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待歉收,朝廷的办法,首先就是减免灾区田亩赋税。在以往,命诸郡收养老疾贫乏之民;命当地政府以养孤寡老人,直至死亡以葬;每出生一个幼儿,给米一斛,以鼓励生育等等的基础上,再加以适当补充恩养,包括加大补助病残。其次,下诏全国,封官仓,以济青黄不接之需。
当然,赵构为帝以来,这样的厚民政策,临时性的举不胜举,没有一年的诏书,不是一摞的有关免税、免役、轻惩、禁酷,善待流民,鼓励开垦之属。
翻开,建炎、绍兴以来年纪,皇帝“仁慈”二字,跃然纸上。
转年,正月甲申朔(初一),以皇太后年七十,皇帝亲自到慈宁殿,举行庆寿礼。
正月癸卯(20日),皇帝再次前往天竺寺进香祈雨,完了再到玉津园籍田,亲授农事。
这是,皇帝第三次幸临天竺寺了。绍兴八年为蚕事前往祈晴,十八年盛夏为干旱祈雨,十九年初,再为祈雨。
举国之事,浩繁如海,自然无以一一列举,或者描绘一番。但有些,还是可以一提的。
绍兴十四年,又是一个多事之秋。
正月,临安府失火,损失很大。
接着,朝会提出,普安郡王,当“为子戴解官持服”。就是要赵瑗带官去职,为其生父赵子偁服孝三年。吴皇后,以普安郡王,正适大婚,而且已经晚婚为由,一口拒绝。
十一月乙亥,朱胜非薨。曾经的宰相,而且是能臣,吴央设案祭奠。
十二月初一,潼川府路,转运判官宋苍舒,敬献“一茎九穗”嘉禾。皇帝命诸郡,收养老疾贫乏之民,与京都临安,复置“漏泽园”,葬死而无归者。蠲免福建路,汀、漳、泉、建州,四州的被贼人残蹂的民户,赋役一年。
接着,又准予四川宣抚司,始取民户,称提钱岁,四十万缗,以备军费。
嘉禾“一茎九穗”。朝廷视为“祥瑞”,皇帝因而大大恩赐。
十五年春,正月初一,御大庆殿,初行大朝会礼。即,大庆殿竣工,初次有了可以“大朝会”之所。
十七年八月庚子,罢建州创置卖盐坊。癸卯,赵鼎薨于吉阳军。吴央赋悼词,遥祭。帝听赵鼎归葬。
十八年五月戊辰,上,加吴益太尉。
十九年,冬十月己未,朝会提议,湖南副总管辛永宗,为停官、肇庆两府编管。
编管,官名,宋修前朝国史、实录时置,枢密院亦随事置,皆掌编纂记述。宋代官吏得罪,谪放远方州郡,编入该地户籍,并由地方官吏加以管束,谓之“编管”。此等刑罚亦有用于一般罪犯者。
就是说,辛永宗不再是兼职,而是要前往停官、肇庆两地,为编管。等于被处以连降几级。当赵构告诉吴央这一信息时,她扔下一句“调离辛永宗,你不要命我还要呢!你以往这么多来,皇宫的安宁哪里来?”就取下她的宝剑,持剑前往宰相值房。
秦桧一见这架势,马上知道皇后为何而来。急忙起身作揖“娘娘吉祥!永宗的事,不是下官提议的。我即刻追查,即刻追查。绝对确保,不会有人再提此事。”
吴央,在他目光与神色中,读出了其此刻所言,乃大实话。却依然冷冷地,比视着他,一言不发。她寒如冰刀的目光,似乎连空气都快凝结了,直叫秦桧面色如灰,汗如雨下。娘娘目光中的万语千言,秦桧自然懂。
吴央,见已达到效果,默然离去。始终,没有说一个字。
好几天过去了,皇城仍然有人在议论,秦桧怕娘娘。
