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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从未爱过他们(2)

自从发现此星后,天穹省曾经花了一定力量对它进行改造,从其它星球精选了一万种植物、七千种动物投放到上面。经过几百年时间,这些生物已经分布到了行星表面,并且缓慢地改变着行星大气构成。

然而,还没等天穹省将它投入商业开发,围绕着死星三号那场荒唐的战斗就爆发了。苏勒和沃迪亚诺伊保护着体形较小的登陆区飞到“天眼一号”太空城,迅速向公众公开真相,并请那里的科学家前来研究。这一作法违背了安全局的条例,但一方面事出紧急,另一方面安全局局长皮萨波里刚被刺杀,局里一片混乱,所以也没有人追究他们的责任。

经过统计,登陆区上一共有八十六万名沉睡的帝国士兵。不仅人数比农牧区多得多,而且更加危险。银河联盟高层考虑再三,反复讨论,最终决定将登陆区拖到天穹省,找一个尚未开发的行星安顿下来。祖波尔行星最终入选。

然后,技术专家们分期分批将帝国士兵复活,让他们在这里定居下来。联盟还派遣民事官员深入到他们中间进行安抚。除了这软的一手外,联盟保卫局还在祖波尔行星周围安排了精良的警备队,时时监视这里的情况。

谁来接受这一艰巨任务?天穹省年轻的文明谈判代表拉特自告奋勇,在老上级斯瓦罗兹克的支持下担任了这一职务。拉特从前的使命就是深入各种异星,与原住民谈判加入联盟的事宜。他对各种文明的差异有着广泛的见识,深刻的理解。

当然,与那些自然形成的文明社会相比,这几十万怀着敌意的帝国士兵情况更为特殊。他们所归属的政权已经消失了一千年,原则上讲他们都不是联盟公民,是战俘,必须被软禁,被改造。

这纯粹是一项人道性质的任务,因为他们不象那些新星系,可以在加入联盟时带来各自的资源。联盟为了这个特殊任务拨了许多款,还制定了特别法律。他们规定了二十年的转化考查期。在此期间,这些帝国士兵不能被接受为联盟公民,没有选举权,也不能擅自离开祖波尔行星。但他们可以进行内部自治。联盟保证提供各种物资给他们,让他们能够生活下来。

“这个任务可不会有前途。”他的老上级斯瓦罗兹克提醒年轻人,这位首长当时正准备离开天穹省,去阿奥吉亚踏上政途。“从仕途上讲,你这是自我牺牲。成功了没有荣誉,失败了却要担巨大的责任。”

拉特并不否认这一点,但他有自己的信念。“我是心物合一教徒,以能选择死亡方式为骄傲。在我看来,这几十万官兵被人为转换成光电信号,不能自由选择生死,这是他们最大的悲剧。我愿意帮助他们从这个悲剧中解放出来。”

拉特认定这就是他后半生的使命。马上,命运的第一棒就打了下来,恋人知道他这个选择,不愿意和他一起陪伴几十万怪人,断然和他分手。拉特接受了命运的安排,他愿意继续往前走。

拉特的正式职务和阿科塔一样——银河联盟驻祖波尔自治行星联络官,负责联盟与自治者的沟通和物资运输。比阿科塔职务内容更复杂的是,这里还有上千名科学家在进行生命转换工作,拉特也要对他们的事情进行协调。

慢慢地,拉特赢得了前帝国士兵的信任。他可以不用警卫走在他们中间,与他们亲密攀谈。他帮助帝国士兵建立了自己的互助会。第一个复活的士兵潘索成为互助会会长,并且一任十多年,直到现在。这些帝国士兵生活在帝国时代,对民主选举没有什么兴趣,他们更渴望能有强力人士帮自己安排生活。

由于复活的帝国士兵几乎都是男性,拉特还帮助他们从联盟各处征集配偶,让他们能够有个完整的生活。在天穹省,在左翼五省的贫困星球上,不少女子愿意嫁过来生活。祖波尔虽然也很贫困,但资源丰富,只要勤奋,至少温饱有余。

很快,拉特自己的感情生活也有了结果。帕帕西娜居无定所,偶然间来到祖波尔,访问固旧,在这里住了一段时间。她为拉特的博爱精神所感动,自己也不想再过漂泊的生活,加上找不到玛希塔,不知道该做什么,于是便留下来,帮助他共同承担这一重任。多年的共同生活不仅温暖了这个男人,也改变了这个女人。过去那个骗子、海盗完全不见了。

前帝国士兵复活的速度开始很慢,一百人、五百人、一千人。为了让复活者能够融入时代,每批复活者苏醒后,复活工作都要暂时停下来,慢慢帮这些人适应新环境。当这个奇异的小社会初步建成后,复活速度便明显加快了。

如今拉特已经年过五十,和潘索共同治理着这个已经超过百万人口的星系。这里已经有了第二代人。他们没有历史的阴影,并且一出生就被赋予了联盟公民权。复活工作结束后,那些负责官兵复活的科学家都已经离开,这里完全是前帝国士兵及其家属组成的小世界。

这天,拉特叫通斯瓦罗兹克的个人信道,祝贺后者当选为银河联盟新任执政官。斯瓦罗兹克在政途上一路跃升,但从未忘记这个富于自我牺牲精神的小兄弟,利用自己的资源给过他不少支持。

“谢谢你的祝福,但你要多小心,现在的政治环境对你很不利。”

