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在空气中的传播速度是340m/s,光线在真空中的传播速度是3000000km/s,直到月光跨过蔺家祠堂的门槛照亮了祠堂内一大片的月色,众人才从蔺昱川的话语中体会到他的真实语意。
蔺昱川早已离开了祠堂,留下的是那些满口祖训的“孝子贤孙”们。
堂叔一家躲过一劫犹在暗自庆幸着,只有蔺雅琪依旧梗着脖子不肯服软的模样,但刚刚蔺昱川当着众人所说的一番话,还是在她的心底有了一些触动。
蔺四爷爷被佣人送回去休息,临走时只是看着祖宗牌位重重地哀叹了一口气,什么也没再说。
不知道他这哀叹是因为蔺家的家门不幸还是在哀叹他自己的一时糊涂。
说出那些话,蔺昱川内心是轻松的,有句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现在想想这话是对的。与其让那些人猜测他们的所剩所得,还不如让他们趁早安心,也免得再故意做出让自己失望的事。
现在对未来的结果已经公布,如若有人再有异心,那自己对于犯错之人的处置,蔺家的人也应该是心知肚明,再无异议的了。
攘外必先安内。
蔺昱川这边才压制住了蔺家的内部,外在的恶势力就找上了门。
沈易堃还是那副无欲无求的姿态,仿佛对于蔺氏集团的打压毫不知情或者说是有恃无恐。
沈易堃面色如常,蔺昱川自然也不能失了颜面。
蔺昱川一脸对事情不知情的模样:“沈先生怎么亲自来了?我正想找时间去拜访您呢。”
沈易堃面露愧色,说:“昱川啊,我这是给你登门谢罪的。”
“哦?沈先生这话从何说起啊?”蔺昱川一脸地故作无知。
沈易堃愣了一下,没想到蔺昱川拿出对事情一无所知的态度,他反倒不好开口了。沈易堃示意身边的助理向蔺昱川解释。
助理上前先鞠一躬,说:“蔺先生,很抱歉。我们的人不知道收购来的小企业是您家里人的,我们当时只是按照市场行情做的正常调研,之后的流程也是最常规的商业行为,我们真的没想占蔺氏一分的便宜,更没想到那几个自负盈亏的公司是蔺氏的人在做……”
沈易堃助理看着蔺昱川的脸色,剩下的话没再继续说。
但其实蔺昱川的脸色是和颜悦色的,仿佛是在听别人家的故事。
助理拿不准蔺昱川的脾气,把准备好的风凉话都咽了下去。
小助理有些得意忘形了,就凭他一个沈易堃的小小助理就想在蔺昱川面前拿捏作态,还是太嫩了点。
沈易堃挥手让助理退下,留下他和蔺昱川单独说话。
“年轻人不懂分寸,蔺先生不要介意。”
蔺昱川微笑:“不会。蔺氏只有我这蔺先生承认的才是蔺家人,其他人的什么也不是。”
沈易堃劝说:“一家人,不要因为这点得失伤了和气嘛。”
“沈先生您又误会了,像你我这样的“恶人”哪里来的家人,我们只用想着独善其身就可以了,是吧?沈先生。”
沈易堃挑眉:“你是唯一一个敢在我面前揭我伤疤的人。”
蔺昱川淡淡道:“我只是想要更加地了解您。”
“哦,那你了解到了多少?”
“比您想象的还要多。”
两人你来我往,都在试探着对方的底线。
沈易堃反应过来蔺易川是在试探他的心里防线,他率先转移话题,说回了他跟蔺氏集团合作的项目上,该下的绊子他会下,该互利共赢的项目他也还是会合作,这才是最真实的沈易堃该有的模样。
蔺昱川不是意气用事的人,在对自己有利的事情上他是不会拒绝的,何况只有跟沈易堃的羁绊越多才越能牢牢地把他绑住,牵在绳索的一端,而绳索的另一端,由蔺昱川紧紧攥在手里。
蔺昱川心里有底气,从游戏一开始,他和沈易堃就是被命运连在一根绳上的两只蚂蚱,逃不开自己也跳不开他,所以要慢慢玩,不着急。
果然,沈易堃的把戏没有停止。他的新科技公司还在不断收购着与蔺氏有着长久合作关系的小企业,它们各自孤军奋战的力量太小了,不足以应对沈易堃的蓄谋已久的来势汹汹。
沈易堃其实是走了一招“农村包围城市”的套路。他没有直接与蔺氏集团宣战,但他不断地侵吞着与蔺氏集团紧密相关的一些企业,把它们聚少成大,慢慢地过渡到自己手中,最后就会从外部围困住蔺氏的发展。
把蔺氏集团变成一座孤岛,正是沈易堃想要做成的局面。
蔺昱川正在面临着他回国以来最大的困境,而此次匆匆赶到祖国大西南与江蓠会合的李程樾,也在面临着人生重大的艰难。
江蓠陪李程樾一同出发,去往“偶遇”纪翔的路上。
李程樾的心情很是忐忑,他不安的说:“你说,纪翔他会认我吗?”
