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披了厚厚的皮裘,随着拖雷一同到王帐中,去见成吉思汗。
铁木真一看到锦儿便抱了过去,锦儿在他怀里睡得很香甜,这是铁木真第一次见到这个孩子,他此刻一点也不像个君临天下的霸主,倒像个含饴弄孙的普通的老头儿,慈眉善目,让人一点防备之心都没有。
铁木真拉开包裹着孩子身体的毛毯,“看看,他的骨格多么俊秀,天庭饱满,耳垂大而圆润,是福气的象征啊,无怪乎他一出生我就收到了花喇子模的捷报。我要让格根来为他算上一卦,看看他的命理如何,然后为他起一个好名字。”
铁木真派侍卫去乌灵山请老萨满格根出山,我好奇地问拖雷谁是格根。
“格根是神的使者,是看得到过去和未来的神人,他可以直接和神对话,至今为止,他说过的话无不兑现,是草原上的神。他现在年纪大了,很少出山,就连父王每年也只能请他出来问两次卦。”
真有这样的奇人吗,我有点怀疑,“那他今天有出来发过预言吗?”
“有,春天的时候,他预言我们的军队会攻占花喇子模。”
会有这么神?拖雷接着又告诉我:“父汗五岁的时候第一次见到格根,他就预言父汗将要统一草原三大部族,成为草原的主人。因为他说的话太灵验,所以很多首领包括父汗都想把他留在身边当军师,可他称自己是神的仆人,只能和神住在一起,所以众人也不能勉强他,谁能公开和神作对呢?”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个格根是不是能看得到我的过去和未来呢?我一定要见一见这个格根。
晚上些时,格根坐着软轿被人抬到王帐,我一听这个消息,马上就奔去王帐,但他只愿意见铁木真和孩子,我只好等在帐外,天气奇冷,还下着雪,拖雷让我回去等着,我却坚持要候在帐外,我一定要见这个神人一面,看看他是不是真的那么灵验。拖雷被术赤叫去喝酒,我一个人等在外面。
过了好半天,格根才出来,我急忙迎上去拦住他。他进帐时我根本没看清楚他的样子,此刻才发现他极其矮小,佝偻着腰身,拄着一根黄柏木手杖,身高只及我的肩膀以下,像个小矮人,他已经很老了,大概有将近一百岁的样子,胡子眉毛都是雪白的,穿着极粗糙的麻布衣,脸上的皱纹堆在一起,完全看不清五官,但那双眼睛,我一看到他的眼睛,吓得退后三步。那不是一双普通人的眼睛,因为他的眼睛并不似一般老人那样浑浊,而是清亮无比,与年轻人一样,最恐怖的是,他的每个眼珠里有两个瞳仁,这就是传说中的双瞳。
这样一双眼睛长在一个这么老的人身上,为他增添了许多的诡异,传说中的神人,起码他的相貌看起来就像。
格根走近我,盯着我的脸看,一动不动,“你不该来这里”,他突然说了一句话,声音极其苍老,像是来自遥远的星球。
“你怎么知道?”我问。
“你打乱了这个世界运行的轨迹,修改了别人的命运,还修改了孛尔只斤家族的族谱,你是改变历史的人,并不属于这里”他叹了一口气,“可是,这并不能怪你,你只是听从了听命的召唤。”
我心中大骇,原来他看得到,他看得到我的过去,我跪下身去求他,“那么请你告诉我,我的未来会怎么样?我可以回去吗?”
他抬起头来,望向天空,我随着他的目光望云,只看得到乌黑的天际,那里什么也没有,只有飘着的雪花。
“乌云遮住了天际,我看不到群星运行的轨迹,只看到帝星已经出现,群星必将跟随帝星而动,天势不可逆转”,他指着我的脸,“你,本可以做最尊贵的人,为什么不听凭神的安排,非要一意孤行?”