“哦,为什么?”拉特不解道。他埋头帮助这些难民,对外界事务过问得很少。

“联盟高层里要求取缔心物合一教的呼声越来越高。当然,我会尽自己的努力把它压下去。但你们在联盟中的地位大受影响。尤其是你,一直有人说你在帝国士兵中散布邪说,盅惑他们。”

拉特听罢,默然不语。他出生在一个虔诚的教徒世家,从小诚信此教。再加上他出生在左翼,仕途上明里暗里都受歧视。这也是当年他愿意到这里执行任务的一个原因。既然不能争到什么,干脆选择与世无争。

就是现在,拉特也在帝国士兵里发展了成千上万名信徒。那些失去故乡,失去亲人的士兵把他当成精神领袖。

“谢谢执政官,我会小心的。但请你向他们解释,这些人失去了自己原来的世界,如果再不树立新的信仰,他们的人生便会破灭。人不能仅仅是肉体在生存。”

接下来,拉特要接待换防的军人。二十年里,隐蔽在祖波尔行星轨道上执行警戒任务的军队已经换了几批。随着政治风声的松与紧,军队装备也时多时少。这次,警戒军队几乎全部换防,新派来的部队被称为“阿玛小分队”。它包括三艘环宇级巨舰。分别叫天门号、布尔凯号和那塔尔号,为首的是新提升的舰队指挥塔阿罗阿。

拉特对这些军舰的名字并不陌生。二十年前,他和斯瓦罗兹克一起代表联盟去阿玛谈判。那时这些军官还是原住民部落中的孩子。拉特带着帕帕西娜,联络处的主要助手格维,还有潘索等一群自治领袖,给军官们举办了简朴的接风宴会。

送走军人们,帕帕西娜把丈夫拉到一旁,不平地说道:“他们哪里是被派来监视这几十万前帝国军人,分明就是来监视你的。”

“我知道,因为我是心物合一教徒嘛,不过没关系。”他指了指正在离去的潘索等人:“他们不会再参加任何战争,我当然更不会。”

把托尔纳特扔在山坡上,玛希塔带着依娜和女儿来到十公里以外一片空地上,“苍穹号”就停在那里。他们刚一降落,玛希塔就预感到了危机,先行飞到布尔凯镇外,正好赶上托尔纳特劫持人质离开广场。

众人上了飞船后,玛希塔便去亲自去驾驶飞船,拨地而起。她知道,船舱里有一个人是依娜母女最需要见的,她不应该打扰他们。为了不惹人注意,现任安全局长安达以探亲名义请假来到阿玛,只带了两名随从,也没有调用自己的座船。此刻他正等在“苍穹号”的船舱里。

九年了,安达还是第一次看到女儿能够自由行走。他拉着艾斯米娜,这看看,那看看,似乎不认识一样,满腔父爱溢于言表。尤其是那双健康的腿,安达啧啧称奇。艾斯米娜也很关心好久不见的父亲,只是她现在情绪低落,打不起精神来。

“姑娘,你还在想那个人吗?”玛希塔从驾驶座上回过身,关切地问。

艾斯米娜反问道:“大师,您是否曾经有过家?”

在旁边,依娜吃了一惊。多少年里,她都梦想着大师能够亲自指导女儿。没想到女儿和玛希塔第一次见面,却是这样的态度。她打断了女儿的不敬:“孩子,你怎么这样对她讲话?”

玛希塔让飞船自动飞行,站起来,向依娜示意了一下,然后来到艾斯米娜面前,回答她的问题:“我有父母,也有兄弟姐妹,但已经多年没和他们联系了。献身原力后,原力就是我的家。况且我这些年有了许多敌人,我如果和亲人们保持联系,会威胁到他们的安全。”

艾斯米娜点了点头:“我理解。但是托尔纳特与您一样,只以原力为家。现在他这个家园也没有了,他成了彻底的孤儿!”

说到这里,眼泪就在艾斯米娜的眼眶里打转。这情形让依娜也震动了,她不知道女儿对那个人的爱已经有这么深。

玛希塔说不出话来。她许身原力已经有四十年,从未有过寻常的生活。一直在刻意泯灭自己的情和爱。现在,她要再一次面对炽烈的凡人感情。

“大师,他卷入政治斗争,可各派势力你争我斗,谁又能说自己是正义的?”艾斯米娜继续为自己的心上人辩护。“你不应该就这样毁了他。”

玛希塔将艾斯米娜拉到跟前,带着长辈的慈爱抚摸着她的头发。“我理解你的质疑。不过托尔纳特并非只是卷入凡人的政治斗争,他要做的事情可能更危险,会危及整个银河系的安全。将来我会告诉你那是怎么回事。现在不管怎么说,他对这个世界暂时没有危险了。”

“请等一会大师。”安达插了话:“请允许我提醒你们,下面那个人涉嫌绑架政府官员,他应该被逮捕!”说这话时,安达不敢看女儿。女儿连伟大的武士都能质疑,何况他这个平凡的父亲。

“或许,我这里有个意见可以供你们参考。”一个学者模样的中年人从旁边走了过来。其实这半天他一直站在那里,依娜还把他当成了丈夫的助手。现在听他的语气,明显不是安全局的人。

此人正是阿格瓦,现在他不仅又见到了心上人,还把命运紧紧绑在她的身上。玛希塔不敢放他离开自己,以免被凶暴的对手所胁迫。

“局长阁下,您是政府高官,维持法律是您的责任。”阿格瓦说道:“不过您还是安全局的局长。您应该更想知道,那个人受谁的指使,他们下一步还要做什么吧?”

