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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回忆篇:一地鸡毛(下)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沈听安每天安静的过着教室和宿舍两点一线的生活。

关于那件事情,她没有特意去想,也不愿意去理清头绪。也许,在内心深处,她希望时间能稀释掉一切。因为忘却是放过自己最好的办法,无论是否还要和他在一起。

几天之后,韩希文犹犹豫豫的来找她。他告诉她,林宏宇前几天因为胃痉挛进医院了。现在刚刚恢复了一些,就整天在牙椅上忙碌,片刻不停歇,连科室的台账也帮着一起做。

他看着沈听安的神情,赶紧表明立场:“听安,他现在这个样子,我觉得还是有必要让你知道。但是我和余俞都觉得,你不搭理他也是对的,他罪有应得。”

沈听安咬紧了嘴唇,依然会心疼,可是,以他们现在这样理不清的状况,就这么去找他吗?

晚上8点,口腔医院没有值班的急诊。所以整栋楼都是空空荡荡的。在楼下的保安亭做了简单的登记,沈听安一个人坐电梯到了8楼。

整层楼黑乎乎的,只有一间诊室还亮着灯。沈听安向着灯光走了进去,林宏宇背对着门站着,带着手套,在水槽边收拾今天新灌好的模型。

他穿着深绿色医生服的背影,远远看着都透着疲惫。好像已经很久很久没见到他了,沈听安只觉得眼眶湿润,心跳得厉害。她呼了一口气,在那个瞬间决定放过自己。

察觉到有人在身后,林宏宇转过头来,看到了一个多月没见的沈听安。后者小跑几步,冲过来抱住了他。

沈听安埋在他怀里,瓮声瓮气的问他:“身体不舒服,为什么还不知道休息,你到底是胃不舒服还是脑子有问题。”

林宏宇莞尔,“现在还能有什么不舒服,你都来了。”

沈听安闻言从他怀里退出来,“好啊,林宏宇,你现在居然会用苦肉计,谁教你这么无耻的。”

林宏宇把面前气哼哼的小人重新拥进怀里,“只要你还愿意理我,什么计都没关系。”

沈听安在他怀里闭上了眼睛,心中一片平和与释然。

在这之后,两人都默契的没有再提起那段过往。日子恢复到了林宏宇去美国之前的样子,每周都会约会,或去寻觅美食、或去短途旅行,或者没有什么具体的内容,就两人一起随处逛一逛。一切都还跟原先一样的样子。

那时候的沈听安真的以为,过了这个坎,她和林宏宇所有的事情都会往好的方向发展。日子也可以这样日复一日的过下去。直到他们都毕业了,然后再可以慢慢的规划未来。

但是,人的这辈子总会遇到那么多个但是。那条看起来无比顺畅的坦途上,其实多得是拐角和变数。

因为在这年的年末,欧阳静嘉回国了。

那天是圣诞节,沈听安下午没课,她早早地赶去医院等林宏宇下班,准备一起过节。

刚走到医院大门口,她就看见了站在那的清俊身影。他正对着花坛里的枯草愣神,冷不丁的被拍了一下。他一个机灵的清醒过来,转身看见了穿得毛茸茸的,像个纯白胖狐狸的沈听安。只见她笑咪咪的从包里掏出一条咖啡色的围巾,踮起脚把它戴在林宏宇的脖子上。围好后,她退后一步,仔细的打量一番,得出结论:“林宏宇,我真是太有眼光了”

闻言,林宏宇虽然满腹心事,也不禁笑了出来,他说:“安安,你这是夸自己还是夸我呢?”

沈听安得意洋洋的昂着头:“当然是夸我自己,这可是我亲手织的,你看配你米色的大衣多好看。”

林宏宇摸了摸围巾,柔软的触感。在这个马上要下雪的季节,他围着这个,竟一点都感觉不到冷。他把沈听安拉近怀里抱住,“圣诞快乐,安安。”沈听安满心的甜,佯装生气的退后几步,朝他伸出一只手,“我的礼物呢?。”

林宏宇很愧疚:“抱歉安安,我还没有来得及准备,我们待会一起去挑好吗?”

沈听安已经一蹦蹦的往前面跑远了,“算啦,不是提前准备的没意义。反正你又不是第一次忘了,我都习惯了。”

远远得,她回过头来,笑眯眯的说:“林宏宇,我们今年也去尝试一下那种坑死人不偿命的圣诞情侣套餐。好不好?”

沈听安兴冲冲的拉着林宏宇去了一家环境不错的西餐厅,进门处摆满了圣诞节套餐的活动海报。他们点了情侣套餐,果不其然的难吃。从饭店出来,沈听安一路都在吐槽那里煎得一塌糊涂的牛排,烤得软塌塌的餐包和兑得乱七八糟的宾治。

说着说着,她发现林宏宇都没怎么接话。沈听安停下来推了推他,“你怎么了,从刚刚吃饭开始就心不在焉的?”

