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长房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他连忙抄起《郁海神书》,推开门来到龙骧池边。
他盘腿坐下,捧起池水洗了把脸,按照书中所教再次运气,这次他挺得久了一些,不过还是不到半个时辰。
费长房休息片刻再练,慢慢地运气的时间已是越来越长,他在练功的间隙便随手翻阅《白泽图》。
第二天依旧如此,不过他运气练功一次已能坚持一个时辰,第三天晚上,壶公准时出现在池边。
“唔……”壶公打量了他几眼,“不错,你内力已长进不少。可再使缩地术来看。”
“诺。”费长房站定身子,紧闭双目,念起口诀,倏地一声,他身体感觉到一阵强烈的震动,睁开眼时,自己已经站在几天前上山路上遇到的那块巨岩前面。
这距离已不算近,费长房心中暗喜,不过他想起这巨岩背后便是那让他心有余悸的猛虎荆棘,不禁一颤,赶忙再施法,又是倏地一声,他又回到了龙骧池边。
壶公抚须道:“你如今已能缩地十里,也不易了……”他忽然身形闪动,快如疾风,一指点在费长房肋下,费长房没想到他身手也竟如此矫捷,躲避不及,只觉得肋下一紧,虽不甚疼痛,但好像全身的力道都被泄了一般。
“师尊…您这是…”费长房抬起头诧异地望着壶公。
壶公凛然道:“这缩地术你已成了,可在我这里不得再使,我已封了你运功脉门,三日之内你再提不起真气来……”他面色稍有缓和,又道:“那《白泽图》你看得如何?”
费长房支吾着道:“额……差不多了…差不多了…”心里却想,壶公不许我再使缩地术,想是怕我偷偷溜走吧?不过我可巴不得在这多学几年,怎么会走呢?
“嗯…”壶公点点头,“那我且问你何为鬼?何为妖?”
费长房心里一喜,这一篇是在《白泽图》的第一卷,他记得最清楚,于是脱口而出:“回师尊,活物死后,阴魂不散,方化为鬼。”
他顿了一下,“妖者,或禽兽或花草,吸纳灵气,得道修炼,化而为妖。”
“嗯,不错。”壶公颇欣慰地一笑,“我再问你,何为债鬼?”
费长房心里又是一松,这个他也记得,“回师尊,生前欠债之人,至死未还清者,死后化为债鬼,须得向债主报恩,算是还债,方可投胎转世。”
壶公又问了四五处,费长房只有一处未答上来,壶公颔首道:“你记得也算不错了,时候不早啦,你回屋歇下吧。明日早晨我再来见你。”
……
费长房夜里梦见了袁星。
他手中提着马鞭,一鞭一鞭抽在自己身上,嘴里还在不停问候着自己的祖宗。
他猛地惊醒,发现自己泪流满面。
要论资历,他已当了七年市掾;
论苦劳,自己兢兢业业,什么事都得管,市里如今如此兴盛,背后不都是他在操持?
论功劳,哪次市场出事不是他给摆平的?大前年市中大火他亲自带着小吏们提水灭火,自己现在大腿上还有一大片烧伤的痕迹;前年市里卖面的和卖米的因为争地盘大打出手,几十号人呢,不还是他去给双方作和事佬,才没闹出人命来?
自己合该是这世上最该接替孔二作市令的人啊!那袁星!只因他姓了袁,便要赶在自己前面吗?
