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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只羡双星不羡仙

艾斯米娜不想和他争论,独自跑到暖房后面的小屋里,寻找乘手的工具。不一会,妙曼的声音从那里传了出来。“托尔纳特,你帮我一起干活好吗?我也是女人,我就喜欢花花草草,你不反对吧?”

托尔纳特点了点头。他甚至可以不听公主的命令,但只要这个小妹妹丢一个眼神,他就愿意为她服务。不一会,两个人就在暖房里忙碌起来。阿玛行星的原住民自幼都会农牧技巧,艾斯米娜尽管残疾,也不例外,从小便会采摘、种植、放养。她带着托尔纳特剪枝,除草,清除粪便,饿了就剪下一些嫩草嫩芽,煮沸了食用。渴了就喝这里的泉水。这是外面的冰雪遇热融化后,经过过滤后流进来的。

“为什么不吃那些小动物?”托尔纳特提着建议。“我们也需要动物蛋白恢复体能。”

“不,这里的东西都要活下去。只吃那些枝叶、果实,并不妨碍它们生存。动物坚决不能吃。”

接下来几天里,他们都是如此度过。干活、吃饭、休息。十几天过去了,枯枝败叶都被清除,暖房里开始有模有样起来。艾斯米娜拄着工具,高兴地望着自己的劳动果实。

这些天里,托尔纳特的内心也在悄悄发生变化。在过去,冒险会使他兴奋莫名。现在想到那些经历,他忽然感觉精神变得疲惫起来。银河里到处是潜在的敌人,他又失去了能力,无处可去。然而,做一个隐居的农夫不是很好吗。

不过老是吃素,托尔纳特还是觉得厌烦了。于是有一天,他趁着艾斯米娜熟睡之际,提着激光剑来到冰原上。这里生存的最大野兽不到一米长,全身长着柔和的白色毛发,隐隐泛着金光。托尔纳特随手杀了一只,把它拖到冰洞前,利落地把野兽的毛皮剥下来。

“这个活你做得很熟啊。”艾斯米娜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来。“你以前在这里,就是这么修练的吗?”

托尔纳特一边切割着野兽,一边告诉她,自己一直在此修练到个把月前,才飞往阿玛行星。在这里,他每天漫山遍野奔跑,体验着空无一人的孤寂。他杀过好多野兽。不光为了吃新鲜的肉,也是把这当成一种游戏,排解寂寞。花花草草对于他可没有这个作用。

“现在我剥下的兽皮还堆放在后面冰洞里。也许,把它们送到阿玛能卖个好价钱?”

艾斯米娜没说什么,既然不是园子里的动物,就算不违师命吧。她和托尔纳特一起把肉切好。两人在洞口处生起火来,烤着新鲜的肉。

望着阳光下的冰天雪地,望着眼前活泼亮丽的女孩子,托尔纳特全身上下有说不出的懒散。“怎么回事?也许这就是你们师徒的阴谋吧?现在我什么也不想做,只想在这里呆下去。什么原力,什么上界,都见鬼去吧。”

“如果这是阴谋,那就是我用整个生命布置的阴谋,你即使明白了也得接受它。”艾斯米娜切着烤熟的肉。“有朝一日,也许你彻底失去了原力,但你还拥有我。”

托尔纳特没有回答,现在他还无法判断,可不可能用原力交换艾斯米娜的感情。长这么大,他只知道力量、强大、坚定、勇敢,他从不知道爱能为自己带来什么,更不会付出自己的爱。

两人吃过兽肉,艾斯米娜把兽皮用冰雪擦干净,带回小屋,用化学融液清洗过。然后缝制起来。

“天啊,你还能用手工做衣服?”托尔纳特好奇地望着她。

“我做得不算好,阿玛进入联盟前是农业社会,我们那儿的女人都会制衣手艺。”几经拨弄,艾斯米娜用野兽腋下最好的皮毛给托尔纳特作了一顶帽子,再用腹部的皮毛给他做了件披肩。“或许没有你那些机械加工的衣服暖和,但穿起来会很漂亮。”

托尔纳特高兴地把它们穿戴起来。接下来在冰天雪地里奔跑时,他能从冰壁上看到自己的新形象,这确实不同凡响。他的课程表里没有美学,艾斯米娜正在给他补上。

金黄色的太阳悬在天际,但只有一颗。

不知名的长毛野兽在山坡上奔跑。

天空湛蓝湛蓝,清澈而又深遂。

妈妈和爸爸一起站在树林边,手牵着手。他们比现在老得多。所以,这是未来的景像。

艾斯米娜长出了一口气,从美梦中醒来。身边,托尔纳特早就醒了,出神地看着她。梦中那柔美的情绪让她懒得动弹,甚至懒得说话,她想永远停留在那梦境中。

“梦到什么了?”托尔纳特看到她嘴角上露着笑容,好奇地问。

艾斯米娜把那个梦告诉了他。“不知道有几百次了。梦里的景色每次都差不多,只是这次爸爸也在,以前只有我和妈妈。我不知道它意味着什么,但我知道那是个预言,我和他们要在那颗绿色星球上终老。”

托尔纳特并非凡人,他能够接受发生在艾斯米娜身上的奇迹。每个武士都有自己的一点小名堂。他连几分钟后的未来都无法预感,但有些前辈搏斗技术根本不行,却拥有超强的预言能力。“什么时候你梦到了我,赶快告诉我。”

笑容在艾斯米娜脸上凝结了。是的,她到现在还没有梦到他。这意味着什么?如果只是一个普通的梦,说明她对他的感情并不深。但这不是个普通的梦,她相信这就是未来。那么,他在未来中没有和自己在一起?

