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了这么久，顾凌还没有如此憋屈的时候。
说打吧，看他那样子自己竟然心软到打不下去。
说不打吧，可看他那暗搓搓顺杆爬的样子就手痒。
苍天啊，何必这样对她啊！
顾凌反手拍在脸上，哀叹道：“咱能好好说话吗？”
赵彦则眼眸暗了些许，扯了扯唇角，勉强扬起笑容道：“好啊，阿凌。”
顾凌额角青筋抽了一抽，头痛地捏着鼻根，道：“你也别喊我阿凌，我们还没熟悉到这个地步。”
而后，也不等赵彦则说话，盘着腿坐直身子，一副“来，大兄弟，咱们好好唠唠嗑”的架势，道：“刚刚说的话也是我开玩笑的，我是真的不是你口中的顾凌，我真的叫宇文凌。你莫名其妙地把我带走，还非要给我安一个身份，你不觉得这既是对我的伤害，也是对你的爱人的不尊重吗？”
顾凌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认真而诚恳地劝说：“我看得出，你是很喜欢那位顾姑娘，所以，你更不能因为长得相似就把我当成替身啊，这是对这份感情的玷污啊不是？我相信那位顾姑娘如果知道你的喜欢是以这种方式表现出来，一定会很伤心失望的。”
听罢，赵彦则忽而抿唇一笑，顾凌这一番话倒是熟悉得很，让他想起来那位男扮女装的夜阑国主。
同时，就算失忆了，和自己相同的观点仍旧戳中了他不知名的软处，让他心都化成了一滩。
顾凌说着说着，猛然一顿，双眼一眯。
这家伙居然在走神！！！！
太不尊重她了吧！！！
顾凌顿时气的脸颊一鼓，双手抱胸，气鼓鼓地抬高了声音：“我说这位大哥，听人说话走神是件很不礼貌的事！”
赵彦则回过神来，浅浅一笑，道：“不好意思，方才想到了一件趣事。”
顾凌立即柳眉倒竖。
嘿！我给你讲道理又不是讲笑话，能想到什么好笑的事？还是说我看起来很好笑吗？！
赵彦则仿佛没有看到她气鼓鼓的脸颊，自顾自的点头说话：“我很赞同你的观点，以爱之名把人当做替身，实则是玷污了这份感情。”
顾凌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眼神中写满了不敢置信。
不是，你既然都明白了这个道理，那为什么还要犯呢？知法犯法？说一套做一套？
顾凌表示不是很懂这个人的脑回路。
面对顾凌那快要瞪出来的一双眼睛，赵彦则垂眸笑了笑，站起身弹了弹衣角的褶皱，道：“肚子饿了吧，我去给你端早饭。”
顾凌愣了愣，还没反应过来赵彦则就已经离开，还十分贴心地把房门掩好。
“哎，怎么又把我关起来了？！”
顾凌回过神来，嘟囔了一声后直接下了床，穿好鞋子衣服后，轻手轻脚地朝门口走去，手搭在门框上，抿唇沉思片刻后，轻轻地将门推开一条小缝，将眼睛凑到跟前，通过那一条小缝去查看外面是个什么情况。
咦？好像没有人哎。
眼珠子咕噜噜一转，正要推开门出去时，眼前光亮突然一暗，心里陡然一咯噔，暗道一声不妙。
“咔嚓咔嚓”地僵硬一抬头，好像看到了一个下巴。
一个下巴？
“嚯！”
顾凌吓得往后一跳，紧接着，门被从外推开，门口站着一个年轻俊秀的男子，看的有些眼熟。
“哎哎哎，你不是——”顾凌恍然想起这不是昨天那位仁兄吗？
余泽轩温尔一笑：“顾姑娘，你这是要去哪？”
顾姑娘，顾姑娘，又是一个顾姑娘。
顾凌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
虽然她的确是叫顾凌，可是在这里她叫宇文凌！
“重申一遍，我叫宇文凌。”顾凌不耐烦地道。
余泽轩从善如流地改口道：“宇文姑娘，你这是要去哪里？”