安达点点头。现在他从心里承认,他请来的这个人确实是凡人与武士沟通的媒介。

“那么你最好不要逮捕他。你们那些审讯手段我略有耳闻,对付凡人或许有用,但这个人是武士,是控制精神的高手。恐怕你们就是逮捕他,也问不出什么来。所以现在最好的选择是放他离开,并且……”阿格瓦指了指艾斯米娜:“满足你女儿的心愿。”

“我的心愿?什么心愿?”艾斯米娜奇道。

“你想马上就去帮助他,不是吗?”阿格瓦慈祥地望着她。从这个女孩身上,他看到了当年的自己。艾斯米娜心中一凛。这人是谁?他怎么能猜到我的愿望?“你应该去找他。那个人刚刚陷入困境。这个时候出现在他身边的人,会牢牢占据他的心。”

“你是谁?你出的这是什么主意?”依娜断然反驳:“我女儿怎么能去和那个狂人在一起?”

“这位女士有所不知,西斯们是武士,但并非嗜血狂魔。”阿格瓦胸有成竹地说:“如果没有特别的动机,他们不会大开杀戒。更何况这个年轻人一定不会伤害你的女儿。局长先生,只有你的女儿才能从他那里得到你需要的消息。而且,你们不要怕有什么人会指使他做事。武士们除了自己的师傅,不会受任何人支配。这个年轻人至少现在还没有一个西斯成为他的老师。”

艾斯米娜马上理解了眼前的局面。她执着地点点头:“妈妈,请放心,他说得对。爸爸,我会努力劝他回头,希望您允许我去。”

安达是她的生父,但又是联盟的安全局长,他要从两个责任的角度来考虑问题。终于,他点了点头:“去吧,即使你问不出什么,能够拴住他,改变他,也能间接帮助我们的事业。”

依娜心头矛盾,只好转向玛希塔,现在这位大师才能决定一切。玛希塔向她点了点头,然后把艾斯米娜拉过来。玛希塔对这个女孩并不感觉陌生,从看到她在襁褓里那一刻起,玛希塔就知道和她会有怎样的缘份。

“如果你愿意帮助他,你可以去找他。不过我要帮你拥有足够的防御力量。”

“防御力量?

“是的,你妈妈训练你多年,虽然不得法,导致你瘫痪不起,但确实接触到了原力的皮毛。让我来帮助你收束原力,训服它。今后你遇到危险,至少可以用它来保护自己。”

艾斯米娜犹豫了。对于那被无数人追逐的力量,她并没有多期待。特别是武士训练和她好几年的残疾生活联系在一起,留下了许多痛苦记忆。

正在这时,阿格瓦走了过来。在玛希塔面前,他只有最关键的时刻才开口。“孩子,你爱那个人吗?”

艾斯米娜点点头。

“那么,大师领你越过那道门以后,你会更容易和他在一起。否则,你们只能分别站在门的两侧,被那道门分隔。即使面对面,你也很难走进他的心。”

玛希塔知道,这句话多半是讲给自己听的,只好默不作声。艾斯米娜不知道其中的玄机。但她的脑子豁然开朗。是啊,我不愿意接受没有目标的力量,但现在我有了方向。

于是她郑重地向玛希塔点了点头!

发现女儿已经没有危险,安达便带着部下离开了。争吵了许多年,他还不愿意当着这么多人和妻子讲话。而且诸事缠身,安达要马上处理其它事务。玛希塔自作主张放走绑架舰队总指挥的嫌疑犯,安达虽然不满,但他知道自己无法阻止一个武士按他们的规则去行事。

安达离开“苍穹号”,先来到天顶星舰队医疗中心看望阿图伊,同时布置当地安全局人员跟踪托尔纳特。与此同时,阿玛执政官玛哈克也来到医疗中心,慰问受到冲击的舰队总指挥。以自己近二百年的搏斗经验,凭借着钢筋铁骨,玛哈克竟然无法接下来人一击,他到现在还在震惊中。

当托尔纳特疾风暴雨般卷到面前时,阿图伊立刻昏了过去,全无反抗之力,才能任由托尔纳特杠走。但他并没有任何内外伤,更不是被那场面吓晕的。托尔纳特用遥控手段封闭了阿图伊的颈动脉,令他大脑缺血,导致暂时昏迷。直到艾斯米娜挡住托尔纳特,这期间只过去几分钟,还没有进入可以给大脑造成永久性伤害的危险期。

阿图伊苏醒过来,对自己的九死一生非常感慨,也对刺客的凶悍表示惊讶。他没有责怪舰队的保卫人员,那不是普通人可以防得住、截得下的力量。在病房里,阿图伊和自己的副官、玛哈克,还有安达一起观看现场录像,回忆当时的情形。技术人员将模糊一团的立体图像减速、分解,他们看到了一个金发的年轻人,并且检查出了他的各项生理数据。

“天啊,呼吸、脉搏、神经传导……他当时的生理速度至少是正常人的五倍。”副官惊道:“或者说他根本不是个正常人。”

“他极有可能是一个武士!”安达隐去了自己知道的一部分内情,接口说道:“我不是说‘武士教’里那些冒牌的货色,他是一个真正的武士。”

阿图伊坐起身来,下床走了几步。他觉得自己既然没有病,就不应该让别人看到一副伤残病弱的形象。“是啊,武士。阿玛这里也一直有人传说,二十年前是一个武士干掉了他们的独裁者,不过到现在谁也没有证据证明那件事。当然,您是全联盟的安全主管,手里肯定有我们不知道的情报?”

