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乍亮,蔺昱川便从帐篷中的睡袋里走出来,穿戴整齐,带好趁手的工具,参与到了搜救队的工作当中。
市里的领导们见此,都来劝说蔺昱川,着实很担心蔺先生的安全问题。蔺昱川礼貌的拒绝了好意,执意要参与到救援的实际工作中去,助理这次没有劝说蔺昱川的行为,跟随总裁这么久了,他知道,眼前这位蔺先生,是一位面冷心善、胸怀若谷之人,在大义面前,他能舍弃的甚至包括他自己。
雨已经停了,这对现场救援来说是件好事情,搜救和救治还在继续,时间就是生命。
村子很大,蔺昱川跟着救援队从东到西,从南到北的走了很多趟,他们要确保每家每户都要走到,核实每户家里实际居住人口和有无人员伤亡、失踪的情况。
每走一户,队员们的心情都更沉重了一些。人是有共情能力的,当看到这么多人遭遇灾难的现场,大家全都异常难受。
当走访完最后一户,做完登记以后,众人正要向驻地返回,这时呼救声传来,住在离河道不远的一家中的孩子出了事。
这家是一位奶奶带着两个小孙子在生活,洪水来的时候,一家人在屋后的山上割猪草,躲过一劫没有受伤。等雨停了,奶奶带着两个小孙子回到老屋的时候,家里东西都被洪水冲走,已经所剩无几。
奶奶伤心欲绝,一时无暇照顾到两个孩子,孩子还小,不太能理解大人的悲伤,一心只顾着寻找丢失的小猫,不慎陷进流沙和淤泥之中,眼看着被河水越冲越远,两个孩子手拉手在河里哭喊挣扎。
蔺昱川和救援队赶到,一边稳住哭喊着要冲向河里的老奶奶,一边快速组织救援。泥沙太厚了,小孩子因为体重轻,很轻易的被水卷走,可救援队的大人却是一步一陷,寸步难行。
蔺昱川急中生智,让队员找来宽薄的木板,把木板绑在入水救人的队长闫峰身前,再在其身上系上长长的绳子,大伙一起拽住绳子的这一头。队长闫峰趴在木板上匍匐前行,这样既减轻了重力又增加了人在水中的浮力,闫峰快速地接近了两名孩子。
拼劲全力把孩子拽上木板,木板在泥沙中已经有了下陷的趋势,不可能再上第三个人了。队长示意岸上的大家先把孩子拖拽上去,水流越来越湍急了,要抓紧时间救孩子上岸。
岸上众人齐心协力,在重复有节奏的口号下,一起用力把两名孩子拉上了岸边。医护人员立刻上前给孩子们检查身体,就在大家回身要去继续拖拽闫峰上岸时,意外发生了。
在水中的闫峰被湍急的大水冲倒,几个大浪连续打来,再好的水性也要承受不住,岸上的大家猛地焦急的拉住绳子,但是不行,水流太猛了,水中队友很难借得上力。
千钧一发之际,众人发现不知何时头顶悬停了一架H175直升机,正在快速的接近大水中的救助队员。
救援绳索被准确无误地从直升机中抛出,直升机上的人在众人期盼的眼神中迅速地救出了被困的队员,大伙儿悬在嗓子眼的心脏才回到原位。
在岸上一片欢呼声中,只见直升机的右侧舱门外露出来一个戴着黑色棒球帽的小脑袋,远远的看不真切,那应该是位少年吧。
只见他前一刻还在直升机上沉着冷静的指挥救人,下一刻就对着岸上的人兴高采烈招手、呼喊,就差要手舞足蹈的模样,众人认定这一定是位明媚的少年!
高泽睁大眼睛看清了直升机上的人,差点惊掉了下巴,回头小心的看了眼自家总裁的脸色,幸好,此时总裁大人也沉浸在救人成功的喜悦之中。
直升机从空中投递物资、参与救人的动静惊动了更多的人,市领导正在好奇是谁这么快的动作调来了支援,解救了燃眉之急。
只见从直升机上下来的竟然是一位少年,看这年轻水灵的样子,大家都在心里想着他是否还是个未成年。而且这位少年五官精致到甚至可以用漂亮来形容了,虽然他确确实实是一个男孩子。问了一圈身边的人,没人认识这位自带bgm出场的“天外来客”。
“胡闹!”蔺昱川摘下手套拍在了弟弟的帽儿沿上,昱箖条件反射般的缩了一下脖子,怯生生地道:“哼!还不是得亏小爷我及时赶到。”
蔺昱川闻声道:“嘟囔什么呢,过来。”看上去还要教训不听话的蔺小少爷。
昱箖看见哥哥的脸色,溜之大吉,边跑边喊:“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要继续把我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无限的为人民服务中去——大哥,拜拜!”喊完,一溜烟儿跑去分放物资的队伍中去了。
“总裁,已经把昱箖少爷在这的消息告诉大小姐了,”高泽挂断电话向蔺昱川报告,“大小姐没说什么,应该是许了的。”讲完偷偷抬眼看蔺昱川的脸色。
蔺昱川微笑着看着跑远了的弟弟,只是叮嘱助理,要让人照看好他。
我们可能生来无畏,但不会无情,一颗热忱之心很容易温暖另一颗心,这样的两个人抱在一起才能相互取暖。
两只刺猬拥抱,即使给对方敞开彼此最柔软的肚皮,却还是避不开背后那坚硬的刺。
蔺昱川深知这个道理,所以,他愿意向家人展露全部的柔软。
道路已经疏通,救援物资一批批的运送进来,搜救工作也已接近尾声,志愿者们分批次往回撤离。
后续的疫情防控和灾区重建工作需要政府和社会花费更多的时间和金钱来完成,眼下的工作大家都尽了力了。
回程的路上,昱箖与蔺昱川同坐一辆车,前排的高助理再次感受到了令人窒息的气氛,幸好他们昱箖少爷拥有小太阳一般的体质,能够主动融化坚冰。
为了在哥哥这里获得“减刑”,昱箖转转眼珠心生一计,故意咳了一声引起哥哥的注意。
蔺昱川微微挑眉,用眼角余光看了过来。昱箖见状,立马笑容满面:“哥,这次顺利吗?”