托尔纳特询问了那个星球的模样。艾斯米娜先后梦到它不下几百次,已经能拼出它的轮廓:“那是一颗没有开发的生命星球,生命种类之多不亚于阿玛故乡。当地没有文明,有些野蛮人生存的痕迹,但我没梦到他们的样子。天空中只有一个太阳,不象阿玛那样有几个。夜空里有一个巨大的卫星,晶莹剔透。但是银河只是一条长线,不是一张圆盘。所以,它应该是在银盘里。”

不管未来怎么样,此时外面正是长达数月的白天,他们跑了出去,眺望着远山近谷。一晃两个月过去了,托尔纳特似乎已经彻底忘记宇宙的其它地方。如果没有人找到我,我可以永远不离开这里。

随着仙侣行星的运转,太空中那对仙侣忽东忽西,就是不肯落下。光线射入暖房,让里面一片暖意。两人回到暖房中央,双手放在膝上,闭目聆听。好久,好久,他们才睁开眼睛。

“你听到了你说的那种声音吗?”托尔纳特好奇地问。

“听到了。”艾斯米娜望望左右,指指一根中空的植物。“它生长时发出砰砰声。”又指了指一条藤萝。“它生长时发生呼呼声。”然后她又找到了一株嫩草。“发出嘶嘶声的就是它。很温柔,很清澈。你没有听到?它们生长时的声音就象音乐。”

托尔纳特摇了摇头。据艾斯米娜说,这是公主留下的一项原始训练内容——聆听这些植物生长时细胞分裂的声音。可怜托尔纳特并不知道有这样的任务。现在他想照样去练,但已经无法通关了。

“它们就象音乐一样宁静、平和、安详,和我的呼吸融为一体。万物生长的声音多么温馨。”艾斯米娜闭着眼睛,一边倾听,一边讲着她的感受。

任银河系阴云密布,战火待燃,不知不觉,两个人在这里度过了半年时间。太空中的仙侣已经落下又升起。托尔纳特的力量仍没有恢复,还不能独自打开公主的玄关。但他变得不在乎了。有的时候他会不由自主地幻想,自己和艾斯米娜,还有他们的孩子,一起在雪地里玩耍,在冰川上滑行。以前他从未想过这些。看到别人组成的家庭,团圆和美的生活,他觉得很不真实。但现在它仿佛伸手可及。

也许,和过去二十年告个别,并非很惨痛的代价?托尔纳特敏感于自己的变化。他每天亲手侍弄这些花花草草,鱼鸟虫兽。看着它们生长,看着小动物围在自己手边觅食,他心中慢慢开始涌动一种暖和的、甜蜜的感觉。这和他以前体验到的冰冷和尖锐完全不同。

托尔纳特的心随着流经暖房的雪水一起融化。玛希塔也变得不那么可憎了。也许要感谢她帮我卸下了这副沉重的担子?

这天,他们干完活,来到冰雪间漫步。两人手牵手站在冰岩上。地上的仙侣仰望着太空中的仙侣,彼此默默无言。宁静的仙境让他们许多天不加戒备,有时候几天都吃住在小屋里。所以,站在冰岩上的他们没注意到一群穿着白色隐形服的人从冰洞后悄悄逼近。

这群人手持武器,但心怀恐惧,他们都知道托尔纳特有何神通。他们的飞船降落在几小时的路程外,然而,托尔纳特就站在那里,完全不在意眼前的危险。这是什么意思?他难道不能在远距离感觉到他们。

一百米,五十米……显然,这对仙侣什么也没有发现。一个白衣人猛挥手,一时间几道电光抢击向托尔纳特。他们用了超过常人目标三倍的能量。艾斯米娜就在那一瞬间感觉到了威胁,返身扑上去挡住托尔纳特。电光击中了这两个搂在一起的人。结果托尔纳特惨叫一声,身体滑下冰岩,重重地撞到冰面上。昏了过去。

“哦,据说他是武士?怎么这样弱不轻风?”

“小心有诈。”

冰岩上,艾斯米娜并没有受伤。她飞身跃下,那双已经健康结实的脚稳稳扎在冰面上,她用力推拉着托尔纳特,尖叫着。她这副表情让袭击者意识到托尔纳特可能真不行了。终于,犹豫再三后,这群人四面八方冲上来,把两个人围住。为首的一个人推开艾斯米娜,低头查看托尔纳特。托尔纳特紧闭双眼,人事不省。

“咦,他的神奇不见了,他是个普通人了。”为首的这个人有三十多岁。他一呼气,衣领上全是冰喳:“这是什么鬼地方,太冷了。马上炸毁他们的飞船,把他们都带走!”

