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挂中天夜色寒,清光皎皎影团团。”
翌日拂晓,山下的狗吠声阵阵传来,吵醒了江蓠。她从帐篷里的睡袋中起身,看见隔壁的李程樾还在熟睡,应该是昨天过丛林爬山坡太累了。
她没有叫醒李程樾,而是独自走出帐篷眺望着山脚,迎接着朝霞。
清晨的山林风寒露重,身上有些发凉,江蓠不自觉地抱起了手臂,背后被人披上了衣物,李程樾起来了。
他静静地站在江蓠身边,一起眺望着山下的炊烟袅袅。
李程樾说出了今天的第一句话,张嘴的瞬间却觉得山间的凉风一齐灌进了喉咙。
他咳了一下,道:“忽然觉得这里的生活还不错,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顺应四时而为,正所谓“人法天、天法地、地法道、道法自然”。”
江蓠转头看他,说:“——所以呢?”
“所以——我们还有什么吃的,我饿了。”李程樾声音清脆。
当太阳的整个身体跃出地平线时,山脚下的小村庄已经从散尽的雾气中露出了全貌,江蓠从帐篷中取出纸笔在一旁勾勾画画,李程樾把手中的最后一块干面包噎下,走近江蓠身边看着她画的一笔一划。
不一会儿,山脚下的景物、人家已经全部呈现在了江蓠的纸上,她把画好的图纸递给李程樾,李程樾接过,细细看过之后不免对江蓠又多了一层敬佩之意。
江蓠看见李程樾扇动的眼睫,迅速开口:“别墨迹。说说看,你接下的想法。”
李程樾即将出口的溢美之词被硬生生地掐断,他只好干巴巴的就事说事:“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是主动出击了,我们分头行动,分别看守好他可能躲开我们的路线。”
江蓠点点头表示同意,说:“我先去见他吧,也好试探一下他的态度和戒备的手段,如果他抵死不认自己的身份,你再露面。”
李程樾没有意见:“好。”
江蓠和李程樾一起收起装备,把双肩包放在了山脚下的一位农户家里,两人轻装上阵只是为了一会儿遇见纪翔时可以手脚轻快。
他们即将要走到岔路分开行动之时,江蓠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你的身手有多久没练了?”
李程樾一愣:“——上次陪昱箖练过拳脚,算吗?”
江蓠瞥他一眼,不想接话,转身向着目的地走去。
这是被嫌弃了?李程樾心想。
今天的天气很好,到了晌午日头最高的时候,山脚的气温也会达到最高。吃完早饭,纪翔计划着去远处的稻田里抓几条肥美的稻花鱼拿到山外的集市上去卖,换了钱买一些油盐酱醋回来。
在大山里的生活是不需要过多的物质或是钱财的。这里气候四季如春,农作物可以收获几季,基本上日常生活都是自给自足,只是一些不能自产的油盐酱醋需要去镇上买,有时一人去镇上要带回全村人的生活用品,好在他们这里也没有几户人家,所以并不觉得累赘。
匆匆吃过早饭,纪翔戴上斗笠背着竹篓出发了。
江蓠已在路口等候多时。
纪翔匆匆走来,可能是头顶的斗笠遮挡了视线,他并没有注意到站在路边的江蓠。
江蓠闪身站在路中间,挡住了他的去路:“请问去落塔寨怎么走?”
听到这么字正腔圆的口音,纪翔先是一怔,随后反应过来,说:“你走的方向反了,往对面走,翻过这座山,对面才是。”
江蓠还是第一次听见纪翔讲话的声音,她不确定他有没有改变自己的腔调。当年在特勤组的时候,纪翔做为别组的负责人和长官,他们之间并没有碰面的机会,即使是联合行动,纪翔下发的指令一般也是以公文的形式,所以纪翔的声音,江蓠还是第一次听。
声音浑厚、中气十足,就是不知道当年他的声音比之现在如何。
一问一答之后,纪翔想要侧身离开。
江蓠随他后退了一步,还是挡在他的身前。
纪翔本能地警觉。
他微微蹙眉:“请问你还有什么事?”
“听您口音不像是本地人啊,我是H市人,您也是来这里暂住的吗?”江蓠明知故问。
听到H市,纪翔把头微微低下,他不愿多答也不想再耽搁时间,绕开江蓠想要继续赶路。
江蓠对着他的背影,说:“您就不好奇我千里迢迢跑来这里是为了什么吗?——纪中校。”
闻言,纪翔的脚步硬生生地顿住,他站在原地没有回头没有出声,踌躇了片刻之后抬起脚步加快向前走去。
江蓠追了上去,她从背后抓住纪翔的右边肩膀。
纪翔的反应动作是迅捷的,他回手掐住江蓠的肘关节,让她不能缩回手臂。
江蓠的另一只手紧随而上,两人终于在田间小路上拼起了拳脚。刚开始是江蓠先发制人,不过很快地,她的招式被纪翔一一压制,不愧是实战经验老道的特勤队员,这么多年了竟然还保持如此高水平的身手。
纪翔不欲恋战,他想寻找机会脱身而去。
江蓠差一点点就要脱手了,她气急,喊着:“还不来帮忙!你要看着他的背影嚎啕大哭吗?——李程樾!”