蔺昱川假装听不懂:“救援工作,如你所见”。
“哎——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件事。”昱箖一副就知道你会敷衍我的表情说道。
“那你的计划顺利吗?”蔺昱川不答反问。
“我,我有什么计划?哦,你是说这次跟随救援队来灾区吗?很顺利啊,不仅学到很多技能,重点是我还救了人,真是佩服我自己啊!”昱箖眨着无辜的大眼睛感叹。
“我是说你千里送人头,故意在那些人面前暴露自己身份的计划。”蔺昱川一句话直接揭露了要继续装傻充愣的弟弟。
昱箖张了张嘴,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扭头看了看哥哥的脸色,正色道:“江蓠总说我的性格像你。”
“叫姐。”蔺昱川面色严肃。
“既然像你,那么做事风格也会类似,”昱箖像是没听见蔺昱川的话,继续道,“我会主动出击,绝不会坐以待毙,如果有任何威胁到江蓠和你的人,事,我都不可能坐视不理。”
他看着蔺昱川的眼睛道:“无论你的计划是什么,都别想撇下我。”
蔺昱川淡淡一笑,抬手轻拍了拍小孩的后脑勺,道:“狼崽子长大了,不继续装小奶狗了?”
昱箖做出一副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的样子,转移话题道:“多亏我这次及时赶到,帮助你顺利救人,才没赔上了你蔺先生无所不能的称号,怎样,奖励我点什么啊?”又恢复了日常没心没肺的模样。
“说到救人,谁给你的权限可以调动直升机,看来家里的安保主管要换人了。”
昱箖一听这话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说:“哎!你说江蓠总是这么纵容我,这可如何是好?”随即大义凛然道:“哥,要罚你就罚我吧。放心,在江蓠面前,我是绝口不会提一句关于你的恩将仇报、不辨是非、赏罚不明的!”
说完立马蜷缩起身体,向角落里缩了缩。
前座的高泽全程目瞪口呆地看完兄弟二人的互动,低头用力捏了捏眼角。
最亲密的关系理应如此吧。
我不必深问你不必细说,彼此就知道对方心中所想,即使我与全世界为敌,我的后背还是可以交付于你。
高速路上回程的另一辆车中,李昌想着脑海中见到的人和事,越发的想不通。蔺宁湦只有蔺昱川一个儿子,那么今日所见的昱箖,大家口中的蔺家小少爷从何而来,据他所知,蔺家这一辈中,只有蔺昱川一个是男孩。
沉思了一会儿,李昌吩咐副驾驶的秘书:“去查一下,蔺昱川身边的人。”
其实到了李昌如今的年纪,他早已看花是花,看水是水,只求人生晚年的平静。可眼看着最后期盼的平静就要被蔺昱川打破,无路可走的时候,他也会再次一搏。
越靠近市区远处的灯火就越璀璨,回到灯火阑珊之中,仿佛身体可以一下子变暖。都说见证了伤痛和苦难,方知自己拥有的幸运,参与救援的人此刻深有体会,互相宽慰着告别,约定此后一定要再见,共同拥有此番经历的人,也都算得上是患难之交了。
车子缓缓驶进林荫大道,转个弯便是自家的庭院了。
江蓠看见车子驶进院门,便远远的迎了上来,车子停稳,兄弟二人一同下了来。江蓠微笑着上前轻轻抱了抱蔺昱川的肩膀,再拉开一点距离,仔细看着眼前人的脸,分辨他眸中的神色,好像是有些憔悴了。
蔺昱川看出江蓠的担心,两手按住她的肩膀,深深地看着她的眼睛,安慰的笑着说:“没事,我不累。”
夜风摇曳中,满树的樱花悄悄盛放,花香随风潜入庭院,萦绕在空气中的都是若有似无的甜蜜的味道,沁人心脾,深入心间。
“哎!真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甜蜜的氛围被一声长叹打断,昱箖小少爷连连摇头,手做捧心状,凄凄惨惨兮兮:“同样出门助人为乐,同样心系家中日夜兼程,怎地进了家门却遭遇如此差别待遇!真是闻者伤心,见着落泪。”说着捂住了双眼,口中发出呜呜哭声。
江蓠隐秘的翻了个白眼,转身拉着蔺昱川的手朝别墅走去,边走边说:“枉费我用尽心思做了一大桌子某小孩爱吃的饭菜,看来,他是没心情喽!”
一听有好吃的,昱箖瞬间变脸,笑嘻嘻的追上来,亲昵的拉起江蓠的另一只手摇摇晃晃,三个人的背影一同消失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