转眼,绍兴二十一年(1151),八月辛未,韩世忠病逝,诏进太师致仕,追封通义郡王(十三年二月,进封韩世忠,咸安郡王)。
吴皇后摆驾,亲临韩王府,祭奠。这是第一次亲临大臣葬礼,中宫赋予了韩将军殊遇。
韩世忠(1089~1151年),字良臣,陕西绥德县人,原配白氏,续妻梁氏,有子韩亮。两宋之际的名将,与岳飞、张俊,刘光世合称“中兴四大将”。享年63岁。
朝廷诏命,葬韩世忠于平江(苏州)灵岩山下,命移葬英烈夫人灵岩山,夫妇和葬。
移葬英烈夫人,自然是移葬衣冠冢。从此,梁玉梅再次南下屯门,随子韩亮,也伴正徳夫人李娃。多年以后,梁氏逝世,韩亮扶梓北上平江,将父母合葬,守孝三年。韩将军生前,朝廷多次下诏复官,也加其子韩亮为官,皆不拜。韩亮尊父母遗愿,定居广南屯门。
“中兴四大将”,刘光世、岳飞、韩世忠,先后逝去,余下一个张俊,倍感唇亡齿寒。
绍兴21年,年长韩世忠三岁的张俊,已经66岁。朝廷早已予其“清河郡王”,高封位而退养,也算求仁得仁,求雨得雨了吧。
八九月,忙完安葬、移葬韩梁不久,入冬十月。赵构突发念想,欲幸张俊第。张俊得知,为大排筵宴而筹备。还四处张罗,请来很多有名的青楼小姐(艺妓)献歌献舞助兴。为此而临时张罗的歌舞小姐20名,乐师10名,临时厨师10名,杂役30名。筵宴,御宴也。
吴央,吩咐辛永宗随扈外,安排王继先、张去为随行。
“娘娘,怎么要我安排他们俩随行,不是提防着他们么?”永宗纳闷。
“一丘之貉,以魍魉对付鬼魅,你不省心么?一个御医,一个押班,正合适。让王继先,备好醒酒、助消化、安神合一的药汤,以备陛下返回后就喝下,以免伤身。”
永宗心想,这不,又是歪打正着!他俩再歪,为皇上,还是会尽心尽责的。于是,无声地对着娘娘,竖起大拇指,行礼告辞,安排去了。
郡王张府,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单独一张大桌,围在一圈鲜花中央。鲜花外,再围一圈环形舞道。大桌主位,面对的场子大些,方便歌舞。主位背向,也有一个场子,各种乐器,陈列有致。准备,让一向恭简的皇帝,也体验一次,何为“人生得意须尽欢”,何为醉生梦死。反正,他张俊已经退养,不用有所顾忌了。
一向,深谙敛财的张俊,外加多次得到朝廷赏赐,有的是银钱,铺张一次何妨?
要问,这场盛宴,开支几何,看看菜单,就清楚了。御宴食谱详单,如下。
一、干果、鲜果、糕点117品。
1、绣花高一行:八果垒、香橼、真柑、石榴、枨子、鹅梨、乳梨、楂、花木瓜。
2、乐仙乾果子叉袋儿一行:荔枝、圆眼、香莲、榧子、榛子、松子、银杏、犁肉、枣圈、莲子肉、林檎旋、大蒸枣。
3、缕金香药一行:脑子花儿、甘草花儿、朱砂圆子、木香丁香、水龙脑、使君子、缩砂花儿、官桂花儿、白术人参、橄榄花儿。
4、雕花蜜煎一行:雕花梅球儿、红消花、雕花笋、蜜冬瓜鱼儿、雕花红团花、木瓜大段儿、雕花金桔、青梅荷叶儿、雕花姜、蜜笋花儿、雕花枨子、木瓜方花儿。
5、砌香咸酸一行:香药木瓜、椒梅、香药花、砌香樱桃、紫苏奈香、砌香萱花柳儿、砌香葡萄、甘草花儿、姜丝梅、梅肉饼儿、水红姜、杂丝梅饼儿。