林宏宇回过神,他对沈听安说:“安安,我刚刚发现我好像把手机落在诊室了,现在可能要回去取一下。”

“那我陪你一起回去吧,反正这里离医院也不远。”沈听安无所谓的说。

林宏宇欲言又止,也找不到理由拒绝,还是任由她拉着朝医院走。

沈听安跟他一起回到医院,刚走进大厅,迎面走来一个穿着白色长羽绒的窈窕丽人,有些眼熟,沈听安还没来得及细想这是谁。

来人已经在他们面前站定,“宏宇,你的手机落在诊室,我帮你收起来了,正好,现在给你吧。”说着,欧阳静嘉把手机递了过来。

林宏宇木木的接过,他不敢看旁边沈听安的反应,匆匆地道了声谢。

欧阳静嘉像是没看到沈听安一般,只微笑着对林宏宇说了句,“那我们明天见。”就错开他们离去了。

已经早过了下班的时间,医院大厅除了他们空无一人,没有一丝声音。沈听安面色平静,她问:“什么时候的事情?”

林宏宇双手扶住沈听安的肩头。他说道:“安安,你听我解释,她是这周一到医院入职的,和我并不是一个科室。而且她这次回来我真的没有提前得到消息。因为太突然了,我还没想好要怎么跟你说,实在是怕你误会。”

沈听安安静的听他说完,继续问:“那你现在是怎么想的呢?”

林宏宇说:“我能有什么想法,安安,她只是一个跟我们都不相干的人,你不要放在心上好吗?只要我们好好的就行。”

沈听安问他也好像是在问自己,“林宏宇,我可以相信你吗?”林宏宇摸摸她的头:“相信我,她回不回来都改变不了什么。”

沈听安忽然抬头对他展颜一笑,“好,我相信。”

事后,沈听安和余俞说起这件事情时。余俞表示不能理解,“你怎么不多追问几句,其实我感觉他还有很多事情都在瞒着你,最起码应该让他发个毒誓之类的。”

而她只是想明白了在这个问题过多的纠缠其实没有意义,欧阳静嘉已经回国是改变不了的事实。而她也没打算因为这个就跟林宏宇分手,过多的追问和解释除了让彼此疲累,是没有什么意义的。那为什么不选择相信他呢?

“可是。”余俞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如果他还是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呢?”

沈听安望着远处,口气一派轻松,“那就只能自认倒霉,及时止损,老死不相往来了。”

余俞心里一松,其实她一直都知道沈听安聪明,那些懵懂和不计较的样子,只是说明她不想花心思在不值得的事情上而已。

好像是为了表真心般,接连几天林宏宇都早早的下班,去到学校陪沈听安一起散步、吃晚餐。舍友们撞见几次,纷纷表示看不下去了,老夫老妻还这么腻歪。

这个元旦假期,沈听安提早跟父母说好了会回家。而医院却在这种节假日是最忙碌的时候,并不放假。林宏宇跟以前一样把沈听安送到火车站,临别前,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盒子,里面是一条精致的铂金项链。他给沈听安戴上之后,再亲了亲她的额头,“安安,早去早回。”

回家的路上沈听安时不时的摸摸脖子上的项链,满心欢喜。

假期结束,沈听安回到学校。而林宏宇却忙碌起来,医院年底的考核,以及各种台账,铺天盖地。沈听安去看过他两次,科室里天天都在加班,一副兵荒马乱的样子。沈听安看着都头大,给他送去了足量的苏打饼干,索性最近都不去打扰他。

转眼到了林宏宇的生日,昨天探了探他的口风,发现他竟完全不记得。她决定要给林宏宇一个惊喜。

那天上完课,沈听安回到宿舍开始准备。她记得前段时间,林宏宇提到过很想吃医院门口的那家麻辣粉丝,可是几个月前那间店的老板回老家去了,所以再没有办法吃到了。沈听安早早的摸索出了汤头的配方,试着做了几次,直到和那家店做得八九不离十。想到林宏宇吃到的时候那惊喜的表情,沈听安就觉得一切值得。

沈听安提着准备好的惊喜来到了医院,年前的忙碌告一段落,估摸着医院的人这时候应该走得差不多了,而林宏宇说过今天他要留在医院加班。她来到了林宏宇所在科室的楼层,里面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沈听安觉得奇怪,拿出手机给林宏宇打电话,也一直都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她走到林宏宇常待的诊室,只见桌上他的电脑半开着,笔记本什么的都还没有收拾。她了解林宏宇,他要是下班,一定会把东西都收拾好再走的。这个样子,说明他只是临时出去了一下。

沈听安抱着保温桶在椅子上坐着。等啊等,等到天已经完全黑了。才影影约约听到楼梯口传来了脚步声。沈听安想要躲起来吓他一大跳,谁叫他让她等这么久的。

她轻手轻脚的躲在了最里面的那张牙椅后面,因为牙椅和牙椅间有隔板,所以从外面进来,不走近很难发现得了她。

沈听安屏气凝神,决定等他进来,就突然蹦出去吓他。慢慢的,脚步声近了,可是响起的却不止是林宏宇一个人的声音。

“林宏宇,你还没有告诉我你今天到底高不高兴呢?”是一道女声,“Ricucci主编的这本书,你应该知道有多难弄到吧,我托了很多人才拿到原版的,这个生日礼物对你来说应该是意义重大吧。”

