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11寻找名叫幸福的街道
(一)
这个夏末的傍晚我终于决定动身寻找那条名叫幸福的街道。它也许只是一个杜撰的地名,让人一厢情愿地充满了关于幸福的乌托邦的幻想。和大多数尚且年轻的女孩子一样,我头脑简单、意气用事,对任何事情都不做任何计划,也从来不考虑后果。那天我穿了一件白色的圆领T恤和深蓝色的背带长裙,在没有血色的嘴唇上抹了一点口红,并在头发上别了一只银色蝴蝶。我将穿过这个华灯初上的城市,穿过下班拥挤的人群,而我的目的如此明确,就是找到那条名叫幸福的街道。
太阳仍然是毒的,路上很多车,车上又挤满了人。我要倒三趟车,出了很多的汗。其实我平时很少出汗,汗水毁掉了脸上淡淡的脂粉。最后我死了心,知道自己不可能奢望比平日更美丽一点了。
天越来越暗,路却渐渐宽了,街道也繁华起来。透过车窗,我看到整个城市的灯仿佛在瞬间都亮了,光从高处洒下来,在洁净宽敞的路面上铺了一层流动的银辉。我看见了富丽堂皇的饭店,橱窗里的珠光宝气和霓裳艳影以及匆忙走过的表情淡漠的人群。它们如此陌生,又如此令人欣喜。既然它就是我要找的那条名叫幸福的街道,那么它理应如此,充满物质的繁华、喧嚣和冰冷。
公共汽车开始拐弯。路渐渐窄了,人也越来越少,房子越来越破败,街灯也黯淡了。而我仍然满怀了希望:谁知道那些平凡的街道,那些没有光芒的事物后面,会不会隐藏着更加真实、更加温暖的归宿呢?
“幸福大街到了。”售票员冷冷地说。
我跳下车。
所谓的幸福大街,只是一条普普通通的窄窄的街,两旁是矮矮的树、商店、平房。佝偻的老人在树下缓缓挪动。什么时候,衰败的暴露已经越来越没有顾忌?“幸福”这个充满湿润的诗意的词,在这里仅仅是伤感地成为一条窄窄的街道的名字吗?一条窄窄的街道和幸福有什么异乎寻常的令人疼痛的相关吗?不过是一次心血来潮的命名罢了。
可是世界上会有多少名叫幸福的街呢?
(二)
如果有一天得以重返幸福大街,我定然不能再遇见红喜。
从那所二流大学毕业后,渐渐地离开了校园傍晚的落叶、水洼、栅栏的影子,离开了弗洛伊德、smashingpumpkins、福柯,和固定女友定期的性交以及各种各样无中生有的疼痛回忆,我把全部的家当装进集装箱,而本人则像一棵连根拔起的树一样,轻轻地落在了北京——所有外乡人梦想中的天堂和心脏。我的第一个落脚点是幸福大街一个小巷里破败狭窄的居民楼。我用了很长的时间来清算了身上的学院派文人气味,最后成为一家周报的经济版记者。我很忙,按部就班,兢兢业业,如鱼得水。这个城市是无限宽容的,它如同一位历尽沧桑的年老□□一样,随时充满温情地准许我们重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