入侵者绑住艾斯米娜,拖着他们离开这里。两艘飞船在冰天雪地里爆炸了。艾斯米娜有一阵很担心,但显然没人去搜查公主布下的玄关。他们来这里的目标,只是要抓住托尔纳特。

二十年间,越来越多的人接受了安迪巴尔赫的说教。有人觉得,这样过简单的生活,不依赖外界星球没什么不好。有人认为,如果银河系里大部分人都过这样的生活,哪里还会有政治纷争呢?还有人认为银河战争一触即发,如果战时本星系被封锁了供给线,可能真要在没有任何星际运输的情况下生活一段时间,不如提前作好准备。

不仅信徒人数越来越多,信徒身份地位也有提高。这天,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发来了信件,表示支持他的预言。信件的主人正是现在炽手可热的宇宙学家克拉默。他在二十年前发现的宇宙学定律如今已经以他的名字命名,许多人正依托这个定律计算通向银心的航线。有趣的是,克拉默从那以后便离开了他就职的“天眼一号”太空站,不知去向。有人说他已经去银心探险了。有人说他已经进入了银心,只是不知道会从哪个时空里钻出来。

显然,克拉默还呆在这个时空里,只是不便透露自己的位置。克拉默在来信中认真探讨了超空间崩溃的可能性。原来,从克拉默的老师阿卡格尼卡克开始,他们就在统计银河系里超空间飞行的历史记录,试图从这些飞行规律中推断超空间的某些特性,而统计资料所显示的结果并不妙。

人类利用超空间进行跨星系飞行已经有一万年历史了,文明正是籍此技术才能分布到银河系各处。最初人们充分享受着这一技术成果。虽然在超空间里只能盲航,但大家并不害怕。毕竟有那么多可靠的计算方式,可以保证出入顺利。直到七千年前才发生第一次超空间航行失败案例。一艘飞船从现在的宗主省大星云附近进入超空间,另一艘从父旋臂省飞入,但两船再未出现。而在那以前,进入超空间的飞船即使有些许偏离航线,但全部能安全逸出。

技术进步大大提高了超空间逸出点的精度,从最初可有几分之一光年的误差,到现在不到半个标准行星直径。但从那次失事后,失踪记录反而越来越多。不管飞船的航线定向技术怎样提高,防护措施如何完善,失踪事件总是越来越多。从几年一起,到一年几起,到一年几十起,几百起。

到了最近几百年,飞船在超空间里的失踪记录甚至呈几何级数上升。虽然由于飞船总数的增加,超空间航行的总数量也在大大提高,但失踪飞船在飞船总数中的比例确实在缓缓提高中。所以克拉默认为,人类颇繁利用超空间,必定破坏了其中的某些结构,它正在越来越不稳定。至于量变什么时候会形成质变,他并不能准确计算出来。

在电子信件的结尾处,克拉默这样写道:“也许您对它即将总崩溃的预言是真实的。到时候,超空间真会对人类封闭,已经四散的人类将被彻底隔离在一颗颗孤立的星球上。这个前景太可怕了,毕竟我们从出生就适应了一个宏大的宇宙。”

职业科学家一向把安迪巴尔赫这样的人看成江湖术士。能有克拉默这样名份极高的学者发来诚恳的信进行讨论,还是令老人很高兴。他不是高兴自己得到了承认,而是因为接受这个预言的人身份越高,影响越大,越能有更多的人因此得救。老人看完信,带着霍尔德尔等弟子走上街。今天他们不传教,要好好地庆祝,放松一下。

他们向广场走去。这里正在进行杂技表演。来自银河各处的演员表演着小把戏。它们与科技无关,永远受人喜欢。如今,塔图因这里的人们已经习惯看到安迪巴尔赫瘸着腿走路,没有人再笑话他。看到他走过来马上让出道路。安迪巴尔赫站到前面,兴致勃勃地看着那些把戏。

忽然,一道无形的电流击中了他那条不能动的腿,它象是抽紧了,然后又放开,再抽紧,再放开,如此循环不已。周围的人什么都没感觉到,只有安迪巴尔赫疼得汗流满面。

“老师,你怎么了?”霍尔德尔发现了异常,关切地问。安迪巴尔赫示意他把自己扶起来,指指广场周围的一间休息室,一众弟子把他扶到里面。

“老师……”

“你们先出去,关好门,不要让任何人进来。没有我召唤,你们也不能进来。”

霍尔德尔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只好听命。隔着门缝,他隐约听到呻吟声,似乎还有碰撞声。“不好,老师腿脚不便,是不是……”一个弟子焦急地想进去,被霍尔德尔挡住。

“老师要我们别进去,自有他的道理。”

就这样,大家在焦急中等了好久,门才再一次打开。安迪巴尔赫站在那里,一切如常。

不,和往常不大一样,老师能走了!安迪巴尔赫正在尝试着运用他的腿。霍尔德尔想扶住他,被他摆摆手拦住。在众弟子的惊讶中,安迪巴尔赫迈出二十多年的第一步,第二步,第三步……自从他开宗立教以后,这是第一次有人看到他能走路。

“老师,这是……怎么回事?”霍尔德尔激动地问。

安迪巴尔赫无暇回答,探身四面张望:“师妹,你在哪里,请现身吧!”

安海拉?玛希塔从对面的休息室里走了出来。二十多年了,两人彼此知道对方的存在,但从未见过面。“师兄。请原谅小妹没有及时来医治你的腿。”

“我知道你面对着什么危险,瞧吧,这就是他留下的。”安迪巴尔赫拍了拍那条还很无力的腿。“来吧,弟子们,这是你们的师姑。”

一众弟子前来拜见玛希塔。“我知道你在星海里飘流,可惜我追不上你啊。”安迪巴尔赫笑道。

正在此时,玛希塔忽然停下来。“不好,艾斯米娜有危险!”