顾凌没想到余泽轩这么好说话，倒是对他的印象改善了不少，语气也缓和了一些，揉着脖子道：“没什么啊，躺久了想出去溜达溜达，难道不行啊？你们这还真是把我当犯人看管了吗？”
说到最后，顾凌脸色一沉，面上浮现了一层愠怒，似乎随时都能发火大闹一通。
余泽轩笑道：“自然不会将宇文姑娘当做犯人，只是这个地方大，姑娘如果想要出去转一转最好还是打声招呼，我也好带姑娘转转，免得迷了路，找不着方向。”
要你带那我还溜什么溜？
顾凌暗暗地翻了个白眼腹诽道。
“现在天色尚早，姑娘还没有用过早膳，等用过膳了，在下自然会派人被姑娘转转的。”余泽轩风度翩翩地说道，却伸手做了一个“请回”的动作，儒雅的外表下是不容拒绝的强硬，让顾凌连反驳的心都生不起来。
撇了撇嘴，顾凌哼了一声，拧身回了屋，在桌子旁坐下，昂着头骄矜道：“那我的早饭呢？怎么还没有端来？是想饿死我啊。”
顾凌这幅样子余泽轩还是第一次见，心中虽然惊诧了一下，面上却没有显露半分，仍然是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
“宇文姑娘莫急，一会儿就来了。”余泽轩缓步走到跟前坐下，道：“还请姑娘伸出手腕，在下好为姑娘诊脉。”
顾凌刚刚那副样子就是作出来试探一下，没想到得出的结果居然是这样，意料之中又有些意料之外的感觉，恍恍惚惚地就伸出一只白白嫩嫩的爪子出来。
余泽轩伸指搭上她的手腕，沉吟片刻后收手。
顾凌揉了揉手腕，蓦地想起昨天被扎了一脑袋银针的事，眉心皱出一个“川”字来，问：“你们，对我的脑袋做了什么？”
余泽轩从沉思中回神，笑道：“姑娘无需担心，只是替姑娘调理调理身子而已，毕竟，姑娘现在也没有感觉到哪里不适的吗？”
顾凌：“呵呵。”
她看起来是脸上写了“我是傻子”四个大字吗？
恰此时，赵彦则端着早饭进来，看见余泽轩在屋子里，脸上没有丝毫的惊讶，径直走了过来，将盘子往桌子上一放，对着顾凌柔和道：“吃吧，都是你喜欢吃的。”
顾凌眨了眨眼，虽然很想有骨气的说不吃，但是肚子却响地震天，挠了挠脸，最后败于肚子，拿起筷子埋头闷吃。
不过话说回来，这些的确都是她爱吃的，可是这个人是怎么知道自己的口味的？难不成这还有相似的？
顾凌咬着筷子，有一瞬间的恍惚，随后，她似是什么脑海中什么都没有划过一般，继续埋头吃，好似赵彦则知道她的口味是一件洗漱平常的事般。
用过饭食后，顾凌抬眸看了看赵彦则，又看了看余泽轩，挑了挑眉，道：“我现在，可以出去走走了吧？”
赵彦则不解地看了余泽轩一眼，后者道：“宇文姑娘想要出去走走，我想着若是让宇文姑娘总是呆在屋子中会觉得憋闷，于身体心情有碍，多出去走动走动也好。”
听到余泽轩口中吐出“宇文姑娘”四个字的时候，赵彦则眉心很明显的一皱，显然是不满余泽轩这样称呼顾凌，可是见后者一脸受用，再多的话也只好憋着，脸上浮现温柔的笑意，道：“你说的有道理，阿凌，那我陪你走走吧。”
顾凌立刻高度警惕道：“不了不了，我觉得还是这位公子陪我走走就好。”
开玩笑，要是让他陪着，指不定一会儿又要试图说服她就是顾凌，她才不要听他瞎逼逼，还是这位公子好，温文尔雅、风度翩翩，更重要的是，说话也顺她的心意。
余泽轩脸上的表情几乎要绷不住险些破裂，视线瞬间飘了一飘，但就是不敢往赵彦则那边的方向看去，他甚至都能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着某种寒冷至极的杀气。
顾姑娘啊，你这是要陷我于不仁不义啊。
