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花街激战的同时,几十里之外的新河也在上演一场精彩的战役。
新河可以说是戚继光的大本营,新军的家眷都在新河城内。奉命协防的唐尧臣擅自率领本部人马弃新河而援台州后,城内除几十个留守军士外,都是没有战斗力的老弱病残孕,基本是一个空城。
很快四千余倭寇进军新河的消息就传到了城里,老百姓都收拾行囊打算逃离新河,城内数十守军也惶遽无策。百户孙廷贤赶到戚府,向王夫人报告倭寇进攻的消息,并劝她带家眷赶紧逃跑,戚府上下顿时一片惊惶。王月娇也心乱如麻,难以决断:如果跑,自己势必不能丢下百姓,带着他们一起跑大概率逃不掉,被倭寇追上成了俘虏;如果不跑,又该如何守住新河,保护好这些家眷,将士们都在外浴血奋战,到时候自己如何向大家交待,又有何颜面见将军呢?
就在这时陈灵毓上前说道:“姐姐,倭寇很快就要杀过来了,全城都是老弱妇孺,肯定跑不过这些倭寇,一旦离开城池,只能成为待宰羔羊,还不如据城防守,我相信将军一定会派援军。”孙廷贤急道:“城里只有几十守军,哪里守得住,留在这里只是等死啊!”陈灵毓反驳道:“反正都是死,为什么不和倭寇拼了,你身为将领,为何如此贪生怕死!”孙廷贤还想辩解,王月娇心中主意已定,她大喝一声:“好了都不要吵了,戚将军临走时给我留下一计可以退敌,孙百户赶紧你带我上街去安抚百姓!”孙廷贤见王夫人镇定自若、无所畏惧,真以为戚继光给她留下了什么锦囊妙计,赶紧陪着王、陈两位夫人来到街上。
大街上人心惶惶、混乱不堪,在孙廷贤、陈灵毓等人的帮助下,王月娇终于安抚住了大家,一听说战无不胜的戚将军留下了锦囊妙计,大家不再慌乱,都直勾勾盯着王月娇,等她退敌。
于是王月娇带着全城能走得动的老弱妇孺来到军备库,果断地命令守库官员打开库门。守库官员苦着脸说道:“夫人饶了我们吧,没有戚将军的命令,我们就是吃了豹子胆也不敢擅自打开库房啊。”王月娇怒视着他说道:“就是戚继光让我来的,还不快打开,一切后果我来承担!”守库官员就等这句话呢,赶紧打开库房,王月娇让大家拿出兵甲和武器,一人一件将甲胄穿起,让大家装扮成守城士兵的样子,然后都在城墙上列队排好,并在城墙之上插满旌旗,王月娇身着盔甲站在城楼,陈灵毓也全副武装的站在她身边。
倭寇赶到新河城下的时候已是黄昏,天色渐暗,首领鹤田次郎远远看到新河城上旌旗招展,将士林立,刀枪如雪,以为戚继光援军已至,不敢轻易进攻,就在新城外先安营扎寨,打算等到第二天天亮探明情况再说,新河城因此逃过一劫。
王月娇看到倭寇没有攻城,这才松了一口气,但她仍不敢大意,让年轻一点的人都坚守在城墙上,只让老弱下城休息。陈灵毓对王月娇竖起大拇指赞道:“姐姐真是女中诸葛,这一招空城计实在是妙啊。”谁知王月娇并不领情,大骂戚继光:“这个混蛋,自己跑去打倭寇,却把一城老小扔给我。”陈灵毓啼笑皆非,她劝说王月娇:“姐姐放心,夫君不会扔下我们不管,我相信援兵很快就会来了。”王月娇忧心忡忡的望着远方小声说道:“如果今晚援兵不止,明天咱们就只能和倭寇拼了。”
此时戚继美正率领援军星夜兼程奔赴新河,手下新军的家属也大都在新河城内,无需动员,大家都拼了命的赶路。与此同时,兵备佥事唐尧臣得知鹤田次郎没有进攻台州,而是改向新河,心知犯下大错而懊悔不已,也急忙从台州折返,马不停蹄回援新河。
第二天一早,城内奸细送来情报,鹤田次郎确认城内没有守军,只是王月娇的空城计,他不禁恼羞成怒,命令倭寇马上集结,准备攻城。
王月娇心急如焚看着倭寇在城外列阵,知道他们马上要攻城了,她心中默默念着:元敬,你再不来我们只能来生再见了。这时忽然听到陈灵毓惊喜的喊叫声:“姐姐快看,援军来了!”她急忙眺望远方,只见远处尘烟四起,一支人马由远及近正全速赶来,领头的将领金盔金甲、外罩红袍,身后的大纛旗上绣着一个斗大的“戚”字,她止不住潸然泪下,和陈灵毓相拥而泣,城上百姓也都大声欢呼起来“戚将军回来了,我们有救了!”
城外倭寇也看到了,都以为戚继光率主力来援,顿时一片哗然,鹤田次郎也暗暗心惊,他想不到戚继光来的这么快,赶紧调动阵型准备迎战。
来的人并不是戚继光,而是戚继美,他看到倭寇准备攻城,心中暗叫好险。不过他虽然救援心切,却没有乱了阵脚,指挥部队列出鸳鸯阵向倭寇发动进攻。攻打新河的倭寇很快就见识到了鸳鸯阵的厉害,他们抵挡不住明军的强大攻击,又背对城墙无法后撤,很快就陷入混乱,被明军杀得七零八落,四散奔逃。
鹤田次郎只好带领残军退到了城外的一座大院内负隅顽抗,这时唐尧臣也率领部队赶来增援,他和戚继美合兵一处将这所大院团团包围,向倭寇发起猛烈进攻,倭寇渐渐无法抵挡,鹤田次郎只好率败兵突围逃向温州,一直逃到温岭,因为天降大雾才躲过明军的追杀,全军死伤过半。
此战攻歼敌二千余,而明军伤亡不过数人,又是一场大捷。但此战最大的功臣既不是戚继美,更不是姗姗来迟的唐尧臣,而是临危不乱、指挥若定的王月娇,正是她的疑兵之计,为援兵争取到了时间,挽救了全城的老百姓。新城之战充分体现了她巾帼不让须眉的杰出军事才能,可以说是明代的妇好和花木兰。可惜的是虽然她具有如此高超的指挥才能,在男权当道的明朝,却无处施展,注定只能被埋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