“啊——”

托尔纳特刚一醒来,就被疼痛撬开了嘴巴。好多年他都没有这些感觉了,甚至不知道这些疼痛意味着什么。是皮肤青肿?是肌肉撕裂?是骨折?还是内脏出血?托尔纳特挣扎着,但是爬不起来。

“嚎叫吧我的武士,你现在也体会到凡人的痛苦了?”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走到他身边,踢了踢躺在地上的金发青年:“不过你还算结实,居然没有伤筋动骨。”

托尔纳特缓过劲来,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他发现自己没有被绑缚,看来对方已经确信他不再是武士。不过在那个汉子周围,几个保镖仍然警惕地盯着他。托尔纳特认识这个人,正是请他绑架天顶星舰队指挥官的恩俄迪马。

“你失败了不算什么,但不应该不向我们复命。”恩俄迪马冷冷地说道。“看来没有信仰的人就是不值得信任,你最多算个雇用兵。”

“艾斯米娜……和我在一起的女孩呢?她和这事无关。”现在托尔纳特最关心的已经不是自己的命运。“你把那个姑娘怎么样了!”托尔纳特放声大喝,期望艾斯米娜或许关在附近什么地方,能听到自己的声音。

“先关心你自己的生死吧。我很想知道,你的神功哪里去了?

“这关你什么事!”托尔纳特觉得他是在嘲笑自己,冷笑一声。不过一阵钝痛又让他呻吟了出来。

“这么说你已经无用了?”恩俄迪马露出轻蔑的笑容。“我是革命家,手上不能随便沾血。记得你说过,你曾经在死亡面前修练过。那么我会把你送给一群人,在他们那里,死亡天天可以看得见。祝你修练成功。”

托尔纳特知道从这个人身上讨不了好,索性什么也不讲。他闭上眼睛,脑海里全部是艾斯米娜。是的,他已经有了牵挂。他曾经刻意避免的感情已经种植在他心里,这和他二十年里听到的教诲完全相反。但这样又有什么不好?托尔纳特无法作出判断。

如今有无数人类飞船在星海间穿梭,几百光年的距离朝发夕至。然而大部分情况下,它们只是在目标星系附近逸出超空间,然后迅速减速,降落在星系内部的生命行星或者太空城上。两个星系之间那动辄几光年的茫茫深空对人类来说并无意义。

一些犯罪团伙,或者通辑犯便利用这一点,他们会驾驶飞船以极低的速度飘荡在深空里。只要装配好隐身设备,再断绝与外界的联系,甚至可以躲避几十年不被发现。

当然,保卫局、安全局和警察部队都会派出飞船搜巡深空。然而如果只以每秒几百公里,上千公里的巡航速度在深空里巡逻,它又显得那么浩瀚。谁也不知道深空里隐匿着多少飘流船。所以,只要他们不靠近某个殖民星,不构成实质威胁,地方当局便不闻不问。

托尔纳特正置身在这样一艘飘流船上。它有两公里长,是一艘老式的环宇级大船,按照使用年限早就报废了。现在它属于一类著名的犯罪团伙——私斗团。

文明即使发展到星际水平,也从未禁绝过一种恶习,就是观看他人角斗。观众还会下注,以角斗者的生死为赌注。自然,银河联盟早就在法律上禁止这类行为。每个新入盟的文明如果有此类民俗,也在被禁止的条款之内。然而私下里的生死搏斗从未被彻底禁绝。

作这种生意的犯罪团体就叫“私斗团”。他们全部飘流在深空,有钱的观众可以通过摆渡船偷偷前来,亲眼观看角斗。没钱的,或者害怕法律风险的,也可以通过秘密信道在家里观看角斗。

私斗团控制的选手分为自愿和被迫两种,自愿者往往负债在身,或者本身就是罪犯,不在乎用命换点钱。他们不仅可以得到赏金,还可以从下注结果中得到钱,当然是必须要买自己赢。如果钱赚够了,他们随时可以离开私斗团。

被迫的角斗者自然是一分报酬都没有。他们都是被仇家劫持来的,扔到这里各安天命。他们不会活着离开私斗团,即使一胜再胜,也必须斗到哪天死亡为止。因为本身就属于犯罪行为,所以私斗团根本不用对那些被迫的角斗者讲什么人道,总是让他们参加最残酷的生死搏斗。比如把他们扔在逃生舱里,打开通往太空的门,让他们在空气逐渐稀薄的舱室里抢夺唯一的宇航服,失败者就会在真空状态里爆裂;或者让他们在强辐射空间里刺穿对方的防护服;要么干脆直接放他们与各种猛兽较量。

恩俄迪马一走,私斗团的打手就冲进来,给托尔纳特的喉部强行植入一片药剂。他的嗓子很快就哑了,手又被锁住,什么也说不出来,写不出来。然后,托尔纳特被扔进铁柜里搬来运去。他看不清外面的情形,只能通过透气口喘着气。

等到铁柜打开,托尔纳特发现自己置身于铁笼里。每天私斗团都给他提供大量肉食,让他迅速恢复体力。托尔纳特身上的外伤也被治愈。这是私半团里必要的程序,没人愿意花钱看一个打不了几回合的虚弱斗士。

几天后,恢复健康的托尔纳特双手被电子铐锁住,被带出来,投入一个私斗圈里。这是一个弧形铁笼,在他对面,一个壮汉正等着他,那人也是个被掳者,用茫然的目光望着他,不知道该不该冲上来。托尔纳特在现场没有看到任何观众,只有几个警卫用能量枪指着他们。他估计周围的墙壁只是虚拟图像,观众可以坐在外面观看他们。

“去,把你对面的人撕碎。”铁笼外面,私斗团打手向他们叫喊着:“这样至少保证你能活过今天!”说完,打手一按按钮,两人的电子手铐都松开,掉到了地上。

如果放在以前,托尔纳特会毫不犹豫地出手,现在却却怎么也下不了手。艾斯米娜将他坚强的心变软了。“我没有兴趣。”托尔纳特回过身,走向铁笼的金属栏。

“没兴趣?好吧,那就让你提高一点兴趣。”私斗师高声对着看不见的观众喊道:“这小子有个女人,现在就让他从敌人手里抢回自己的女人吧!”