他所指的一意孤行是什么?难道他知道我要离开草原。
“我不知道神的安排是什么,我只知道我要遵从心的选择。”
“也许你的心走错了方向。”
“不会的,我自己的心我最清楚。”我信心满满地对他说。
“孩子,你总有一天会后悔的。”他起身要走。
“请告诉我,我会怎么样。”我再一次恳求他。
他不理会我的请求,登上了软轿扬长而去,雪花飘在他身上,与他的胡子和头发融在一起,天地间一片雪白。
“王妃殿下,大汗请您进去。”成吉思汗的传令官出来传召我。
我跪下地下,听凭铁木真给孩子取名。
“我想的果然不错,格根告诉我,这个孩子的未来辉煌而通达,将会是草原新一代的英雄,他会是贤德的智者,我要为他取名忽必烈。”
什么,忽必烈?怎么可能,我的孩子怎么会是忽必烈?他并不是拖雷的儿子,也不属于草原,过几天他就要随我去西夏的,这怎么可以,他不能叫忽必烈。
“父汗,这个孩子何德何能,能叫这么好的名字,还是请您换一个吧。”
“不,我主意已定,就叫忽必烈,一个月后,我要为他举办满月庆典。”
我想起格根的话,“你修改了孛了只斤家族的族谱”,难道他指的是我的锦儿,将来是一统天下的忽必烈。
这,怎么可能?我脑子一热,昏死了过去。
等我醒来,已是第二天早上,拖雷坐在我床边,我脑袋巨痛无比,喉咙又干又痛,指了指桌上的水,他给我倒了一杯热腾腾的茶,我喝下之后才觉得舒服了些。
“让你不要在外面吹风,你偏不听,这下可好,受了风寒,没有十天半月的怕是好不了了,你又在月子中,可别落下病根。”
“孩子在哪里?”我一说话才发现在自己的声音像鸭子叫。
“被奶娘抱去喂奶了。你昏迷了整晚,可把我吓坏了。”他用手摸我的额头,“还是这么烫,薛神医走了,巫医给你配了药,你快点吃下。”
我看着那乌漆抹黑的一个大药丸,死活也吞不下去,“殿下,您还是先去忙正事吧,你才回来,底下一大堆人都等着求见你,我自己的身体自己会照顾好的。”
“那好吧,你一定要快点好起来”,他在我额上轻吻一下,然后走出了帐篷。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有他在我身边,我实在是不自在,很不想和他有任何身体上的碰触,可是眼下只能忍耐。
奶娘把锦儿抱进来,锦儿的身体长得很快,才半月工夫眉目已经长开了,眼睛又大又圆又有神,皮肤白皙如瓷,像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娃,我把他抱在怀里,他一眨不眨地望着我,我用手指按他的小嘴,又拿出拨浪鼓逗他,他咯咯地笑出声来,真是可爱极了。
多兰进来禀报,说乌思娜来见我,就在帐外,我点点头,让她进来。
“可是乌思娜夫人还在出水痘,会不会对小世子有影响?”
“她既然都出四处走动,可见已经好了,没关系的,让她进来吧。”
乌思娜进了帐子,我见她脸上还蒙着面纱,悬着的心才放下,仔细打量她的身材,虽然穿的衣服与我不一样,但是身形已是一般无二,我生怕别人看出端倪,便叫奶娘和多兰都退下,“你今天怎么这么大胆跑到这边来,眼下正在节骨眼上,你可不要节外生枝。”
“放心,我绝对不是阻碍计划实施的人。我只是听别人都说你的孩子生得可爱,连大汗都亲自给他赐名,我想来看看”,她见我手上抱着锦儿,“不介意让我这个庶母抱抱他吧?”
我看她并无恶意,便把锦儿递给她。锦儿并不怕生,看她蒙着面纱,觉得很好奇,伸出小手想抓她的面纱,那乌思娜见他有趣得很,便放下面纱由着它把玩,我大惊失色,她的脸可以说与我的是一模一样,若不是发饰衣着不一样,别人一定分不清我们俩,我的心怦怦跳个不停。
锦儿玩着面纱,咯咯咯地笑起来,高兴得手舞足蹈,他把乌思娜当成了我,乌思娜看着锦儿笑得这么可爱,整个人都像着了魔一样呆住了,我一看情形不对,连忙把锦儿从她手里抢回来,锦儿见又来了一个娘,好奇地看看我,又看看在旁边的乌思娜,睁着好奇的眼睛打量我俩,他虽然不会说话,可是一定是在想怎么会有两个娘亲。
“让我再抱一会。”乌思娜想再从我手里把锦儿抱过去,我却不许,把锦儿转了个身放到床的里面。
“快把面纱蒙上。你还是快些走吧,我这里人多手杂,万一被别人看出什么了,你和我都得死。已经走了九十九步,千万别在这最后一步上跌倒了。”
“你真是胆小如鼠,哪有那么多万一。我就想在这里多呆一会,整天一个人呆在帐子里闷死了。我真羡慕你,能生出这么漂亮乖巧的儿子。”她的眼睛又瞟向锦儿。
我正想说“你要是喜欢,自己去生一个啊”,话到嘴边才想起来她根本不能生养,只好把话吞回肚子。
她痴痴地望着在被窝里玩拨浪鼓的锦儿,掩饰不住脸上的喜爱,我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她会对我的锦儿造成危胁。
我推着她走,“快点走吧,要看过两天再来看,我和你素来不和,
你在我这呆的时间太长,别人会起疑心的。”
她恋恋不舍地走了,我的心乱跳一通,不知道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