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茫在灵观道者里,年龄最小,修为也较低,这样的场合,他有义务照顾客人。
这里没有外人,更不可能留下客栈的杂役,他见介非喝完了茶水,赶紧动身,从介非开始,为每个人续上茶水。
介非喝茶,土茫续茶,这个细节,刚好转移了火纵的视线和注意力。
介非清晰地感觉到,火纵轻轻地呼出一口气,明显放下心来。
金璨看了看大家,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这就是灵观道者们,为何今晚要请大家聚聚的原因。不知道具体情况,我的想法是,只能以我们自己为诱饵,引蛇出洞,看看这条蛇到底什么来路。等摸清了他们的实力,才能决定下一步的事情。”
年正宇首先回应:“我同意,算上我一个。本来这就是我和你商量好的事情,断无推脱的道理。”
年正宇如此表态,代表的是道玄宗,说完他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坎坎和介非,其用意再明显不过。
介非微微一笑,说:“各位修行界的前辈都代表各自门派表示愿意参加,我作为道极学院的道者,那是没有任何理由不参加的。再说,能和各位前辈协同作战,也是我学习的好机会,我是绝不会错过的。”
也许,只有金璨才能听懂介非这句话里的掩饰不住的自负与骄傲,他看着介非那张傲然自得的脸,差点从鼻孔哼出了一声,为了掩饰自己,他也随手拿起茶杯,把内心的一些小九九和着茶水,一起咽到肚子里了。
至于像木霆、土茫、柳焉芝,还有那心怀杂念的火纵,他们很想知道道极学院的年轻道者,到底有什么实力,能在这么小的年龄就抵达龙战境界,他们都希望介非参与进来,以便验证他的实力。
特别是年正宇,他和柳焉芝一样,带着一些愧疚,也带着一些坦然,面对一脸稚气但桀骜不驯的介非,他真的很想知道,金璨对他的评价是否属实。
惟有灵观的金璨、水灵、坎坎,对介非是有所期待的,他们更希望介非在未来的战斗中有更多惊喜。
这也许证明了,现在的灵观早已放弃了对道极学院曾经的成见,至少这个成见,没有作为一个世怨而传递下去。
在座诸位很快就最后敲定,修行各界各出一人,剩下的全都留守在如归客栈。
这样,就确定了介非、坎坎、年正宇、金璨必须参加,而火纵因为是执意要参与其中,也就被编入引蛇出洞的队列中。
事情既然定下来了,客房里的其他人都回房休息,灵观道者的房间里,很快就剩下五个人了。
……
……
见众人离开,土茫看着金璨说:“大师兄,不知为什么,我对这个介非甚是期待。”
水灵也笑呵呵地看着土茫说:“是啊,小师弟,他这么年轻,就成了道极学院的道者,肯定有过人之处,你可要好好学习学习啊。”
木霆看着土茫、水灵一脸兴奋的样子,有些不快地说:“稳住,这么不注意礼仪,哪像灵观道者的样子。”
土茫、水灵两个人立刻像是在张大的嘴巴里被塞上了一块抹布,瞪着眼、张着嘴,肃立一边。
金璨看着木霆,摆摆手:“不要紧,介非的确是一个让人不得不刮目相看的道者。还有,别忘了,观主却是反复交代过,对道极学院的修行者,务必保持克制和尊重。”
木霆一脸的不爽:“我说,师兄啊,我们这么多年来,一直对道极学院客客气气的,这还不够啊。再说了,当年的事情,又不能怪我们,是他道极学院没有自己的担当,我们凭什么要这么低声下气的啊。”
金璨立刻变脸了,厉声喝到:“二师弟,这不该是你能说出来的话!难道你忘了观主夏谷是怎么反思那段历史的,又是怎么教育我们的?你自己这么个狭隘心肠,还怎么教导灵观上下几百名弟子?”
木霆也瞬间清醒过来,门派之见原本在他心里根深蒂固了,他这么多年,一直很努力很努力,就是要成为灵观的强者,实现灵观观主夏谷一直以来的夙愿。
但对这件事,观主是有明示的,他这样大言不惭,不但有违观主教导,还有违拗灵观道者使命之嫌,立刻躬身施礼:“大师兄指教的是,我,知错了!”
看到木霆这个样子,金璨也有些于心不忍,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拍拍他的肩膀说:“师弟,你该明白,除了我,你和水灵承担着遴选下一任五大道者的职责,你若不能摒弃门派偏见,便会影响你知人识人,这一点观主是反复提醒过我们,不可不慎啊……”
木霆看了一眼水灵,两人一起向金璨躬身道:“定不负观主期待!”
金璨点点头。
只有火纵,看着眼前的一幕,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两位师兄心照不宣的默契,令他感觉到一股巨大的悲哀在心底回旋。
……
……
今晚还有事情,介非决定不回去了,他带着坎坎回到金璨先前准备好的客房。
他进入客房的第一件事,先是赶紧跑到房间的案几前,拿出一碟肉干对坎坎说:“兄弟,来。”
坎坎笑笑,从碟子里拿出一块肉干,放进嘴里。他知道,介非喜欢吃肉干,到哪里都少不了这一口的。
平心而论,西防军驻地的客栈里做出的肉干,的确别有风味,和他们在珑州、素府吃到的肉干绝对大有不同。
介非见坎坎吃得香,也从碟子里拿出一块肉干,一边有滋有味地咀嚼着,一边默想着自己该做的事情。
坎坎见介非沉默,便说:“怎么,没准备好?”
介非摇摇头,走向客房的床边。
这次,他要充分准备,他先是检查了弓箭,收好箭囊,再唤出龙鳞杖,认真地抚摸着杖身上那一块块坚硬的、摸起来越来越有质感的鳞片,心里想着,但愿能早日寻访到父母的踪迹,虽说时间总能破坏这份沉甸甸地血缘深情,可是没有父母的消息,仍让他落寞而不安。
接着,他又摸了摸脖颈上的玉佩和手腕上的手绳,阵阵暖流,忽然激荡身心……
“素有容……有容?”
“知道你又要丢下我……我明白,去吧……”
“嗯……”
“记住,我在等你回来……”
“我知道……”
这一段对话,犹如两颗心在按照同一频率跳跃,信任和理解已经包含其中,即便是身边的坎坎也不一定能听得到听得懂。
坎坎轻轻拍拍介非的肩膀,说:“怎么了?”
介非笑笑:“一想到你我又要并肩战斗,还是有很多感慨。时间过得真快,我们上次一起杀掉谷阳开合,恍如隔世,这次的战斗,不知又会遇到什么样的敌人?”
介非所感慨的,绝对不是对时间流失太快的无奈,他的心中萦绕着对亲情的无限期待,对未来修行之路的无限憧憬,可是话到嘴边,说出来,却变成另外一个意思了。
可是,坎坎和介非早已能洞察彼此心绪的每一个变化。
介非收拾他自己的东西的时候,坎坎就已经感觉到,介非之感叹,绝不是他说出来的这个意思。
坎坎坚定地说:“兄弟,你该明白,你现在所拥有的不再是一个道者身份,你还有兄弟,有妹妹,有你自己离不开的人,我们都会和你一起的,你明白吗?”
一席话竟然触及到了介非的柔软处,他佯装不知,转身,稳住心绪,克制住即将泛滥的情感,然后回头,眼神里再也没有了俗心柔肠,他看着坎坎点点头:“兄弟,收拾一下吧。”
坎坎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