托尔纳特顿时停下脚步,瞪大了眼睛。金属栏外,又一个金属柜打开了,艾斯米娜戴着电子手铐被推了出来。同时又有几个大汉从通道里跑出来,扑向艾斯米娜。他们都是自愿的角斗者,马上投入角色。训练师一按按钮,艾斯米娜的手铐也掉到了地上。她摆好姿势,准备对付那些围上来的壮汉。

看到心上人苍白的脸,瘦弱的身体,还有脸上一道道伤痕,托尔纳特震怒了,他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痛。强大的力量迸发出来,虽然那只是肌肉和骨骼的天然力量。托尔纳特吼叫着冲上去,用肩膀杠飞一个角斗者。另一个早有准备,挥拳打来。托尔纳特不与他纠缠,用灵活的脚步从他身边绕过,冲到艾斯米娜身边,

“小心,我可以……”艾斯米娜还没说完,一个角斗者从后面向她扑来。托尔纳特把全身力量集中到右拳,一击致命。角斗者一声闷响,扑倒在地。托尔纳特拉住艾斯米娜,冲向通道。

“好好,这才精彩。”三个训练师手持长电杆围向托尔纳特,金发青年大吼一声,举起身边一个角斗者向他们扔去。那个身躯撞开一个缺口,两个人向通道里跑去。虚拟景观外面的观众还以为这是表演的一部分,纷纷喝彩。

没有原力,仅凭普通的力量和搏斗技能,托尔纳特仍然能闯出一条血路。他打倒几个训练师,拉着艾斯米娜跑出场地。私斗团团长正来到场地里面,知道事情不好,拨出能量枪向他们的背部射击。艾斯米娜被打了个正着,惨叫一声倒在地上。托尔纳特则被能量场推撞到场地外。等他翻身起来,想再回去接应艾斯米娜,艾斯米娜却已经爬起来,猛按墙上的键,把门关上。

“你快走!”艾斯米娜大喊道。

在场地大门关上的最后一刻,托尔纳特看到几束强光同时击中艾斯米娜,听到了她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托尔纳特吼叫着,象一头猛兽拍着金属门。那扇门牢牢地挡在他面前,一个训练师站在不远处,用电鞭抽在他身上。此时托尔纳特只是一个普通武夫,被电鞭打得全身一阵抽搐。于是,三四个训练师小心地围上来,轮番用电鞭抽在他身上。很快就把他打得皮开肉绽,堪堪欲死。那经历二十年修练的身体摔倒在搏斗场地门口。

忽然,电鞭不再抽过来,托尔纳特挣扎着抬起头。一双黑色的靴子出现在他视野里。场中央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一个人。他穿着黑袍,盖着头部。

“你是谁?”随着训练师的质问声,一只鞭子从侧面抽了过来,被黑衣人用手紧紧抓住,黑衣人伸出另一只手,抚摸着托尔纳特的头。

“现在你知道失去力量的后果了吧?”

托尔纳特被他拉着站了起来。那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体型瘦削,表情严厉。“记住,不要受到迷惑,任何时候都不要失去力量。”

说完,黑衣人转过身,朝着一个训练师凌空一抓,一件东西便从对方胸膛里飞了出来,划着血红的弧线落到黑衣人面前半空中,那居然是训练师的心脏!还在半空中搏动着。心脏带出来的血液并不往下滴,而是围绕着心脏盘旋。那个训练师低下头,望着自己胸膛里喷出的血,无法相信这是真的。

饶是这些私斗团训练师好勇斗狠,也没看过这么恐怖的景象,一时都围在四周,愣在那里。黑衣人收起手,心脏和残血一起摔在地上,溅了一片。那个被凌空开膛的训练师也吐出最后一口气,扑倒在地上。

私斗团团长知道情况不好,早早关了转播设备,这些血淋淋的场面才没有出现在镜头里,否则会骸倒银河系中一大群观众。

来人扛起托尔纳特,大踏步走向港口。一个武装保镖远远迂回到他们身后,用能量枪朝着他的背部射击。黑衣人头也不回,伸手虚虚向后一抓,保镖的身体被千百吨巨力挤成一个肉球,爆裂开来,骨肉、内脏、血液和衣服、枪只的碎片混在一起,四外乱飞。

同时又有两个保镖迎面冲来,开枪射击,黑衣人用手指远远一划,无形的力量便将保镖的身体横向切开了。

这一切只有几秒钟,如此骇人的功力震惊了所有人。他们都意识到这是自己无法阻止的力量,目瞪口呆地看着黑衣人把托尔纳特扛到一艘摆渡船上。

私斗团团长看到这个情形,大喜道:“太好了。他没有开启飞船的密码,打不开驾驶台。大家离开船坞,用能量炮把飞船炸毁!”

私斗团训练师们闻声去抬能量炮。黑衣人能够看到外面的情形,但他全不理会。他将托尔纳特放到驾驶室地板上,抬起右手掌罩在驾驶台上,闭目运功。只见各种仪表,指示灯此起彼伏,发动机轰鸣着,电子系统被原力彻底解开。飞船在火焰中凌空而起,消失在深空里。

一天后,玛希塔、依娜、安迪巴尔赫便赶到这里。他们只看到现场一片狼籍。私斗团团长害怕这是什么对头雇用杀手来报复自己,带着部下苍皇逃走,把这个私斗场所完全放弃了。看着空空如野的船坞,依娜焦急地问:“艾斯米娜有危险吗?她还活着吗?”