李程樾三个字一喊出口,纪翔的身体像是被切断了电源的机器,动作戛然而止,以至于江蓠收手不及,纪翔硬生生地接了她一拳。
纪翔愣在原地,江蓠揉揉手心,知道这仗是不用再打了。
李程樾从不远处走来,山间的风从狭窄的小路上穿行而过,风速不大,可江蓠分明看见纪翔的身体在微微颤动。
厚厚的青草地吸收掉了李程樾的脚步声,直到他在纪翔身边站定,纪翔才如梦初醒般地抬起了头,刚开始他眼神惊愕随后便是泪盈于睫。
有多少年没见了?
那些记不清的日日夜夜,那些无穷无尽的思念与记挂,如今挂念的人就在自己眼前,李程樾的内心和纪翔一样心绪激荡。
李程樾看着纪翔的面貌还是记忆中的样子,除了皮肤黝黑一些,没有什么大变化。而纪翔眼中的李程樾却是陌生且亲切的,那个少年稚嫩模样的脸庞已经是成熟俊朗的容貌。
是啊,时间过去那么久了,久到一个少年长成了男人的模样。
李程樾一把抱住了纪翔,像个孩子一样抽泣出声:“师父……师,师父,我终于找到您了!我终于找到您了。”
纪翔也是情绪激动,但他还在竭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他拍拍李程樾的后背:“你怎么找到这来了,让我看看你,这些年还好吗?”
李程樾立马站直身体,给纪翔敬了个礼“”“报告!我好。”
青天白日之下,要不是纪翔站在旁边,江蓠真想上前狠踹李程樾一脚,他还嫌他们不够显眼吗!
纪翔上下打量着李程樾,连声道:“好,好,那就好。”
江蓠在旁边提醒,说:“这里不方便,我们还是去您屋里说吧。”
三人转身向纪翔的家里走去,李程樾高兴的脸色涨红,一边往回走一边去拿纪翔背上的竹篓,说什么都要替师父拿着,这时候无论江蓠怎么给李程樾递眼色,他都是看不见的了。
李程樾高兴得忘乎所以,江蓠可没有忘记此行的最终目的,她在找寻合适的契机,打开尘封的话题。
江蓠和李程樾这里从目前看进展的还算顺利,而蔺昱川却没有那么好的运气。
沈易堃针对蔺氏集团推行的“孤岛计划”执行得很彻底,已经有很多家企业打算放弃与蔺氏的合作改投到沈易堃的项目中。
沈易堃是打算把蔺昱川逼上绝路,让他尽快亮出底牌或者是为了保住蔺氏干脆走他父亲蔺宁湦的老路子。
蔺昱川知道他的谋划,但他不打算,也不能妥协。
既然被多方围困,那自己就更要正面突击,只有冲出一条路才能冲破困境,打开局面。
昱箖听到了风声很是担心哥哥,他主动提出想要帮助哥哥走出困境,蔺昱川拒绝了他的提议。
蔺昱川:“你现的身份,不仅仅是我蔺昱川的弟弟,你身后还有李程樾的隆昌集团,我不想把他也牵扯进来,总要给你们留一块无扰的地界的。”
昱箖知道蔺昱川打定的主意不容更改,何况最有可能说服他的江蓠此时还不在身边,一时也是没辙,只好静观其变。
此时,警方的一则通报新闻引起了蔺昱川的注意。
H市一家小娱乐公司的过气艺人吸毒被抓,警方追踪溯源抓到了给他提供毒品的拆家。新闻中那个艺人蔺昱川不认识,那个被揪出的拆家蔺昱川也不认识,但是新闻中提到的提供毒品之人早年的案底却吸引了蔺昱川的注意。
那个“汇英堂”的拆家许某被判几年蔺昱川漠不关心,他关心的是那个许某竟然来自“汇英堂”,当年被父亲整支驱除出蔺家的“汇英堂”。
这一堂口对于蔺家的背叛,当年可是人尽皆知的。
蔺家在蔺宁湦接手的初期,事业上还没有完全的转型成功,很多老人儿还是以堂口的组织形式而依附于蔺家。
蔺宁湦带领家族转型的决心已下,却唯独“汇英堂”这一支屡教不改,恶习不断。
一次“汇英堂”作恶的事件东窗事发,蔺宁湦怒不可遏,终于下定决心驱除了“汇英堂”,后来他们再转投谁的门下,蔺昱川一无所知。
而后来其他堂口众人嘴里说的背叛,想来绝对是有什么事情发生过。
蔺昱川思及至此,打定主意要会一会现如今的“汇英堂”,说不定能给自己想要的答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