真希望自己也生在袁家那样的豪门世家啊…,恐怕一生下来就注定以后要飞黄腾达。
他想着想着,再次沉沉入睡………
破晓的晨光从窗户中射进来,照在费长房脸上,他睁开朦胧睡眼,来到池边,翻开《白泽图》一页一页地翻着。
昨晚的噩梦让他印象深刻,不过他相信,自己学成道术回去,绝不会让袁星再欺压自己。
这一天过得真快,日暮西山,费长房将《白泽图》合上,想休息一会儿。
木屋的门忽然开了,壶公探出头来,喊道:“长房,你进来吧。”
费长房听见赶忙过来,“师尊,何事?”壶公颇神秘地一笑,并不答话,将他推进屋内。
费长房进得屋来,看见屋里场景,顿时惊得目瞪口呆。
却见离地仅仅二尺之上,正是那块山上的巨岩,只怕有万斤之重,几乎占满了整个屋子。
整块巨岩竟然是只用一根纤细的麻绳吊起,那麻绳看起来已经朽烂不堪,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更要命的是,那绳子上还缠绕着几条手腕粗细的毒蛇,“嘶嘶”吐着信子,慢慢地在啃着那麻绳……
壶公往那巨岩下一指,对费长房道:“你去躺在那下面。”
费长房瞪大了眼,“这…”他看了看那麻绳,随时都有可能断裂,万斤巨石瞬间便会把自己砸成肉酱……“您说笑了…那里怎么有人敢躺呢……”他强笑道。
壶公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费长房意识到师尊是来真的,他又看了看那巨岩,脚下已经软了。
他艰难地迈步到巨岩边上,伸手摸了摸,是真的啊……
他回头又看了壶公一眼,壶公依旧不动声色。
费长房额上已经渗下颗颗汗珠,他想:“时间越长恐怕那绳子更容易断,倒不如尽早。”
他握紧拳头,索性一闭眼,顺着一矮身,直挺挺地躺在那巨岩之下,一动不动,“生死有命,就看天意吧……”
“唔…”壶公点点头,“你今晚便睡在这里吧,明天我再来见你。”说着,推开门出去了。
“师尊?师尊!”费长房连忙大喊,可却没有回应。这种情况他怎么可能睡着?不过倒也奇怪,这绳子看上去随时都会断裂,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那巨岩依旧稳稳地挂着。
慢慢地,费长房感觉到,这块石头应该是不会掉下来的,恐怕只是壶公想试试他的胆量罢了。想到这里,费长房调整呼吸,心情渐渐平复,“不如就这么睡吧……若万一半夜真的落下来……那全当是命该如此!”
费长房昏昏沉沉地觉得自己刚刚睡着,忽听一旁有人拍手大笑,费长房睁开眼,天色已经转明,那巨岩并麻绳、毒蛇,竟又都不见了。他扭过头,壶公正微笑着立在门口。
费长房连忙坐起来,壶公上前,一把搀起他,拍了拍他后背,笑道:“汝子可教也!老夫特地试炼你而已。我等修道之人,胆气要足,即便地裂山崩,眼皮也不会动一动!”
说着,壶公把手伸入袖中,费长房知道他是又要拿东西出来,却见壶公掏出一支长鞭来,约有五尺来长,样子竟与自己在梦中所见的袁星手中鞭子一模一样。
费长房惊得结巴了,“这……这……”
“此乃神物缩地鞭,你内力还是太浅,缩地太短,你用此鞭,击打地脉,再念咒语,便能如老夫一般瞬移千里了……”壶公将鞭子递给费长房,费长房双手接过。
“此鞭作兵器用亦可,一挨着敌人身体,便会发热,你且练来。”壶公指点费长房练鞭法,费长房根本不通兵刃,没一点武术根底,练得是颇为费劲,才练了半日,已经在自己身上抽出了好几道口子。好在壶公点拨高妙,费长房也颇用心,三四天下来,鞭子已耍得像模像样了。
这天傍晚,费长房练完了一趟鞭法,坐在龙骧池边,想从怀中再掏那祝余仙草来吃,却发现壶公给他的那一把仙草竟已吃完了。
他回过头来,壶公正在不远处的竹林中漫步,费长房赶忙三两步上前,挠挠头道:“师尊,您赐我的那些仙草,没了……”
壶公微微点了点头,看了他一眼“嗯,我看你今日鞭法已练得不错了,随我来吧!”
费长房这几日,只吃这些仙草,虽然可以充饥,但却没有滋味,口舌腹胃早已痒痒的,见壶公领他进屋,料到八成是要给他些美味佳肴,不禁吞了口唾沫。
壶公推开门,门内地上正放着一个小碟,壶公一指,“你把这些东西都吃了吧!”
费长房定睛一看,那小碟中盛的,却是一坨黑黄的大粪,紧接着一股浓烈的恶臭扑鼻而来,他胃里一阵翻腾,差一点没吐出来。那粪中竟然还有三条虫子在其中慢慢地蠕动,费长房光是看着脸就扭曲了,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壶公,“您…您要我吃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