“她还在这里。”玛希塔安慰着惊慌失措的母亲。“她虽然无力进攻,但完全能自保。托尔纳特自己走了。”

凭着超众的感应能力,玛希塔从一个小杂物间里找到艾斯米娜。原来,被激光束击中后,艾斯米娜的原力就自发起了作用,保护她没有受伤。接下来,私斗团的人都去围攻黑衣人和托尔纳特,场面一片混乱,给她留下了逃生机会。

然而,艾斯米娜刚藏到杂物间,胸膛里便象塞进一大块寒冰,五脏六腑都被冻结了。她知道谁来了,自己那点生命力完全无法抗拒。她也知道对方能够感觉到自己。好在阿里曼对她全不在意,他只是要带走阿里曼。

四个人走在长廊里,踏着断肢残体。望着那惨烈的场面。艾斯米娜吃惊地问,“这……这么残忍……这些是托尔纳特干的?”

“不,这都是阿里曼干的。”

“他就是死亡本身!”提到这个师弟,安迪巴尔赫仍然心有余悸。

“这个西斯……。”依娜不小心踢到半只头颅,差点没吐出来。艾斯米娜看到周围这副惨相,马上开始担心自己的心上人。“大师,他把托尔纳特带走,会不会伤害他?“

“不会伤害他的肉体,但会伤害他的心灵,会把他带向原力的黑暗面”玛希塔长叹一声:“他们会结成西斯师徒,历史上他们就是这么做的。抱歉,我没有防备这种可能。”

然后,玛希塔转向依娜,指着艾斯米娜说:“妹妹,你一直希望我训练她,现在我答应你。艾斯米娜,只有成为武士,你才有机会把他拉回来,你明白吗?”

又一次,托尔纳特从昏迷中慢慢醒来。这次,他发现自己躺在柔软温暖的生物膜地板上,一只放射线治疗球在他身体上方飘浮着,上下左右扫描着他的身体。从他躺着的位置望过去,正看见宽大的观察窗,一只红色的火盆悬浮在天上,周围是长长的红色发辫。托尔纳特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只知道那是一颗距离很近的红矮星。

那个黑衣人正背朝着他,望着外面的红矮星。“师兄……”托尔纳特张了张嘴,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嗓子还哑着。但黑衣人显然已经从心里听到了他的声音,转过身,掀开头罩,用阴冷的眼神盯着他。那眼神里没有生机,却有着无穷的力量。仿佛单单用目光就能劈开岩石,洞穿铁板。

接下来,空气中没有一点音波通过,他们凭借着心灵的力量交流着。此时托尔纳特仍然与原力隔绝,还无法读出对方的意念。但是没关系,黑衣人会把自己的想法塞到他的脑子里。

“你就是阿里曼?这二十年间,其实是你在教导我,而不是公主?”托尔纳特小心翼翼地试图站起来。他已经能做到天不怕,地不怕,但却无法不怕这个人。

“你是西斯?”

“那个名称并不重要,自古魔道同源,我们都是武士。”阿里曼伸手扶他站稳。“你曾经动摇过。但是刚才你已经看到,失去力量和拥有力量,差别会多么大。我可以帮助你永远与原力结合。”

托尔纳特无法一下子接受这个强悍的人。他不如公主的原型那么可信,不如第一次见面的艾斯米娜那样可爱,甚至不如安海拉?玛希塔那么熟悉。虽然玛希塔让他受此劫难,但他和这位师姐毕竟“相识”了十几年。对她的所思所想,所作所为早有思想准备。

然而,阿里曼对他来说是个突如其来的现实。“是啊,看来艾斯米娜说对了,我修练的课程不是公主留下的,是你改过的!”

“是谁引导了你也不重要,你不是已经走到了原力的面前吗?你二十五岁就能得道,和你的师姐一样快,比我还快十几年,这有什么不好?”

托尔纳特闭上眼,慢慢寻找着身体的感觉。是的,原力,它还在那里,只是不能释放了出来,被什么东西瘀堵在身体各处。这让他时时感觉胸口发胀,口干舌燥,仿佛一台空转的发动机。

“师兄,你得道至今已经有二十年,为什么不现身?”

“上界赋予我们力量,必然有它的理由。这个缘由如今才出现,我们刚刚有机会进入银心。”当阿里曼开口时,他的眼神才显得不那么锐利。“我知道恩俄迪马找到你做帮手,实施他的绑架计划。但他只是左翼阵营里中等级别的密谋者。他们的首领正为我们打造那条船。你肯定知道,那是能进入银心的船。现在让我们联手吧,等那条船造好后,趁这个混乱的局面夺下它,一起进入银心,与上界合体!”

“可我,我……”托尔纳特双手握紧拳头。他知道阿里曼说的是什么,他何尝不愿意实现这个终级的归宿。但那需要力量、力量、力量,而他已经与原力无缘。

“你一定知道星暴修练吧?那种残酷的修练真的存在,现在你就来承受它吧!”

说着,阿里曼转过身,指着外面的红矮星。托尔纳特知道他要做什么,心里一惊。“不,师兄,我还没有准备好……”

“你没有准备好拥抱原力?那就准备拥抱死亡吧!”