余泽轩简直是有苦说不出，盯着赵彦则暗搓搓的杀人视线，余泽轩十分君子风范地歉意道：“宇文姑娘，在下一会儿还有要事，不妨就让阿则陪你走走吧。”
说着，行了一礼便匆匆告退，好似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一般，顾凌喊都喊不住。
余泽轩识相地离开了，屋子中就又只剩下他二人，气氛有一瞬间的凝固。
“来，坐下。”赵彦则朝一旁的梳妆台走过去，对着顾凌招手道。
顾凌茫然困惑地指了指自己：“我？”
赵彦则失笑：“不是你，还能喊谁？”
顾凌眉头一蹙，站在原地摇头道：“不去不去。”去了不就成了羊入虎口了吗？她有那么傻吗？
赵彦则却道：“你现在衣冠不整，一会儿出去不是让人笑话你吗？”
衣冠不整？
顾凌下意识地低头检查一番，“没有啊，我这不是穿的好好的吗？”
赵彦则抬手指了指她的头发，顾凌下意识地抬手抹去，摸到一团堪称鸟窝的乱发，顾凌当场石化。
刚刚，她就是顶着这头鸟窝跟人家说话的……还低着头吃饭……
苍天啊！大地啊！来一道闪电劈焦她吧！
顾凌欲哭无泪了：“你是故意的吧？你特么的就是故意的吧！”
不然为什么不提醒她一声！
顾凌恼羞愤恨地瞪着他。
赵彦则很想笑，但是考虑到笑出声后可能会面临更糟糕的局面，便握拳死死压抑住笑声，轻咳一声道：“所以，过来坐下，我给你梳发。”
嗯？
梳发？
顾凌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话，满脸怀疑地看着他：“你？梳发？你不会把我的头发给扯下来吧？”
古代发髻有多难梳她可是见识过了，就算她自己，都未必能挽出一个像样的发型。
至于赵彦则……
这一看就是个贵家公子哥，还会挽发？看玩笑了吧！
赵彦则道：“如果你没有乱动弹的话，应该不会。”
这个应该……还真是没什么说服力啊……
顾凌往后退了一步，昂着下巴道：“那你可以找个丫鬟来给我梳发啊。”
赵彦则缓缓一笑，那叫一个春光明媚，倾国倾城，险些将顾凌的眼睛都给晃花了。
“阿凌，这里，可是没有丫鬟的。”
“？？？啊哈？？？你逗我呢？！”
赵彦则无比诚恳道：“阿凌，没有逗你，不信的话，你出去看一看。”
顾凌半信半疑地探出半个身子朝门外看去，之间偌大的一个庭院，除了洒扫的小厮，果然一个女的都没有。
你特么这是在逗我？！
顾凌一脸幻灭地缩回身子，看赵彦则的眼神都像再看怪人一般。
赵彦则十分坦然地接受了顾凌的视线，拍了拍椅子，道：“阿凌，来吧。”
是羊入虎口，还是顶着一头鸡窝？
顾凌陷入了抉择。
可，貌似这两种都不是什么好下场啊。
算了，都沦落到这份上，还管那么多干什么？！
于是乎，顾凌怀着“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心情，毅然决然地朝赵彦则走去，一脸的视死如归的表情坐在了椅子上，慷慨激昂地道：“来吧！”
赵彦则忍俊不禁，调侃道：“阿凌，你这好像是去上战场啊。”
顾凌额角青筋突突直爆，恨不能睁开眼睛，然后用死亡凝视射线把这个人给捅出几个大窟窿来！
“你还梳不梳头发了？！”顾凌恶狠狠地冲道。
赵彦则笑了笑，低眸的一瞬间，顾凌仿佛从他的眼中看到了春水柔波，万般缱绻。
“这就来。”
赵彦则拿起桌子上的牛角梳，先是将她的头发梳顺，而后再是用刨花水给头发定型，接着就是挽成发髻。
不得不说，赵彦则的确是有两把刷子的，整套下来，不仅没有顾凌担心的扯头发事件，整个过程中，她感觉不到一丝疼痛，头发得到了最温柔的对待，而且赵彦则还手脚麻利，没多一会儿就挽成了一个发髻。