“重要吗?”
“……”
“我是说他认不认你这一点,重要吗?你的初衷不就是确认他的安全和健康,如果他活得很安逸,你就应该知足了。”
李程樾愣愣地点头:“对——你说的对,但是我更想的是……”
李程樾没说完他的话。
他更想什么呢,更想让纪翔回归正常的生活,更想问他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还有这份资格吗?李程樾自己都不确定。
根据河粉店老板提供的路线,纪翔就住在丛林对面的山坳间。前面已经没有汽车可以通行的路了,李程樾和江蓠一起下车步行。
山路崎岖难行,荆棘密布。
李程樾看见有牵马而过的行人很是羡慕,但随后见到老马也会因山路湿滑而马失前蹄、摔倒嘶鸣,最后还是忍住没吭声,抓紧了手里的木棍儿。
江蓠动作轻快地走在前边,后边跟着蹒跚而行的李程樾。
李程樾气喘吁吁:“你慢一点,慢一点。”
江蓠回转身等他,挖苦道:“李先生、李总裁,你们富豪级别的人不都是最爱一些登山之类的探险项目挑战自我的吗?怎么你就这么废材!。”
李程樾不服,指着自己鼻子说:“我废?!改天让你家蔺先生来试试。”
提到蔺昱川,江蓠脸上的笑容立刻变成了思念的忧伤,李程樾暗骂自己的嘴欠,人家两人已经多久没见面了,正是最想念对方的时候,自己偏偏不长记性的瞎提醒。
李程樾干咳了一声,蔫蔫地说:“那个……我们继续赶路吧,一定要在天黑前找到他。”
“好的。”江蓠收起心绪,立刻回到了眼前的事情上。
两人仔细地辨认着山间草地上的痕迹,人和牲畜经常通行的地方,草木长得自然比旁边的矮一些。
顺着线路的指引,两人很快穿过了丛林,眼前出现了两山之间的一片平坦土地。
站在一边的山顶向下看,山底空阔的地带良田遍布、鸡犬相闻,房屋虽然只有寥寥几所,但不影响它成为一片世外桃源。
江蓠告诉李程樾不可以直接露面,以免纪翔顾忌颇多不肯相见,偷偷溜走。他们计划,两人先在山腰搭建帐篷,时刻关注山脚的动静,等摸清了几家住户的情况熟悉了这里的进出路线,他们再前去见纪翔。
李程樾惊异地看着江蓠,说:“这都多少年了,你做事还是这么缜密而善于计划。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还在做着老本行,这次来是抓什么犯人的呢。”
江蓠不说话,静静看着李程樾,李程樾被她盯得浑身不自在,尴尬地挠挠头转身想走。
江蓠眼疾手快,从李程樾双肩包的侧兜里抽出一本记事本,那上边清清楚楚记录着各种预见的可能会出现的问题和解决方案。
李程樾不好意思地接过笔记本,转身跑去搭帐篷了,只干活不说话。
江蓠没再用直白的语言揭穿李程樾比她更多的深思熟虑。
李程樾这个人啊,要是比起心思来可比她要缜密得多。
两人安营扎寨一番忙碌下来,天色已经黑了。
不敢生火以免引起山下人们的注意,李程樾和江蓠啃着压缩饼干就着矿泉水。
天色黑透,山脚下的住户一家家亮起了灯光,唯独纪翔居住的那一户迟迟没有亮灯。
李程樾心内着急:“难道他已经察觉出有人来了,提前走掉了吗?”
江蓠很镇定:“不会的,你别慌。你仔细看纪翔的院子,他院子里晾晒的衣服还没有收起来,他不会就这么离开的。”
果真,不一会儿,纪翔家的小院门被人从外边缓缓推开,天色太暗看不清人的身影,但是看着来人的身形,李程樾还是一眼可以看出那个人就是他的师傅——纪翔。
不会错的,那个人的身高、背影这么多年无时无刻不记挂在李程樾的心里,他是不会认错的。
再有一点使得李程樾确认。
他们这些人身上共有一个通病又或者说是通有一个行为习惯,就是走路时右手几乎不会有所摆动。
这习惯与他们当年从事的职业有关,深入骨髓的行为习惯可以让他们在面临危险的时刻能比常人更迅速地拿出武器。而生死往往就在这一瞬间的制胜,所以他们马虎不得。
李程樾看着纪翔多年未改的行为习惯,心脏一揪一揪着疼。
纪翔把自己混迹人群当中,以为隐姓埋名做一个山野农夫便是这世上最普通的一个了。可是,这如影而行的肢体习惯是那么的根深蒂固。
他在这里生活的好吗?他真的能做回普通人吗?这里的生活当真让他安之若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