“是是是,我不是已经请你吃饭道谢吗?其实你不提,我都已经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是林宏宇的声音。

沈听安躲在里面愣住了,一时间不知道是继续待着还是立马出去。

外面的对话还在继续。

“怎么,你的小女朋友也不记得吗?我还以为年级小一点的姑娘,对日期这种东西,特别敏感呢。”沈听安突然想起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谁。

“她就要毕业了,现在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林宏宇的话还没有说完,那道女声打断了他。

“你打算什么时候和她分手?”

“欧阳静嘉,别开这种玩笑。”

“林宏宇,你明明知道我是为了你才回来的。我们之间,你准备就这样含糊下去吗?”

林宏宇的声音透着一丝苦涩:“静嘉,不要逼我。在美国我就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了,我们没有再在一起的理由。”

欧阳静嘉的声音逐渐急迫了起来,“你明明知道我才是最适合你的那个人!我父母也已经同意了,他们不会再逼我们按照他们规划的路线走,而我也已经回国了,这样还不够吗?。”

林宏宇:“可是我已经有女朋友了,安安她真的很好,和她在一起我很安心。”

“她能给你什么?她连你现在最需要什么都不知道。”欧阳静嘉情绪愈显激动,“宏宇,现在是时候让自己回归到正确的轨道上来了。只有我才能帮你,帮你在这里站稳脚跟。这也是阿姨的希望。”

“别再说了,静嘉。你不要总是一副掌控住了我人生的样子,这样让我喘不过气来。我情愿选择轻松一些的活法,和你在一起我真的太累了。我已经下定决心跟安安好好走下去。”

“砰”的一声,是什么撞到桌子上的声音。欧阳静嘉情的声音中带了哭腔,“那你那晚为什么还要跟我在一起,要跟我睡在一张床上。你以为第二天你偷偷溜走,留我一个人在酒店,我就什么都不知道吗?我告诉你,其实那晚我根本没醉!”

躲在那里的沈听安,瞬间头晕目眩,感觉脑子里有一根弦断掉了。她不敢相信听到了什么。

而林宏宇明显心虚了起来,“你先放开我,静嘉。你明明知道那天晚上我是喝多了,那只是个意外。”

“林宏宇,这种话你能骗过自己吗?在美国的时候,明明你也是犹豫的,我不相信你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欧阳静嘉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豁出去的决绝。

外面的动静让沈听安再也不想听下去,她从暗处走出来,看着前面纠缠着拥吻的两人,轻轻的鼓了鼓掌。

听到动静的林宏宇触电般推开了欧阳静嘉。他喘着粗气,看着面无表情的沈听安。嘴唇蠕动,不知道应该先说什么。

而欧阳静嘉被推开后,并没有离开林宏宇身边。她整理好衣裙,擦干净脸上的泪水,对着沈听安示威般挽住了林宏宇的手臂。

林宏宇急忙把她的手拽下来,又赶紧想开口解释。

沈听安看着他狼狈的样子,第一觉得这个人,面目如此可憎。

在他说话前,沈听安抬手制止了他。她说:“林宏宇,我们就这样吧。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我都已经了解得清清楚楚了。”说完,她提着东西越过他们向外走去。

林宏宇在电梯口追上了她,他跟着她进了电梯,“安安,我们谈谈好吗?”

沈听安克制住一直在发颤的身体,冷嘲道:“谈什么呢?我对你们在一起做了什么的细节真的不感兴趣。”

电梯到了一楼,站在空旷的大厅。沈听安坐在候诊区的椅子上,抬头对林宏宇说:“想说什么,就在这里一次性说完吧。”

回忆起那天,林宏宇翻来覆去说的,也不过就是两个重点“那次是酒精的作用,是意外。”和“以后不会了,再给我一次机会。”

沈听安身心俱疲,也不想再与他纠缠。她说:“林宏宇,不要再说了,再说下去,我真的要觉得自己这些年瞎了眼。”

这时候,欧阳静嘉也追了出来。沈听安看了她一眼,不预备做任何交谈。

转身离开,想再追上来的林宏宇,被欧阳静嘉死死拉住。

沈听安没有再回头,迎着晚间的寒风快步走着。眼泪还是止不住的流了满脸。突然想起手上的保温桶,她停下打了开来,看到已经吸干汤水,像一块抹布一样窝在桶里的粉丝。她走到路边的垃圾桶旁,把整个保温桶都扔了进去。

第二天她便坐车离开了学校。也拉黑了他的所有联系方式,整个寒假,沈听安屏蔽了一切关于他的消息。

在离开学还有一周的时间,她独自坐上了去往巴厘岛的飞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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