之中交错着的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