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期训练结束后,戚继光忙着为第二期做准备。这时他收到了谭纶的来信,谭纶在信中讲到东南地区倭乱频发,自己做的台州知府绝对是个苦差事,正处于倭寇侵扰的最前线,因当地备倭兵难堪大用,自己只好在当地招兵买马,编练新军,很快练出了一支千人的劲旅,多次挫败倭寇进攻,几年下来,战果累累。因他抗倭的表现,近日他被临时调回兵部职方司,统筹东南抗倭事宜。
看完来信,戚继光一方面为好友的成绩感到高兴,另一方面,他也为江浙倭寇久久不能平定而着急焦虑。他现在能做的只有努力练兵,加强山东的海防,作为东南地区明军抗击倭寇的声援。
就在戚继光还在为东南倭乱担忧的时候,自己也遇到了大麻烦。一开始各卫将士抽调轮训的费用都由备倭都司负责,但第一期轮训结束,分管财政的指挥同知就明确表示无法再负担第二期费用,要求各卫所自行承担。对下属卫所来说,本来就入不敷出,现在还要出额外费用,这等于是要他们的命啊,于是各卫所写了联名奏疏给刘公瑶,要求取消后面的轮训。这下轮到刘公瑶犯难了,这一边他觉得戚继光练兵卓有成效,可另一边二十几个卫所众怒难犯,他只好找戚继光商量。
他建议戚继光先把练兵暂停,待备倭都司有钱了再开启。戚继光听了心里非常焦急,他向刘公瑶说明练兵一定不能停,不然将前功尽弃。刘公瑶想了想,让戚继光找兵部想办法,如果兵部能下拨练兵经费,他保证专款专用。
戚继光一听心里凉了半截,兵部经费哪里是好要的,他还想再劝说刘公瑶,可刘公瑶忙推说有紧急公务溜了,把无助的戚继光一个人留在官署内。
戚继光见状知道在备倭都司是没有办法了,自己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试一试兵部这条路。他突然想到自己上头有人啊,谭纶不是刚调回兵部吗,虽然他并不主管军费,但好歹人熟啊,现在也只能找谭纶这棵救命稻草了。于是戚继光连夜向兵部写奏疏申请练兵经费,同时写了一封信给谭纶寻求帮助,并通过驿站加急送到京城。
谭纶收到戚继光来信后,非常重视,不仅因为戚继光是自己的好朋友,更因为这关系到山东的抗倭形式,江浙已经很乱了,山东可不能再出事。于是他赶紧利用自己的关系为戚继光上下走动。
朝中有人好办事,谭纶很快给戚继光回信,告诉戚继光一个好消息,经过他协调,兵部尚书王邦瑞大人有所意动,但要戚继光尽快赴京详细汇报练兵情况,再能做最后决定。收到来信的戚继光喜出望外,他第一时间向刘公瑶汇报,得到批准后,带着十余名亲兵,快马加鞭赶往京城。
数日后戚继光来到京城,他顾不上安顿就直接奔赴兵部,谭纶闻讯急忙出来迎接。他见到戚继光风尘仆仆的样子,知道这位肯定连住处都没落实就来了,打趣道:“元敬啊元敬(戚继光字元敬),几年不见你风采依旧啊!”戚继光见谭纶和自己开玩笑,心头一热,知道虽然几年没见,谭纶并没和自己见外,便走上前亲切地扶住谭纶的手臂笑道:“子理兄(谭纶字子理,他比戚继光大几岁),你可是风采更胜往昔啊!”谭纶哈哈大笑,以手相携把戚继光请到自己的官署。
两人刚寒暄几句,戚继光就急切地问道:“子理兄,我今天能见到王大人吗?”谭纶笑道:“你还真是个急脾气啊,现在已过申时,今天肯定是不成了,我会尽快帮你安排,明后天如果大人方便应该可以。”戚继光也知道自己太急了一点,讪讪拱手道:“多谢子理兄。”这时刚好更鼓敲响,谭纶起身道:“到散值时间了,我先带你到接待寺安顿,然后找个地方给你接风洗尘。”说罢与戚继光携手走出兵部。
把戚继光在接待寺安顿好后,谭纶在附近找个清净的酒楼,二人在雅间内边吃边聊。自三年前京城分别,这还是二人第一次见面,他们推杯换盏,把酒言欢,互相讲述这几年的经历。戚继光自觉经历平凡,只草草讲了几句。倒是谭纶口才了得,把自己在东南的经历讲得百样曲折、千般艰难,尤其是几次征战更是壮怀激烈。戚继光听得感同身受。他举起酒杯向谭纶敬酒:“子理舍生忘死、诛寇安民,真大丈夫也,当浮一大白!”说罢一饮而尽,谭纶干了这一杯后,自谦道:“我何德何能,总督张经、巡抚李天宠二位大人文韬武略,胸怀沟壑,我才能在他们治下有些许功劳。”说完谭纶压低声音略有些神秘地说道:“还有一个喜讯正要与元敬分享,上午我刚得到战报-浙江绍兴王江泾大捷,在张李二位大人的筹谋下,斩杀倭寇一千九百余人,烧死溺死无数,东南抗倭形势为之一变!”戚继光听罢大喜过望,又举起酒杯:“好啊,实在大快人心,当浮三大白!”二人痛饮三杯后,戚继光长叹一声:“我恨不能到东南杀尽倭寇!”谭纶盯着戚继光道:“东南凶险,元敬果真想到东南杀敌?”戚继光正色道:“为将者自当以身报国、马革裹尸,何惧凶险!”谭纶双手击节叫好:“元敬真英雄也,我果然没有看错你,张李二位大人时常感叹手下无能征惯战之将,我多次把你举荐给他们,可惜当时你在蓟门戍边,你我二人无法联手杀敌。”戚继光脸色一暗:“可叹我从蓟门调任山东,依然无缘与君共抗倭寇。”谭纶笑道:“眼下正有一个好机会,你明日见拜见王大人,自请到东南御寇,那里正缺善战之人,他定会准许。”戚继光向谭纶拱手施礼:“听君一席话点醒梦中人。”二人酒逢知己千杯少,当晚都喝得酩酊大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