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凛回去的时候被四哥给逮住了,逼问之下交代出了去向。
“你这四六不着调的!”虞冲拍桌子,“咱家的情况、北边的战况你全交代了!现在我就去把那孙平望给砍了!”
虞冲在从小阳山回来之前,也不是个正经说话的人,这次看着真发火了。
虞凛理亏,等着四哥揍他。
但等了许久,虞冲的拳头都没落到他身上。
“也不怪你了。”老四叹道,“你年轻,被他一激,说出来也不奇怪。可是六弟,你知道我和二哥为什么会被逼到小阳山上吗?就是我嘴快,在抓来的战俘跟前透了底,人家知道了我们的行军路线,然后跑了。半道上一截,只能往山上撤……说来二哥也算是我害的。”
虞凛慌了:“四哥……我去看着他,我不会让他跑了!”
虞冲摇摇头,提刀出了门。
一夜无眠。
虞凛满肚子的懊悔,大半夜想去关战俘的地方看看,然而虞冲已经下令严守,只能看见孙野那间小屋子里头还有微微的烛光。
次日一早,虞冲说要继续往北边打,拿下中州。虞凛想了想,兵马不够啊,人数最起码得翻一翻。
“六弟,送你几队兵马。”虞冲道。
送兵马?还几队?这么大的手笔?
抬眼却看见孙平望从外头走了进来,对着他躬身行礼:“虞将军。”
“孙野?你……在叫谁?”虞凛又惊讶又疑惑。
“我们的兵是兵,这义军也是兵,不用可惜。”虞冲道,“孙平望在中州义军里头也有几分威信。孙野,你能说动多少人入我大军?”
“尽力而为。”孙野回得言简意赅。
“昨晚上他可尽在夸你啊,六弟。”虞冲见孙野不是很想搭理他,转头对虞凛道,“说得哥哥我都想给你升官儿了,今日起先锋营交给你了,孙平望也交给你。”
原来,孙野那声虞将军真是叫的他。
孙野跟着虞凛走了出去,刚出门虞凛就等不及地要问:“我四哥没杀你?你们昨晚上聊了什么?你都在四哥面前夸我什么了?”
“也没说什么,就跟他讲了,你们现在兵马不足,不妨把城内的义军给招安咯;还有昨天那位虞凛小爷,年纪轻轻,有骨气、眼光也还算长远、看事情也还算通透,只是……”
“只是什么?”
“不会骗人,还会被人骗。”
孙野的威望比虞冲想象的还高了不少,大半的中州义军并入了江南军。反攻中州的时候,其中不少就是当地人,轻车熟路;更有甚者,家中叔伯兄弟还留在中州,更是给虞凛他们提供了极大的方便。
三个月后,收复中州。
中州和珩陵的收复,意味着大燕南北交兵的要塞再一次回到了朝廷的手里,中原一带的防线可以重建,南国也不再直接暴露于北地的战火之下。江山倾覆、改朝换代的危机得到了缓解。在后世的记载当中,这两次战役,也成为齐王虞凛戎马一生的起点。
“孙野,这一战可得记你个大功了。”这时候的虞凛还不过十四岁,中州大捷让他兴奋不已。
“对你们虞家人,我是立了功;可对先前一起造反的弟兄来说,我是个不折不扣的叛徒。”
“你这话也太扫兴了。”虞凛倒满两杯酒,“不知道四哥明天会怎么封赏,我先敬你一杯。”
孙野把虞凛手上的酒给夺了,把自己的酒饮尽:“你个半大的孩子,少喝酒。”
“你见过半大的孩子当将军没有?”
“不姓虞的还真没见过。”
“孙平望,这事过不去了是吧?”虞凛敲了两下桌子,“要是我不姓虞,你觉得此战中我表现如何?”
“你不姓虞,现在就是个新兵蛋子……嗯,还算勇猛,动作也挺快的。”
“当然得快,兵贵神速,你不懂。”虞凛得意起来了。
我不懂?孙野摇头,好、好,我不懂。
“你知道当时四哥和我是怎么打珩陵的吗?”
孙野对自己输掉的战役,倒是有些兴趣:“怎么打的?”
“嘿嘿,五哥让我们要快,越快越好。”虞凛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只要够快,散落在周边的义军就来不及集结;而秦王的兵马和棠陵对峙,用兵得当的话,他们一时半会瞧不出城内分了兵力去打珩陵。等到他们反应过来了,珩陵早打下来了。”
“你这个哥哥应该有点将才。”孙野把一壶酒都拿到了自己这边。
“那是,马上我们前后夹击,把秦王那十万大军一网打尽。”虞凛也不在乎什么酒了,往空杯子里头倒了点茶水,“说到秦王,你知道吗,他终于露脸了,在京兆城墙的衍胜门。被下头一帮小官齐声地骂,不多久就给骂下去了。”
“骂他什么了?”孙野漫不经心地问。
“文人骂街那一套,什么大逆不道啊、残暴不仁啊、六亲不认啊……他们是熟读孔孟之道的儒臣、清流,绝不认他当皇帝,现在勤王的大军才是天命所归、人心所向……”虞凛有样学样地念念叨叨。
“勤王,勤的是哪位王?晋王还是宁王?”
听到孙野这一问,虞凛放下了杯子:“你知道刘本固吗?他是先帝的御史中丞,一个五品的官,现在成了京兆城外的御史、太学生的领袖了。他想勤的王,是晋王。”
当年刚遇到孙平望的时候,虞凛口无遮拦,把家底透露给了他,害的孙野差点被四哥提刀给砍了。
那时候的虞凛也没什么野心,连他爹能做皇帝都不怎么敢想,更遑论自己动什么歪心思。
如今他却野心勃勃,垂涎帝位,孙平望也受他连累,身陷囹圄。
“德申,去拿双筷子来。”虞清晏吩咐,而后转向虞凛,关切询问,“怎么了?”
“有点冷,手僵。”虞凛极力保持镇定。
虞清晏拉了拉他的手,果然冰凉。
“你身子不好。”虞清晏放开了他的手,“朕会让内官监再送个暖炉来。”
这顿饭吃得食不知味,皇帝走后虞凛才回过神来,感觉嘴里味道不对。
自己刚才似乎吃了几筷子葱爆羊肉。
“琼枝、琼枝!”他感觉要被自己嘴里的葱味给熏死了,“水!”
喝了几盏茶之后,虞凛去了朝晖殿。
昨天那场大火,可不像无端燃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