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床上哪里也不去,过了数十****的风寒症慢慢好起来,喉咙也不再咳嗽了,锦儿白天跟着我,晚上由奶娘照顾,倒是很听话。
这****吃过晚饭,正要躺下,只见奶娘跌跌撞撞地跑起来,“夫,夫人,不好了,小世子不见了。”
“什么?你说清楚一点。”我立刻从床上坐起来,穿上鞋子。
“我喂完奶,就把小世子放到摇篮里,见帐子里的木炭不多了,就去库房取一些来,一回来就发现小世子不见了。”奶娘打着哭腔急急地说着,显然不是在骗我。
“有没有去大夫人帐中看看,是不是殿下抱去了?”
“没有,我去找过,王子殿下正在和塔察儿大人喝酒,大夫人在旁边作陪,小世子不在他们那边。”
我心中恐慌,是谁敢这么大胆把锦儿抱走了?这么大的草原,要到哪里去找?我的眼前闪过乌思娜呆望孩子的脸,直觉告诉我,是她,一定是她抱走了孩子。
一进到乌思娜的帐内,就闻到一阵婴儿的奶香,我的小忽必烈正酣睡在她的怀里,还好她蒙着面纱。
我和奶娘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奶娘双手交合,说了一声:“天神保佑。”
我过去抱起孩子,对她怒目而视,“你若是再敢偷偷摸摸地抱走我的孩子,别说我对你不客气。”
“你这么惊慌干什么,我又不会把孩子给吃掉。”
“你虽然不会把孩子吃掉,却可以把我们几个吓死,你到底安的是什么心?”
她并不回答我的话,直直地转过身去,背对着我。
我叫奶娘抱着孩子先走,吩咐她不要把今天的事说出去。
“还有两天就是庆典,你不要横生枝生,免得引起别人的注意”,我警戒她。
“你准备把孩子一起带走吗?”
“对啊。我们一走,你不是正好少了一个心腹大患么?”
“不,我不准你把孩子带走。”
“为什么?”
“因为我会做他的母亲。”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你是不是疯了,我才是他的母亲,他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你凭什么跟我争孩子?”
“就凭我的身份。既然我是诺敏,那么这个孩子就要归我。”
“休想,他是我的骨肉,不管你以后是什么身份,我都是他的母亲。我要带他走,谁也拦不住。”
“那你就试试看,看我能不能拦住你”,她把脸上的面纱揭下来,“我这张脸和你的一模一样,虽然声音不一样,不过我有办法让谁都认不出来。有些事情虽然是你起的头,却由不得你说了算”,她的口气是不容置疑的坚决,脸上的狠毒一览无余。
我真的被她吓到了,口气软了下来,“你想吓唬我?你的心事怎么这么坏,你不能生孩子,也不能抢我的孩子啊?”
她愣了一下,继而又放松了表情,“你既然什么都知道了,那我们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选中了我来代替你的人生,凭什么只准我用你的脸,既然你放弃了现有的身份,那你也没有资格拥有这个孩子。这个小家伙,我很喜欢他,你没有看到他在我怀里有多乖、多可爱,我都舍不得放下他,上天一定是看到我不能生孩子,所以就让他来安慰我。”
我真的急了,“草原上有这么多可爱的孩子,每天都有新的生命在诞生,你这么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收养孩子,为什么非要抢走他?”
“不,我只喜欢他,我第一眼看中的东西就一定要得到,拖雷是我的,忽必烈也是我的,你趁着还有两天的时间,好好抱抱他吧,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我觉得眼前站着的这个女人真像一个魔鬼,心理过分到了极致,“你真是可怕,居然想拆散我们母子,我不会把他让给你,大不了我不走了,守着这个二夫人的身份过一辈子,让你永远也接近不了拖雷,接近不了我的孩子。”
“我说了,有些事情,虽是你起的头,想说结束却由不得你了。拖雷虽然被你迷得神魂颠倒,可是我敢保证,只要把你是大理逃妃的事告诉成吉思汗,别说这个孩子,就连你的命,拖雷都保不住,大理的逃妃和皇位继承人,成吉思汗若是知道了,第一个要除掉的就是他吧。更何况你和唐逸还有苟且之情,拖雷会保护你这个红杏出墙的女人吗?”