“我是有一些情报。”安达莫测高深地笑了笑。他知道,阿图伊是吵指他参加过当年解放阿玛的那一仗,应该知道某些真相。“但它们极不充分,我只是推测这个人可能是武士。毕竟,九百多年来都没有武士集团还存在的直接证据,我无法据实来判断。”

“很奇怪,他有这种超人的能力,你又是怎么把我救回来的?”阿图伊非常不解。在他苏醒前,他是被情报人员抬着送给军方警卫的。

“我手下也有杰出的情报人员!”安达回答道。

阿图伊知道这不是答案。论安保能力,自己身边的警卫也不次于情报人员,除非安达有什么秘密法宝。不过安全局长不说,自己也不便再问。

托尔纳特清醒后,忍住伤痛,迅速来到民用航天港,趁当时尚未戒严,混上一只货船离开了阿玛。这个久历江湖的年轻人并不傻,他已经猜到自己这么容易就逃出来,或许正是安全部门设下的计谋,准备暗中跟踪自己,找到阴谋的主使者。

不过托尔纳特不在乎这些,因为他根本不会去找那个什么主使者复命,他要去一个只有自己才知道的地方。

内心空空如野,不光感觉不到外部世界,甚至听不到自己的心跳和呼吸,最后,艾斯米娜完全感受不到肉体的存在,只有一团精神,在冥冥世界里飘浮着。

好半天,艾斯米娜才从彻底的入静状态中清醒过来,心里头说不出的舒畅,仿佛把灵魂掏出来清洗一遍,再放回头脑中来。玛希塔坐在她的对面,此时,这位大师的面孔似乎不象刚接触时那么严肃了。或者是体内那种温馨感觉在起作用,艾斯米娜觉得她甚至比妈妈都要和蔼些。

“大师,我现在心里空空荡荡,但是无比愉快。原力的运转从未有这么令我愉快过,以前,它只是和痛苦相伴。这也是我妈妈教错的地方吗?”

“这方面她并没有教错,运转原力最初十分痛苦,你妈妈帮你筑了基。现在你只是苦尽甘来。”

连日来,玛希塔每天都在半夜三更带着艾斯米娜来到野外,练习导引、呼吸等方法。艾斯米娜感觉自己的身体正被某种神奇力量所充满,精神充沛到了极点。她想跑,想跳,想做许多事故,脑子也快了许多。但是她仍然能稳住自己,恍若枯木,纹丝不动。她正在成为原力的主人。

艾斯米娜在朝霞中站起来,活动着腿脚,感受着清风拂面的舒畅。忽然,一股力量从侧面袭来,如排山倒海。艾斯米娜完全没有提防,但她的身体已经横飞出去,在碰到石壁之前一个倒翻,脚跟稳稳地扎在地上。

同时,艾斯米娜听到了一声闷响。她望着身后的岩石,眼睁睁看着它慢慢碎裂成几块,滚倒在地。

一旁,玛希塔放下右手,满意地点点头。“你虽然还没有进攻的实力,但遇事足以自保。去找他吧。”

“他……他已经离开阿玛了?”知道自己通过了测试,艾斯米娜又开始惦记心上人的命运:“这里的军警肯定在搜捕他,他又失去了原力的帮助。会不会……”

玛希塔闭上眼睛,一会又睁开。“是的,确实有人在搜捕他,但他已经离开这里了。我在这个星系的范围里已经感觉不到他了。”

“谢谢大师,其实……其实我很想问,您为什么当时不抓住他?”

“你父亲想逮捕他,是在履行联盟公职人员的责任。但这与我无关,我阻拦托尔纳特并不是因为他犯了联盟的法律,而是因为他要走向原力的黑暗面。现在至少他不能再往前走了,抓不抓到他,已经不重要了。”

玛希塔平生中第一次带徒弟,没想到艾斯米娜进步这么快。不追求才能得到,这是杰迪武士修练原力时遵守的信条。然而要论贯彻这个信条的程度,她可能还不如眼前这个小姑娘深入。艾斯米娜从未主动追求过什么力量,结果那力量也从没有真正离弃过她。只要有个机会,它就会奔涌而出。

“可是大师,他会到哪里去?”

“当我们这些蒙召之人受到挫折后,习惯回到公主设下的玄关那里。一方面治愈肉体和精神的创伤,一方面从公主的遗训中获得教益。在20道玄关中,有几处很适合静修,也可以躲避警方或者仇人的追捕。我把它们的位置告诉你。你可以逐个去那里找他。”

“这也是对我的试练?”

“你太聪明了!”

玛希塔站起来,告诉她自己要去哪里,嘱咐她不要告诉别人。现在她们都是武士,这是只有她们两人才知道的秘密。

“我要从第一关开始逐个检查那些玄关。我怀疑阿里曼篡改了玄关的内容,引诱托尔纳特一步步走向原力的黑暗面。”

“好的,我也去找他,尽全力把他拉回来。”

安达布置完阿玛这里的事情,也准备离开。这些天他一直住在安全局的派出机构里,没有回自己的家。临走时,艾斯米娜蹦蹦跳跳来到安全局里找到他。安达上一次看到女儿活蹦乱跳时,她还只有十岁。看到这么高的女儿能够自由活动,安达不禁心升感慨。这些年自己躲避妻子,也顺带冷落了女儿。