说完,阿曼里遥遥一指观察窗,只见外面透过来的光线立刻加强了。原来,他们正呆在一颗离红矮星的星冕只有五百万公里的小行星上。观察窗必须屏蔽掉绝大部分光线,才能让他们用肉眼直视那片火焰地狱。现在,阿里曼一点点提高光线的透入率,大量辐射涌了进来。托尔纳特无法抗拒,赶紧坐到观察窗前,集中精力调整内息。强光透视着他的五脏六腑,刺入他的每个细胞。托尔纳特心跳在加速,呼吸在加速,一切生理活动都在加速。

“听我的声音,呼——吸——呼——吸——”阿里曼屹立在强光里,用心灵指点着弟子。托尔纳特努力调动心头一点灵光,挤出一点点意识的清泉,试图浇灭周身的烈火。但是,那团感觉里的烈火越来越猛,他逐渐控制不住了。

“师兄,我……”托尔纳特突然发现,自己能够讲话了。原力如此汹涌澎湃,已经突破了一切人为的阻碍。

阿里曼大喝一声,又把光线入射率足足提高了一倍。烈焰烘烤着托尔纳特,射线粒子穿透他的身体,其中的能量被他全盘接受。托尔纳特猛地跳起来,冲向观察窗,横起身子在上面跑了几步,一个后空翻落下地。然后他又在三面墙壁上这样狂奔着、翻腾着,同时发出阵阵吼声。他想冲、想跑、想摔砸东西、想砸碎面前的一切,他已经无法控制住自己拥有的力量。

“太好了,朝我来吧!”

阿里曼招手让他向自己进攻,托尔纳特落下地,扬起双掌连连发招,一团团电光从他掌心里喷涌出来,小小的观察室里充满了能量的激流。

“好,尽情释放吧!”阿里曼大声鼓励他。那些闪电球击向阿里曼,在他身边消失掉。然后又是一团、再来一团。奔流的力量从托尔纳特这里潮水般发出来,又在阿里曼身边汇入一个看不见的洞穴。

好一阵,托尔纳特发射闪电的节奏才缓下来。阿里曼回身一指,观察窗瞬间完全关闭,室内只留下微弱的荧光。托尔纳特跌坐在地上。大口喘息着,喘息着。原力再次流转于他的全身。一阵爽快让他大喊起来。

它回来了,我又拥有了它!

象每个第一次进入农牧区的人那样,艾斯米娜看到它的美景,顿时呆住了:“天啊,这里……它是真实的?”

“这还不是它最美的时候。”玛希塔指指山坡下面的田地:“负离子太阳重新打开才几个月,这里刚生长出第一批植物。等它们被修得平平整整,就象是大地上的一幅水彩画。”

赶走了黑衣人和章普尔,星海便现身在两位昔日的探星员面前,把自己的身份告诉了他们。“天啊,当年我们在农牧区东山村遇袭,就是你把我们带走的?”阿科塔终于搞清了一个二十年的不解之谜。

“是的,这些年我就在这里,我非常了解你们两个人。”

阿科塔无言以对。面前这个女人看上去只有二十多岁。但她不仅有近千年的寿命,甚至不是真正的生命体。那些毛孔、皮肤皱纹、闪亮的眼睛、指甲,全部惟妙惟肖,能触能感,然而只是原生质聚合出来的拟人形体。星海的身体里甚至没有器官,没有一颗细胞,她只是一团物质和能量的综合体。

“请替我保密。”星海在消失前提出了自己的请求。“现在我还不想让官方知道我的存在。”

“没问题,我知道当年他们想怎么对付你。”阿科塔爽快地答应了。

就在第二天,保卫局派来了上万名军人,几十艘舰艇涌进奈尔图拉星系。数百名情报人员也来到这里,到处勘察反叛分子遗留的痕迹。直到一个月后,紧急状态告一段落,军队的人数才逐渐减少。

阿科塔和杰里杰纳作为官方人员,必须讲出他们看到的一切。他们尽可能隐去有关星海的事情。即使不为了保密,他们也不知道如何表述自己看到的一切。既然说不清,不如不说,反正大量视频资料摆在那里,可供军方和情报人员研究。他们用肉眼看到的,并不比视频影像更多。

自然,阿科塔最担心的问题不是星海的行踪,而是怕自己的旅游开发计划被推迟。然而事情很快就朝着他希望的方向发展下去,与他接洽的旅游公司很容易就得到了一大笔贷款,于是他们便再次派人来,迅速和奈尔图拉七号星联络处签定了协议。他们先用临时能量点燃负离子太阳,开启农牧区里面一些必须的环境控制系统,让内部世界再次产生水循环和空气循环,让风雪雷电这些自然景观再次出现。这样,内部世界至少可以重现生机。

内部世界复苏了!听到这个消息,成千上万名原住民都搬了回去。他们回到家乡,纷纷打扫、掩埋动物尸骸,拨掉枯死的植物,开始种植新作物。上百名设计人员进入内部世界,根据那里的风景作着规划——这里是疗养区,那里要开辟成观光区。旅游公司雇用了十几万原住民清理那些可以开发的地方。他们打算将内部世界中百分之一的土地变成旅游区,剩下的任由原住民居住,以保持里面的自然风光。

为了实施这一计划,支撑起人造的太阳、空气和水,临时能源当然不够用。旅游公司在农牧区外壳上开始修造巨型核聚变电站。它可能从周围海水中提练重氢,再转化为能源。电站一旦建成,农牧区就将永远自给自足。

现在,电站离能够运行只有一个月了,联合旅行社正式成立,第一批游客已经来到奈尔图拉七号星。这里变得热闹起来,原住民已经建造了一些简单的商店,出售纪念品,他们很能够适应这样的变化。