顾凌对着铜镜仔细看了看，满脸复杂地看着赵彦则，犹豫半晌后，颇为不好意思地问：“你这是，红颜知己不少啊。”
赵彦则原本一心等着顾凌的夸赞，还准备一会儿要不失谦虚地婉转表示自己还会其他复杂好看的发髻，哪曾想顾凌完全不按套路出牌，开口就是这么一句能令人吐血的话。
赵彦则唇角僵硬地扯出一个弧度，“你，为什么会得出这么一个结论？”
顾凌板着指头有理有据地道：“你的梳发技巧太熟练了，一看是熟能生巧，但是又不可能有男人给你练手吧，所以只能是女子喽。”
这个逻辑，他给满分。
接着，顾凌摸了摸头上的发髻，面上浮现纠结的神色，最后似是憋不住一般，好奇地问：“那什么，那位顾姑娘知道你的风流往事吗？”
你特么还敢问？！
赵彦则垂眸看着她一脸的好奇八卦，手指都被自己攥的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末了，他僵硬一笑：“来，做好，我给你戴上首饰。”
然后扭头就将首饰盒打开，从里面取出一对发簪给她簪上，又取出几只小发钗戴上，拿出一对小巧精致的耳环给顾凌戴上。
如此，便大功告成了。
托宇文谦之前给的首饰留下的深刻影响，顾凌下意识地就往那个首饰盒里瞅。
或许是时间太过仓促的原因，首饰盒里的首饰并不多，根本不能和她在家里的首饰盒相提并论，但是里面的每一件却是十分的精致，做工精巧，一看就是上等佳品，能值不少银钱。
所以，就算是仓促准备，也足以可以看出他的尽心，更何况……
顾凌抬眸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心底略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她方才所说，皆是玩笑，谁都能看得出他对顾凌的用心，虽然把人认错还死不悔改让人十分的无语，可是这份心意却是不假，而且，这手艺，没准儿还就是在那位顾姑娘身上练出来的。
“阿凌最是好看，这个发髻可还满意？”赵彦则半蹲下来，好让顾凌看自己的时候不至于仰头。
但也因着这个姿势，镜子中赫然倒映出两个人的面孔，相互依偎，就像是多年夫妻那般。
顾凌心头猛地划过这一个念头，惊的她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一不留神还把梳子打落在地。
赵彦则还保持着半蹲的姿势，见状，他弯腰将梳子捡起，起身之后放在桌面上，笑道：“阿凌可是不喜欢这个发型？没关系，我还可以给你梳别的发髻。”
“不用了！”顾凌脱口道，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深呼吸一口气，忽略掉心中那不知何因而起的情绪，平稳下声音道：“不用了，这个发髻我很满意，不是要出去走走的吗？再不走，就要吃午饭了。”
赵彦则勾了勾唇角，忽略掉她的不对劲，道：“好，我带你出去走走。”
其实这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庭院，似乎只是拿来临时歇脚所用，庭院并没有进行多么豪华的装修，一眼就能看到头，简单利落地就像现代毛坯房给人的感觉，有些令人失望。
“这里还没来得及修葺一番，你想要什么样的，回头我命工匠好好整修一下。”
顾凌抿了抿唇，转了个话题：“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你叫什么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