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百多年过去了,水星的命运几经变迁。
公元2300年,乌拉尔集团在水星上完成了首次武器试验;六个月后,“乌拉尔集团星际武器试验靶场”正式组建并对外营业。
在那些生意兴隆的日子里,水星热闹非凡。
四大联盟武器制造商排队试验最新研发的各类新式武器,顺便探听一下竞争对手的虚实。
最繁忙的时候,单是悬浮在水星近地轨道上的“靶场运营中心”就雇佣了超过三百名工作人员——这还不包括大量的机器人。
各式各样的试验飞船常年停泊在轨道上,个个涂装得花里胡哨,一副张牙舞爪的样子。
“试验开始......倒计时10秒——10,9,8……2,1,发射!”
一声令下,参试武器脱离飞船,气势汹汹地扑向地面或空中的固定以及移动靶标。
成百上千台套传感器同步运转,测量和记录下武器的各种参数:加速度、末速度、瞄准精度、毁伤程度……
实验结束后,参试者将拿到一份《XX武器威力评估报告》,上面盖着鲜红的靶场印章。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公道合理,童叟无欺。
有了这份报告,参试武器就相当于获得了“身份证”和“资格证”,从此以后就可以在军火市场上交易了。
那可真是水星的黄金年代!
有意思的是,当各路武器试验队伍在这颗体积不大的星球上狂轰滥炸时,心中却始终装着某种默契——
不论做什么,人们总是小心翼翼地尽量避开那座古老的“朝歌”科考站遗迹。
因为这个原因,原始而简陋的“朝歌”站一直平平安安地呆在那个陨石坑底,不但没有被摧毁,反而成了一块小小的“圣地。”
不知道从何时开始,也不知源自何人,水星登陆者们都会自觉来到陨石坑的边缘,投下一瓶饮用水或一份宇航食品。
这成了一个传统。它甚至有个古怪的名字,叫“水星朝歌行”……
因为要在水星上工作一整年的时间,申花带领科考队员们重新启用了“朝歌”站。
“不知这种集体怀旧是不是人类这一物种所独有的情感。”
望着眼前堆积如山的饮用水和食物包,她感叹道。
它们实在是太多了,盖住了大半个“朝歌”站,只露出来一小半屋顶。
这些水和食物被接近零下200度的低温冻结得坚硬无比,既没有变质,也没有流失任何营养……
大门左右分开,一行人走进会议室,在主席台上依次落座。
申花的目光落在其中一个人身上,纤细的眉毛不易察觉地挑动了一下。
这不是火星联盟的戴桐吗?他来做什么?
“冥王星人质事件”之后,几乎人人都记住了戴桐那张英俊的面孔和显赫的家世;凡他所到之处,总是会引来一些关注的目光。
他时刻提醒自己要谨言慎行,尤其在重大的公开场合——比如今天的会议。
马东方宣布会议开始,申花站起身来,面向主席台微微一躬,不紧不慢地说道:
“2416年8月11日,我们完成了科考队的组建;8月21日,努阿克人派出的科考队抵达地球同步轨道;两周后,‘人类-努阿克水星联合科考队’登陆水星,开始了为期一年的科学考察”
......
讲演席上申花侃侃而谈。
“……考察过程中并未发现努阿克人有何异常举动。总的来说他们对人类科考队员比较友善,从未拒绝或阻挠我方队员参与有关行动……”
戴桐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之情。
不论是申花的演讲,还是科考队的书面报告,都没有提供多少有用的信息。
他用内语吩咐电子助理:“再去查一下,离开水星后努阿克科考队有没有在现场留下什么可疑的东西。”
马东方清一清嗓子:“从报告上看确实没什么问题……整个科学考察工作应该说进行得很顺利。不过这反而引起了我的警觉——这么说吧,努阿克人的表现似乎有点太正常了,对此我们千万不可掉以轻心。”
戴桐点了点头,他心里也有同样的担忧。
最好是再派人去一趟水星,重点调查一下努阿克科考队的宿营地;把他们到过的勘探点仔细检查一遍,或许能找什么蛛丝马迹。
水星和金星都是地球联盟的领地。作为火星联盟的代表,戴桐只能“建议”地球联盟采取类似行动。
不过他相信,以马东方的智慧和经验,这些恐怕早就想到了。
会议在平淡中开始,又在平淡中结束;申花的报告毫无悬念地获得全数通过,只剩下最后一个“小问题”需要提交安理会研究。
就在联合科考即将结束之际,努阿克方面突然提出,希望派遣若干名地质学家尽快访问地球,在深入交流本次水星考察的结果的同时,探索双方进一步开展科学合作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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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个月后,三名努阿克行星地质学家抵达地球。
飞船降落在北京郊外某航天发射场上;天气则是一如既往地糟糕——天地之间豪雨如注,湿热难当,天空、大地、建筑、道路、车辆、行人......一切都是湿淋淋的,在阴暗朦胧的日光下散发出片片水光。
两年前,全球平均温度正式突破40摄氏度。打那以后绝大部分地区的降雨就再也没有停过;人们只能偶尔在中国西藏和新疆,以及南极点周围数百千米的范围内见到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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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火星。戴氏庄园。
“这是咱们家第十次拍全家福了。瞧瞧你,这才过去几年呀,又添了不少白头发。”
林翰站在戴桐身边,扭头冲他嫣然一笑。
阳光从她左边照过来,勾勒出一张完美的侧颜。
戴桐把手中那捧鲜花递给她,笑着说:
“岁月不饶人嘛!大家都一样——除了你。奇怪了,为什么你永远都不老?老实交代!你是不是什么妖怪变的?不但永远不老,还特别擅长迷死人!”
林翰举起鲜花在他脸上轻轻一拂,什么也没说,自顾自地追赶孩子们去了。
戴桐静静地站在那里,望着妻子跑出眼前这片绿荫,跑进了灿烂明亮的日光中。
在那本世代相传的家族相册里,从第一张到最近的一张,所有的全家福都以身后这颗老橡树为背景。
最初的照片上它只有一人来高,细小纤弱,树叶都没有几片。
如今它枝繁叶茂、高耸如云,浓密而巨大的树荫足有半个足球场那么大;刚才拍照时,全家上百口人站在下面也丝毫不觉得拥挤。
要是生活总是这样幸福、平安、快乐就好了!
他苦笑一下,伸手摸了摸鬓角。
从地球回来的这几个月里,坏消息就像事先约好了一样,接踵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