“爸爸,你去忙吧。我知道你的肩上挑着整个银河系,但我有个请求。”艾斯米娜拉着父亲的手。

“你说吧。只要能满足的,爸爸一定满足你。”安达握着着女儿的手,心里充满作父亲的责任感。

“你和妈妈当年为我这两条腿发生争吵,现在这个因素已经不存在了,我希望你们好好生活在一起。我的要求是——还要你来做我的父亲,她做我的母亲。”

昔日的情形一幕幕浮现在眼前,从自己和依娜第一次相识,到一起踏上斯凡特维德的专用船,相爱、秘密结婚、直到这个孩子出生。安达沉默半天,才从回忆中走出来,他摇了摇头:“孩子,你的腿疾只是一个导火线,我们在那以前就有几年不讲话了。”

“不,您还爱她,她也还爱您,我能感觉出来。”

安达没有讲话,他承认这方面还不如女儿权威。

仙侣星系,一个为银河系无数痴情男女所歌颂,但却没多少人敢于闯入的角落。年复一年,车轮般的脉冲星闪着蓝色妖魅之光,与作伴的红巨星呈对比鲜明。

这对“仙侣”共有六个孩子,其中三个是岩石行星。唯一一个拥有雄厚大气层的岩石行星由于远离父母的光焰,是一个冰雪覆盖的世界。在银河定标星图里,它也被叫作仙侣行星。由于自转与公转轨道之间的复杂关系,它的一年只有两昼夜。站在仙侣星上,阳光要用四分之一年的时间才从一端滑到另一端。即使如此,因为距离那个红巨星过远,朝阳一面的平均温度仍然在零度以下。

由于寒冷,仙侣行星上大部分地方只生长着地衣类植物。只有靠近赤道,生物群落才丰富一些,但也只相当于其它生命行星极地的景色。冰冷的海里有一些游鱼,岸边徘徊着以它们为食的毛皮兽。

这里除了水,没有什么资源可供开发,景色也十分单调,再加上不是军事要地。所以虽然被发现了上万年,始终无人定居。曾经有好事者投放下几种从其它星系里捕获的兽类,看它们能否生存下去。几千年下来,这些野兽或者靠食用地衣,或者捕杀其它野兽,竟然扩展到赤道许多地方冰面上。它们还养成一个独特的习行,就是不停地追逐着阳光,一年中不停地从一片冰原跑向另一片冰原,直到绕行星表面跑上一圈。

在赤道上一个终年不融的高原冰洞中,莱娅公主给隔世弟子们留下了一处玄关。直到今天,整整四十八代弟子中也只有阿里曼、玛希塔和托尔纳特先后到达过这里。阿里曼在生命关修练时,面对无数尸骸狂性大发,堕入原力的黑暗面,从此离开公主铺下的道路,自行修练。那以后,这个新生的西斯武士虽然来到过浮华关和死亡关,但并不是为了修练,而是去篡改里面的内容。他在浮华关那天还碰巧遇到撞上门的韦拉柯卡师徒,用那位武士历史学家的性命祭了新关。

托尔纳特从阿玛逃脱,既要摆脱联盟安全部门的搜捕,又要躲开雇用他绑架舰队指挥官的人。失去能力的年轻人不得不防备周围所有人。托尔纳特绕了几个大圈子,才从奥纳加省偷出一只破旧的小飞船,飞到仙侣星系。

如今,托尔纳特已经与原力隔绝,象凡人那样很容易疲劳。飞船降落后,他无法支撑疲惫的身体,倒头便在椅子上睡着了,很久才醒过来。他穿好防护服,拖着疲劳的步伐走下飞船。站在熟悉的冰原上,仰望仙侣双星,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然后,托尔纳特来到冰洞里的玄关前。那里有一处嵌在冰岩里的浮雕,看上去古朴苍凉,似有万年之久。公主在里面布置下复杂的晶体线路,但没有在表面上留下任何开关,修练者必须凭自己对原力的驾驭去开启它。

当年,莱娅公主设下二十处玄关。每处玄关都能够让隔世弟子对原力的掌握更进一层,凭借新获得的能力,他才能开启下一道玄关。眼前这一关排位于第十九,托尔纳特正是从这里找到线索后前往阿玛,并与艾斯米娜相识。所以,他离开这里并不算久。

现在,托尔纳特默立在浮雕前,做势欲发。周围一切如旧,看来没有谁打扰过玄关的清净。然而每当他凝起精神,原力便象顽皮的孩子一样逃开。如果强行运功,身上就会感觉如群蚁噬咬,大汗淋漓,又无法动弹。

托尔纳特无力坚持,只好回到飞船上吃点东西,等体力充沛后再试着闯关。然而玄关默默地面对着它,再也不开放了。

就这样,连续几天,托尔纳特始终无法开启这道关。金发青年长叹一声,转身离开,他只能再退回更低级的玄关,试试看到哪一关才能用原力开启,然后从那一关开始逐次修练。以前的师兄师姐们毕其一生功力,在低级关头里反复徘徊,始终无法进阶。他却相反,被从高处打回了原型。

托尔纳特回到飞船里,人的意志一衰退,睡意便很容易降临。就在他半梦半醒时,警铃忽然响起,通知他有飞船从太空中逼近。托尔纳特十分担心,这些年他一边修练,一边征战,没少在银河各处结仇,现在更是联盟官方的嫌疑犯。以前仗着原力护体,他并不在乎这些敌人,现在可大不相同了。

屏幕上出现了入侵飞船的外形。这是一艘小型摆渡船,一个人便能驾驶,但它只能从最近的星系飞过来。这会是谁呢?自己的飞船停在冰原表面,没有任何掩护。对方早就能从监视器里看到自己。

