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烫的药汁顺着脸颊流了下来,他大口大口的喝着,也不嫌烫嘴,更不会怕苦了,常吏现在只想着身体快点好,早一点回去救他们。
“大人,您慢点喝,小心烫...”那姑娘提醒道。
她刚才叫我大人?常吏转过头定眼看了一会儿那姑娘,姑娘有点害羞低下头去。
“你刚才叫我大人?”
“是!”兰雨淑点点头,又害羞但更加好奇,于是鼓起勇气问,“大人是哪里的官儿,为什么会掉进河里?”
常吏没回答姑娘的问题,仍旧定眼看着女孩,这姑娘看起来应该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山野小丫头,非常的单纯,没有任何心机的那种,可是她又如何得知自己是个当官的。
是从衣服上看出的吗,但她应该也不会认得官服吧。
虽然她爹兰海是个村长,要硬说也算个官儿,但这种官儿没有正式编制的,也都是村民们自己选举出来的,所以常吏虽然是西陵县令,但毕竟也就上任了几天而已,自然没和这里的村长有过交际。
便在这时,有个非常熟悉的声音从院子外传了进来。
但究竟是谁的声音,常吏有点想不起来,不过,也不许多想,声音越来越近,或许他们正朝此处赶来。
“兰丫头,咱可不兴吹牛的啊,这次是大事,可别再不着边。”
若不是全村就这么一个进过城的,兰海才不会找这么一个不靠谱的家伙过来辨认。
“老叔放心,县城里的那些官,那个没光顾我的茶楼,只要他是城里的官儿,我就认得。”
“好,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兰海说。
那个叫兰丫头的女人在前,一众人在后,于是浩浩荡荡的走了进来,眼前这人,她是再熟悉不过了,“你你你...常大人,你怎么会在这里啊?”
显然兰丫头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常吏,遥想,前几日他还领着一个凶巴巴的差官在自家的茶摊儿上喝茶呢,哦,不对,应该是喝水呢。
“老板娘,是你!!”常吏也认了出了那女人。
见此情景,众村民赶紧跪了下来,兰雨淑也跟着赶紧跪在了地上,兰丫头似乎还没反应过来,愣是被兰海拽了一下才知道见官还要跪的。
不过,常吏并不习惯这样,当下急忙劝众人起来,村民们跪着不敢起,常吏赶紧先把兰海扶起来,“老人家,您这是干嘛,我这条命都是你救的,你也算是我的救命恩人呢,再说了,你这么大岁数了,可不能跪我这个晚辈呀,快叫他们都起来。”
在兰海映象里的官儿都是凶巴巴的,动不动就发火,打人,但眼前这人却和他想象中的不一样,不但人温和,而且说起话来也不失礼数,总得来说,就是亲民,不摆官架子。
“乡亲们呢,常大人发话了,大家都起来吧。”
兰丫头也麻溜的站了起来,拍了拍膝盖上的土,又急着凑了上来,“常大人,我有些话要给你说,可不可以借一步说话。”
常吏点了点头,便跟着兰丫头往外走了几步。
兰丫头回过身看了看院子里的村民没往这里看,这才开口说:“常大人,帮我一个小忙呗,就是一会儿假如有人问起来,你就说我开的是茶楼,不是茶摊儿,还有,我的茶楼里有二十多个伙计,还有厨师,门子等等,另外,我也不是没人要,城里面追求我的俊秀小伙多呢,我是看不上而已。”
“额!等等......”常吏急忙打断了兰丫头的话,“我承认,那天我确实看到茶摊儿上坐着的,额,有很多是追求你的人,但那些都是有了家室的老色狼啊,那有什么俊秀小伙?”
“我不就是这么一说吗,另外,你就说我已经跟县丞的儿子订了婚事,年底就办。”
县丞!!是殷云奎嘛,他还有儿子嘛?