与此同时,联合旅行社遍选各行星的优良物种洒在农牧区里。经过几个月时间,这里已经生机盎然。一方面有大量游客来到奈尔图拉七号,将这里作为疗养地。另一方面原住民也纷纷回迁。结果,农牧区重新回到联盟公众的视线里,激进的左翼冒险家也无法再次派人来打劫。

知道玛希塔要来这里潜修,阿科塔在他们当年最初进入农牧区的小山顶划出一片私人领地,盖了幢小房子。玛希塔带着艾斯米娜住在那里修练。星海也再次现身,一起教导这个孩子。与玛希塔相比,星海从未以血肉之躯与人搏斗,缺乏技击经验。但她从出生就与原力接触,自然修练的时间将近千年。其感知范围上达银河,下俯人间,控制原力的能力浑厚无比。

于是两人便做出分工,星海帮艾斯米娜学会调整原力的运行,玛希塔教她各种搏斗方法。艾斯米娜自幼筑基,天赋强大。经过两大绝顶高手亲自指点,对原力的运用迅速精进。

想当年布隆塔斯长期与帕尔帕丁相处,深知皇帝性格的冷酷来源于他过度深入上界,总是从宇宙的视野俯瞰人世,将人类视为蝼蚁。于是他便建造出农牧区,让死星三号在蕴育过程中既能感受浩瀚的星海,也能从其内部感受人类个体之间的各种关系。这种同时来自上下两界的感悟前所未有。

“你要学会和我一样,既能以上界尺度感受原力,也能以本界尺度感受原力。如此才能让爱驾驭力量,而非相反。”星海对弟子讲了自己的感受。“爱总归只是属于人间,不属于星际。”

当星海教导弟子时,玛希塔就和安迪巴尔赫一起,依次去往各道玄关,检查那里的记录是否被改变。结果发现,除了最后一关外,阿里曼已经将所有玄关都改造了,用自己的感受代替了公主的原话,只是用公主的形象把它们讲出来。托尔纳特是第一个被这条歧路带到原力黑暗面的蒙召之人。

如今,第四十九次招唤已经发出,已经有一个不知住在哪个角落的孩子听到了它。如果一切顺利,他将在几年后来到第一道玄关。此刻他们还不知道他是谁,她重新将那道玄关的内容改了回去。

“也许阿里曼会再来改变它,但我们只能这样尽自己的努力。”玛希塔不敢过于自信。

“相信原力吧。”安迪巴尔赫安慰道:“它会自己达成平衡。”

这天,艾斯米娜来到圣台旁边修练。一时疲倦,慢慢睡着了。依娜正在这里陪伴女儿。她用衣服盖在女儿身上,望着女儿的脸上浮现出笑容。一会,艾斯米娜睁开了眼睛,看到身边的妈妈时,笑容还没有收住。

“你做了什么梦?从梦里笑到梦外?”依娜好奇地问。

“还是那个梦。不过这次,托尔纳特和我们在一起。你、爸爸、还有他,我们都要在那个绿色星球上终老。”

依娜拉着女儿的手,分享着她的甜蜜,但什么也也没说。她不忍心破坏女儿的好心情,不过这个梦越来越象艾斯米娜的个人愿望,而不是什么有价值的预言。

依娜静静地飘浮在不远的河湾里,用身体感知着水的流动。玛希塔和星海坐在圣台边缘上,聊起分离后的经历。星海最有兴趣的是那个跟在师妹身边的男人。“你是说,他是在一个大都市里遇到的你,那时你也在修练吗?”

“是的,莱娅公主在科洛桑设置了一道玄关,名叫浮华关。蒙召之人要取得一个普通人的身份,过一段普通人的生活,面对普通人的诱惑,承受普通人的压力。公主认为只有在凡尘中才能洗净凡心。阿格瓦就在那里认识我的。”

“那么,他也算是凡间的一种诱惑了?”

玛希塔被逗笑了。但她不知道星海是在开玩笑,只是在认真提问题。

“也许是吧。我曾以为我通过了这一关,现在看来未必是这样。”

一片鲜花绿叶中,托尔纳特盘膝而坐,闭目凝神。他已经练习了几个小时。运功到极深处,内不觉有自身,外不觉有天地,仅有一团意识悬浮在虚空里。

这是阿里曼设置的又一个隐修处,一个拥有生命的行星,位于祖波尔星系几百光年远。从这里抬起头来,同样能看到硕大的银核悬在天上,仿佛一只随时可以掉下来的光盘。盘子中央,星光致密到无法分清其个体,宛如光的旋涡。那是一个永恒的目标,吸引着一代代西斯武士为之神往。

良久,托尔纳特睁开眼睛,周身一片舒畅。流转在四肢百骸中的原力如此强大,已经远远超过了他自己的最高水平。

等他站起来,看到周围的景象,一下子呆住了。只见方圆几百平米的地面上,花已经全部枯萎,叶已经全部泛黄。一些蜂鸟昏迷了,掉到地上。几只鸟儿跌在草丛里挣扎着,怎么也飞不起来。

托尔纳特被震惊了,他抚摸着身边几平方米彻底枯死的地面,迷惑不解。是的,这片死亡地面以他为中心,向四外扩展着,这只和他有关。

“师兄,这是……”

“是的,这才是真正的力量。只有能从其它生命中吸取它,你的修练才能进入大成。”阿里曼从一旁边走了过来,脚踏过几只鸟儿的尸体。“生命和死亡是平衡的。你拥有更多的生机,周围必然要布下更多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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