果然,飞船进入大气层后径直飞向这里。如果现在强行起飞,以双方动力水平的差距而言,他这艘小飞船完全无法逃脱。托尔纳特不再抱侥幸心理,他拿起光剑,跳出飞船,隐在附近的冰岩下。没有原力的护持,他只能凭借基本的搏斗技巧来解决麻烦。

飞船准确地靠到他的小船旁边,起落撬深深扎在冰面上。托尔纳特盯着舱门。许久,舱门打开了,看到那个身影,托尔纳特顿时觉得心头一热。在这寒冷的星球上,那就是他盼望的光和热。不,她简直就是原力的恩赐。

托尔纳特克制住冲出去的念头,静观其变。艾斯米娜走下冰面,舱门关上了,身后没有人跟随,天空也没有其它飞船的影子。艾斯米娜走向托尔纳特的小飞船,但是中途却停下来,转向托尔纳特隐身的方向,一道温柔的声音传到他耳朵里。

“托尔纳特,我知道你在那里。放心吧,船上只有我自己。”

托尔纳特心里一惊。她能够感觉到自己,而自己却无法办到!甚至,艾斯米娜已经能够用原力聚集起声波,传到他耳朵里。隔得这么远,那声音仍然温柔似水。动人心弦。几天没见,功力增长如斯!不过此刻他无心细想,虚弱感驱使他走了出来,他太需要人帮助了。

艾斯米娜看到他现身,高兴地跑过来,拉住他,上上下下打量着:“你受伤了吗?生病了没有?”

托尔纳特记不清上一次有人问寒问暖是什么时候了,他鼻子一酸,差点流出眼泪。艾斯米娜二话不说,把他杠上肩头。这个女孩子怎么会有这样大的力气?托尔纳特迷迷糊糊地被她杠着,送回到自己的飞船。

“放心吧,没有人追捕你,也没有人跟踪我。这是大师向她朋友借的飞船。”

“玛希塔?当然了,只有她知道这个地方。她自己为什么不来?”

托尔纳特说话的时候,干裂的嘴唇摩擦着,让艾斯米娜很心疼。她用力抓着托尔纳特的手。“你需要帮助,不要恨她。她是你的师姐,在这个世界上,除了隔世的公主,只有她能帮助你。如果她要伤害你,当时就会把你交给官方,甚至一剑……”

“她就是这样帮助我的!”托尔纳特狠狠地说道,一阵眩晕猛地袭来,他虚脱地瘫在地上。这几天他时时想提升原力,本来就不顺畅的能量通道更加紊乱,托尔纳特只觉得半边身子浸在冰里,半边身子烧在火里。全身剧烈抖动起来。他从没有这么虚弱的感觉,生命似乎正从皮肤上的每个毛孔向外流逝。

艾斯米娜紧握着他的手,看到他这个样子,眼睛里露出焦急的目光。“托尔纳特,你现在是什么感觉?你告诉我该帮你做什么?大师没有教我怎么调整别人的原力。”

“唱……唱歌,唱你那天唱的那首歌。”

银河天女颂?艾斯米娜忽有所悟,她扶着托尔纳特,让他慢慢坐下,将两腿盘好,靠在墙壁上。然后她站起来,放开歌喉,全情投入地唱起那首歌。

世人崇拜英雄,但从未爱过他们。

披在豪杰身上的外衣,只是众生心中的神话。

……

歌声在船舱里回荡着,悠扬婉转,象是能钻进人的心肺。托尔纳特跟着她的旋律呼吸着、呼吸着、呼吸着……气息慢慢稳定了,感觉也慢慢舒畅了。

艾斯米娜唱得入神。一曲唱罢,才发现托尔纳特已经睡着了。她找来保暖被,将他细心地裹好。

就这样,每当托尔纳特气息不调,冷热交替发作时,艾斯米娜就用自己的歌声为他调节气息。那不是一般的歌声,艾斯米娜从小修练原力呼吸法,已经深暗其中的真谛,那是真正的天赖之音。

有一天,托尔纳特从梦中醒来,看到艾斯米娜仍然守在身边。他拉着艾斯米娜的手,感动地说:“你真有魔力,刚才我居然从梦里听到了你的歌。”

“其实刚才我也在做梦,梦见我在为你唱歌。”

安达刚回到魔手星云,立刻被通知参加联盟强力机构紧急会议。与会者有他,有保卫局局长阿隆,警察部队首长,紧急事务部部长。斯瓦罗兹克亲自主持会议。尽管银河系里阴云密布,但这样的会议也并不常开。这个能够让几大巨头聚齐的突发事件,就是发生在奈尔图拉星系的海盗事件。

安达这段时间都在布置搜索玛希塔的计划,有关这起突发事件的报告,他才刚刚拿到手里。在接通保密信道之前几分钟,他还在突击阅读这份报告,一时间没有精神准备。

“我们都知道超铅是干什么用的,它必然和‘一号工程’有关。所以我要请教安达先生,你的部下还没有把它查出来吗?敌人已经在制造某种神秘舰艇的船身了,而你却跑到团结省去抓什么西斯武士!”