还有,年底啊,时间不觉得赶的有点紧,万一到了年底你又该怎么办,不打算回村里了吗。
“好吧,我明白了,你的意思就是让我配合你去撒谎。”
兰丫头咧嘴傻笑,“嘿嘿,拜托了,日后大人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经管吩咐就是。”
出去也就一会儿功夫,等回来时,院子里已经摆好桌子,椅子,还有一些碗筷。
兰雨淑从旁边那个屋子里端出了一盘菜,还没放到桌子上就被走在前面的兰丫头打劫了一块肉吃。
常吏无奈摇头,好不端庄,难怪那么大年龄了都没嫁出去,就这样的,有谁敢娶呀。
“常大人,饭菜都已经备好了,大家都在等你呢。”兰雨淑见常吏走来,赶紧把偷吃的兰丫头推开,兴许她以为常吏还没看到吧。
“嗯,知道啦!”常吏点点头就朝饭桌那儿走了过去。
桌子边的男人们急忙站了起来,待兰海安排好常吏,他们这才跟着一起坐下。
说实话,从上任到现在,常吏可以说是第一次体会到当官的感觉,有人畏惧,有人敬仰,也有人奉承,别提多过瘾了。
兰海就是那个奉承的,话竟捡好听的说,吃饭的功夫,就差把常吏捧的天上去了,但也奇怪,即使这样,兰海并不会让常吏觉得反感,反而非常喜欢这个人。
因为兰海更懂自己想要什么,想听什么。
酒足饭饱,兰海喝的有点多了,推开凳子,摇摇晃晃的站起来,从桌上再端起一杯酒敬了过来,雨淑跑过来劝他不要再喝了,他也不听,所以常吏只能陪着,以水代酒,一饮而下。
“常大人身体刚好,不能喝酒。”兰雨淑可能觉得,这个时候把常吏搬出来应该可以劝下父亲。
可兰海喝的确实有点多了,什么也听不进去,“所以,常大人喝水,我喝酒。”兰海跟兰雨淑解释完,便又扭过头来,醉汹汹的道:“常大人,我救了你,算不算你的救命恩人。”
“当然算。”常吏点点头,别说他现在喝多了,自己要顺着他,就算他没喝多,那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那好,我现在问你,我这闺女长的怎么样?”
兰海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任谁都能听得出来,常吏不想去接这个话茬儿,但现在对方喝多了,自己又是客,不顺着他咋整。
“雨淑姑娘清纯可爱,若是稍加打扮必然是国色天香。”
“既然常大人觉的好,那老夫今天就把小女许配给大人。”
兰雨淑的脸红了,不敢再看常吏一眼,于是撒娇道:“爹......”
什么情况,兰雨淑竟然一点拒绝的意思都没有,古代的女人就这么听话嘛。
常吏傻眼了,不错,兰雨淑确实长的漂亮。
若是之前,遇到这种好事,常吏肯定做梦都能笑醒了,但现在不一样了,殷香儿为自己付出太多了,他很感激,永远也不会忘,所以此刻他断然不能接受兰雨淑的。
“实不相瞒,可能你们并不知道城里发了什么......”
其实有些事想瞒也瞒不住的,而且些许说了这些,兰海就不会把兰雨淑嫁给他了,后来,他便把自己怎么来的,在城里发生了什么,都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当然薛金铭的死,那一块儿自然要包装一下的。
反正就是要把薛三爷说的越霸道越好,还有那个薛金铭仗势欺人,目无法纪,城中官员,百姓都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我就说这些年赋税,田租价格越来高,原来都是这个薛易从中作梗。”
兰丫头凑了上来,也跟着附和道:“可不是嘛,就我那个茶楼每年都得要向薛三爷交五百两银子,不然人家就派人来砸馆子,抓人,你不交钱,他们就不放人。”
她说的这些当然是有水分在里面,兰丫头在城外开的那个小茶摊一年到头也赚不了五百两,不过,城里那些大的茶楼确实如此,每年都得像薛三爷上贡钱,不给钱就抓人,抓了你的人,你就得紧着交钱,交的慢了,等这人放出来是死是活还两说。
“哼!”兰海向来是嫉恶如仇,也算是个性情中人,听众人这么说,顿时火冒三丈,趁着酒劲儿把碗“啪”的摔在了地上。
“这个薛易如此欺压百姓,咱们岂能饶他,打,一定要狠狠的打。”
旁边的人赶紧劝道:“老村长,您消消气,别动怒,这种事咱们得从长计议。”
“老村长说的对,咱们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个薛三爷,要让他知道咱老百姓也不是好欺负的,以前是忍着他们这些恶霸,是因为他们仗着官府,现在咱不怕了,有县令大人给咱们撑腰,咱们可以将村里的年轻人组织起来,一起进城找这个薛三爷讨个说法。”
村民见常吏一直没说话,变得更加肆无忌惮了。
“讨什么说法,要我说咱们直接冲进薛家宅院,把属于咱老百姓统统拿回来,然后再把那个祸害百姓的薛易五马分尸。”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似乎再让他们说下去,现在就得冲进城里找薛三爷算账。
这样虽和常吏心意,但薛三爷也不是吃素的,早就盘踞西陵城十多年,底下打手众多,经常祸害西陵以及周边百姓。
前几年那知府调了一队兵马来征剿,结果失败而归,后来又剿了几次,皆是无功而返,后来就侧底不管这个地方了,甚至过了多少年都没再来过西陵。
常吏来西陵上任之前,知府大人还特地关照过,只要他们不拆衙门,你就不用管,税收不上来就收不上来吧,你别给我惹事就好,就算惹了事,也别指望我给你擦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