6、脯腊一行:肉线条子、皂角铤子、云梦儿、是腊、肉腊、奶房、旋胙、金山咸豉、酒醋肉、肉瓜齑。
7、垂手八盘子:拣蜂儿、番葡萄、香莲事件念珠、巴榄子、大金橘、新椰子像牙板、小橄榄、榆柑子。
8、再坐,切时果一行:春藕、鹅梨饼子、甘蔗、乳梨月儿、红柿子、切枨子、切绿橘、生藕铤子。
9、时新果子一行:金橘、咸杨梅、新罗葛、切蜜蕈、切脆枨、榆柑子、新椰子、切宜母子、藕铤儿、甘蔗柰白香、新柑子、梨五花子。10610、雕花蜜煎一行:同前。
11、砌香咸酸一行:同前。珑缠果子一行:荔枝甘露饼、荔枝蓼花、荔枝好郎君、珑缠桃条、酥胡桃、缠枣圈、缠梨肉、香莲事件、得药葡萄、缠松子、糖霜玉蜂儿、白缠桃条。
12、脯腊一行:同前。
13、劝酒果子库十番:砌香果子、雕花蜜煎、时新果子、独装巴榄子、咸酸蜜煎、装大金橘、小橄榄、独装新椰子、四时果四色、对装拣松番葡萄、对装春藕陈公梨。
二、酒十五盏,正肴、插食、厨劝,计51款。
第一盏:花炊鹌子、荔枝白腰子。第二盏:奶房签、三脆羹。
第三盏:羊舌签、萌芽肚眩。第四盏:肫掌签、鹌子羹。
第五盏:肚臃脍、鸳鸯炸肚。第六盏:沙鱼脍、炸沙鱼衬汤。
第七盏:鳝鱼炒鲎、鹅肫掌汤齑。第八盏:螃蟹酿枨、奶房玉蕊羹。
第九盏:鲜虾蹄子脍、南炒鳝。第十盏:洗手蟹、鲫鱼假蛤蜊。
第十一盏:五珍脍、螃蟹清羹。第十二盏:鹌子水晶脍、猪肚假江。
第十三盏:虾枨脍、虾鱼汤齑。第十四盏:水母脍、二色茧儿羹。
第十五盏:蛤蜊生、血粉羹。
十六、插食:炒白腰子、炙肚臃、炙鹌子脯、润鸡、润兔、炙炊饼、炙炊饼脔骨。
十七、厨劝酒十味:江鲫、炸肚、江鲤生、蝤蛑签、姜醋生螺、香螺炸肚、姜醋假公权、煨牡蛎、牡蛎炸肚、假公权炸肚、蟑劝炸肚。
三、准备上细垒四卓;又次细垒二卓,内有蜜煎咸酸时新脯腊等件;对食十盏二十分:莲花鸭签、茧儿羹、三珍脍、南炒鳝、水母脍、鹌子羹、鱼脍、三脆羹、洗手蟹、炸肚。
共计,168道果点菜肴。
大餐之后,赵构,醉醺醺,眼迷离,被抬回御殿,呼呼大睡,翌日中午才醒。
“呵呵,张俊大宴,赵构大醉。”吴央闻报后,自言自语。
张府大宴过程中的一切,何能瞒过吴央的大内高手?不过,这么多的食物,皇上大多是一饱眼福而已,哪里可能一一品尝?张俊本来就打好了算盘,即有面子,又可自我慢慢品尝好几日。何曾想,翌日醒来,那些昂贵的食物,一夜之间不翼而飞。被人席卷而空,府里硬是没有人发现。不禁,联想闹鬼情景,又是一阵魂飞魄散。
吴央得报,轻轻一笑。心忖,真是活该。这下,真够张俊喝一壶的。一向无孔不入地敛财,却心胸狭窄、视财如命的家伙,会不会引发心肌梗塞啊。
当日晚,赵构将“御宴食谱详单”,放在吴央案上道:“叫你同去,你不去,真是遗憾,实乃我朝第一宴也!”
吴央拿起食谱单,微笑道:“岂止我朝第一宴,算得天下第一宴吧,可谓旷古空前哪。你赏了他多少次,多少银子?也算,收点利息,呵呵”
觜上这么说,心下感叹:张俊,不因其他而流传,单传旷古饕餮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