阿隆在几千光年外质问着安全局长。脸上有几分真实的气愤,也有几分做作的表情。对于安全局长这个位置,他早就想布置上自己人,而不是这些优柔寡断,不识大体的家伙。

“我当然知道超铅的技术价值,但这和‘一号工程’有没有关系,并不能靠臆断来推测。现在最重要的是分析奈尔图拉七号星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建议我们再看一看联络处的报告。”

安达这么说,也是因为自己对这个事件全无准备,他要借分析现场报告的机会理一下思路。斯瓦罗兹克同意了这个无关大局的请求,算是给老朋友解一下围。于是,阿科塔交来的事件报告出现在屏幕上,供五巨头研究。阿科塔在报告里叙述了事件的过程,不过,更重要的证据是现场的影像资料。然而也就是影像资料让大家摸不着头脑。阿科塔声称,他看到一个黑衣人和一个光头女子以超自然的力量搏斗,后者最终逐走了来犯者。然而,在海岛上收集的影像资料中却独独看不到这两个怪人。只有那几千个原住民,还有人数不少的入侵者,面对空荡荡的空间大呼小叫。

机器没有欲望,就不会看到什么!看到这些影像,安达已经心中有数。“各位同仁,这些奇异现象只有一个解释,那是两个武士在搏斗。至于仪器不能记录下他们的身影,那就是他们特殊能力的一部分。”

“你的脑子不会出了问题吧?听说你的妻子相信这些邪说,是不是你也受了影响?”阿隆讽刺道:“或者干脆就是你推托责任的借口?好嘛,你的情报人员正在与神秘的武士对抗,所以你无法获得准确的情报?”

安达立刻体验到他的前任、前前任的愤怒。安全部门和军队之间悠久的明争暗斗,阿隆对一切强力部门的渗透欲望,这不是他靠妥协能够避免的。“阿隆局长,那你还能有什么解释呢?现场有几千名目击者。如果你要说那些原住民愚昧无知,那么阿科塔呢?联络处的其他人呢?即使他们统统产生了幻觉,那么如何解释袭击者在已经得手的情况下,突然离开的事实?”

“需要的不是解释,而是调查真相……”

“好了,你们两人不要争吵。”斯瓦罗兹克出面挡下了阿隆的攻击。“当务之急是评估这件事情对联盟安全的影响。由于某个神秘力量的干扰,反叛势力没有得手,这是好的方面。由于警察部队较晚来到现场,没有抓到入侵者的踪影,这是坏的方面。你们现在都要把精力放到这个事件本身上,而不是互相指责。”

“我曾经提议派军队保卫农牧区,现在是时候了。”阿隆马上抓住了机会。警察部队首长,紧急事务部部长都已经是阿隆的派系,立刻附合。

对于这个顺理成章的动议,安达也没有什么可以反驳的。同时他也提出了自己的建议:“死水里捉不到活的鱼。如果一味加强警戒,隐蔽的敌人就不会出现了。我们也就失去了线索。当地联络官阿科塔一直想把农牧区改成商业场所,我认为我们要支持他这个方案,政府各部门暗中行方便,让奈尔图拉星系热闹起来,各色人等来往于此。这样,让有所图谋的人以为我们放松了警惕,再次混进来,我们才能抓到线索。”

站在斯瓦罗兹克的角度,这两个方案都有用。于是他决定,先让阿隆派军队守卫奈尔图拉,并且要大张旗鼓,因为这是符合公众期望的举动。然后慢慢放松下来,减少军队数量,增加秘密情报人员,再帮助旅游公司开发奈尔图拉,以便抓到第二次试图盗取超铅的人。

阿隆对此并无异议,但他要借机把其它问题摆在桌面上:“分裂势力这次行动,告诉我们危险已经迫在眉睫。警察也好,情报部门也好,不能再循规蹈矩进行法律范围之内的调查。我们必须有非常手段,逼那些躲在暗处的人现身。”

“不行!”安达早就知道阿隆的想法。后者曾经反复宣称,脓包必须在引发严重感染前挑破。他只是不知道,阿隆要具体用什么计划来实现这个想法:“战火一天没有爆发,就不要去点燃它。那不是什么脓包,那是亿万条性命。我宁愿双方就这样对骂一万年,只要不发生武装冲突就行。”

“好了,这不是本次会议的议题。”斯瓦罗兹克再次打断他们的争论。在私人感情上,他更欣赏克守本份的安达,反感飞扬跋扈的军队首脑。但从理性上,他知道阿隆的建议更有道理,所以干脆不让自己陷入他们的争执:“你们分别去处理这个事件,向我每天发一份汇报。”

终于,托尔纳特的病彻底好了,他可以自己走下飞船。只是身体还是很虚弱,在冰面上散一会儿步就感觉很疲劳。艾斯米娜将他包得严严实实,两人一起来到玄关门口。托尔纳特望着那个雕像,眼睛里含着泪光。他不知道自己的功力衰退到什么程度,严重的话,或许已经彻底和这二十年的人生轨道永别了。

“你瞧,这就是孤独关,我在这里修练了七个月。公主在遗命中要我远离人世,体验彻底的孤独。只有隔断与任何人的联系,彻底进入孤独,才能感受到强大的力量。不要向任何软弱低头,不要被任何犹豫动摇。可惜,我现在打不开它了。”

“孤独关?这些就是你得到的遗训吗?”艾斯米娜摇摇头:“大师不是这么说的。”

“哼,又是她。不管她说了什么,你又怎么判断她讲得对?”

“因为她在你前面二十年来到过这里!”说完,艾斯米娜脱掉外衣,肃立在浮雕前,双手抱成球状,默默运功。

“你打不开的。”托尔纳特劝道:“即使你妈妈教过你什么,但她根本不是武士,你连皮毛都不会学到。”

艾斯米娜向他作了个禁声的手势。托尔纳特不说话了。他知道,玛希塔既然要她来,肯定有过什么布置。良久,只见蒸气从艾斯米娜的头上散开,忽然她全身抽搐了一下,然后睁开眼睛,双眸中放着寒光。

托尔纳特熟悉这些异像,这不是艾斯米娜现在就能达到的境界,应该有一股强大的无形力场笼罩在这里,它来自那遥远的师姐,可惜他已经无法感觉到了。师姐的功力已经达到这个程度,可以在这么远的距离内把自己的力量遥加给艾斯米娜。

浮雕感应到了她们联合在一起的呼唤,缓缓向两侧分开。艾斯米娜长出一口气,双膝一软,跪了下去。托尔纳特赶忙扶住她。两个人定了定神,并肩走了进去。门一开,一股潮湿的气味扑面而来,里面雾气缭绕,温暖如春。

这道玄关的主体是一个上万平方米的暖房。顶端由透明材料构成,墙壁保温隔湿,地面是渗透了营养液的腐植土。好久无人料理,现在这里已经成了原始小森林。不知名的小野兽在脚下奔来跑去,树枝上还有蛇和昆虫。几只鸟儿上下翻飞,看到门开了,一下子冲出门去,又被门外的冷气冻了回来。

艾斯米娜看到这些动植物,欢天喜地般跑了进去,瞧瞧这个,摸摸那个。才走了几步就被一丛藤蔓植物挡住。她干脆顺着一株大树爬到高处,俯瞰看整个暖房。这里到处野性勃发。生机盎然。

艾斯米娜端坐在树冠上,兴奋地望着这一切。托尔纳特不知道她喜从何来。在她的家乡,阿玛星球上到处都是动植物,难道她没有见识过?

“托尔纳特,你说这里叫孤独关?公主留下的功课是体验独自一个人的生活?那她为什么又要留下这个暖房?这里的动植物明显不属于这个冰雪星球,是她刻意带来繁殖的。”

“为什么?也许因为她们都是女人,喜欢这些花花草草。在孤独关修练嘛,当然要找一些东西排遣寂寞?”

“玛希塔在这里修练过很久,你一定也看过她的修练记录,她是这么说的吗?”

“她?她什么重要的事情都没记录。不光这里,她在每一关都只留下这样的记录:某年某月某日,我来到这里;某年某月某日,我离开这里。哼,我甚至怀疑是一个机器人在我前面二十年听到了公主的召唤。”

怪不得托尔纳特对师姐没有好感。艾斯米娜从树干上溜了下来,拉着托尔纳特的手。“你得到的信息被篡改了。这一关叫死亡关。莱娅公主在这时保留了几百种动植物的胚胎,冷冻在一起。隔世弟子在这里的任务是把它们复活、蕴育、培养长大,要求在整个修练期间不让任何一株花、一只兽死掉。在死星的尸体中体验生命的意义,在这里的花鸟中体验死亡的残酷,这就是公主当年真正的布置!”

两只小鸟飞过来,托尔纳特嫌恶地把它们赶开。当年他来到这里,由于已经有二十年无人看管,里面就已经成了这样的野生状态。他索性住在后面的小室中,根本没管这些花花草草。

“不可能,如果遗命是这样写的,那就和以前十八关的要求背道而驰。蕴育生命?难道公主叫我们学做花匠?”

“除了公主留在上界的那道召唤,你得到的所有信息都被人篡改了!”

于是,艾斯米娜把一个托尔纳特从未听说过的名字告诉了他。阿里曼!此人于银河新纪元954年出生,6岁那年接受公主召唤。他贪强冒进,但由于天赋极高,居然一关关闯了过来,只是越来越倾向于原力的黑暗面。终于在第十七关上告别正道,从此自行修练。

那以后十几年里,阿里曼深入各种绝境磨练自己,用孤独、恐惧和愤怒洗练自己。他几乎和玛希塔同时间完成修练,只不过分别结成一正一邪两枚果子。然后,阿里曼和玛希塔互相感知到对方的存在。由于彼此忌惮,他们在整个银河系里兜圈子。既要查到对方,袭击对方,又不能让对方所偷袭。就这么一过二十年,直到今天。

“你的师姐相信,阿里曼曾经回到那些玄关,以精深的原力修改了贮存的信息,将自己的感悟伪装成公主的指示。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托尔纳特看着那些树,那些花,那些游走的蛇,用力晃着脑袋。“什么?你是说,这些年我其实是在做阿里曼的徒弟?我不相信!公主第四十六次召唤没有任何人听到,完全没有留下记录。”

“那都是他自己抹掉的。我不要求你马上相信这些,但希望这些怀疑的种子能留在你心里,让它们慢慢发芽。不过现在,让我们重新在这里静修吧。”

艾斯米娜抚摸着一束鲜花,让它贴着自己的脸,轻轻摩挲着。“大师告诉我,公主在遗言中这样描述着原力——它让草木青翠、繁花盛开、鱼儿欢游、鸟儿鸣叫,它让生命按自己的样子勃发。所以武士要在这些生命现象中体会原力。”

托尔纳特哼了一声。“那只是女人所理解的原力。在我的心目中,原力以宇量规模存在,在整个银河间回荡,控制着万事万物,让它们以严整的规律来运行。这般森严气象不是小女人能够感受的!”

“看来你并不尊重你的师傅?”

“武士向道而不向师,我们真正的师傅只有原力本身,彼此之间无非兄弟姐妹。再说,既然我听到的信息被篡改,你讲的也未必是她的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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