她知道了我的身份,还以为我这个孩子是段智祥的,就算我跟她解释,她也会认定我在撒谎,我跌坐到地上,“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事?”
“你以为只有你聪明,别人都是傻瓜吗?天下就没有不透风的墙,要想人不知,除非已莫为。我虽然还不知道唐逸真正的身份是什么,可是凭我的直觉,他背后一定有一个惊天的大秘密,不然他也不会这么急匆匆地逃离草原。他肯为你深入虎穴,对你还真是用情至深,所以,你一定不会辜负他的,对不对?”
“你倒是调查得很清楚”,我心里已经虚了,心跳得很快。
“知已知彼,才能百战不殆,这不是《孙子兵法》里的用兵之道吗?你一直以为我是个笨蛋,心甘情愿地被你利用,殊不知是你掉进了我的圈套里。诺敏,你才真是愚蠢透顶,你敢去向唐逸求救的话,我马上就会去见成吉思汗。你是想要这孩子生,还是要他死,全在乎你的行动。”
我全身如同被冷水浇了个透心凉,没错,是我小看了她,蒙古人都是残忍而狡猾的,我根本都没有探明她的底细,就贸然选择信任她,真是大错特错,“那么,你还是会按照原计划进行吗?”
“那要看你怎么合作,你若是愿意一个人悄悄离开草原,我就会让乌思娜死掉,成为诺敏,做一个贤妻良母,你若是执意要带走忽必烈,那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
“我怎么能相信你,万一以后哪一天,我的儿子做出了让你不喜欢的事,你会不会也弃之如草介,把他的命不当一回事?”
“你知道我不能生养,我认定他是我的儿子,那么他就是我的依靠,我不舍得伤害他,更加不可能让别人伤害他。我可以答应你,会尽最大的努力做一个好母亲,好好保护他,让他成为拖雷最得力的助手,将来的某一天,也许他还有可能成为这片草原的主人。”
她的眼里闪动着的除了占有欲,还有强而有力的野心,是的,她太有手机,太狠毒,如果她成为忽必烈的母亲,一定会把他推向帝位。孟恩的那句话,我终于明白了,“你以后一定会后悔的”,不要说以后,我现在就已经后悔了,是我太自私,我在剥夺别人的人生时,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也许会失去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
不,我不可以让她得逞,我抱着孩子从她的帐篷里跌跌撞撞地跑回去,怎么办?我不能去找乌云,那样的话,乌思娜马上就会知道我在与唐逸联系,她已经声明在先,我不能赌上自己和孩子命。
怎么办?要怎么办才能顺利地带孩子走?
我想到格根,他看得到未来,也许我应该去找他。
我叫人去马场把绿珠带来。
“绿珠,我救过你一命,现在我需要你的帮助,我可以信任你吗?”
“夫人,奴婢不是忘恩负义的人,请您尽管吩咐,只要我能帮得上忙。”
“你与孟恩相好,他是侍卫官,知道萨满格根的住址,我要你和他今晚陪我一起去一趟乌灵山。”
“夫人,这件事情并不难办,我马上去找孟恩。”
“等等,最重要的是,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拿着这些钱,让孟恩去买通在哨岗的人。”
她拿下钱,“请您放心好了,我们一定把事情打点好。”
我们乔装成牧民,顺利通过了哨所,骑着马趁着夜色一直往乌灵山去,山中的雪势很大,寸步难行,马都不愿意往前走,只好用步行,到达格根的草庐时,我已经筋疲力尽了。
孟恩前去敲门,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出来应门,“你们是谁?”
“请告诉你家先生,我是不该到这世界来的人,我有急事相求。”
那孩子进去后,没过多久就出来了,“师傅让我转告你,他不会见你,你的命格已经定好了,一切都是你自己造成的。”
他说完,便关上门,孟恩拦住他,“我家夫人走了很远的路才到这里来的,请你再求求你师傅吧。”
我跪下身来,拉住这孩子的手,“求求你,帮帮我,求求你”,他左右为难,“好吧,我再去试一试”,他仍然关上了关。
很久很久,他都没有再出来,我们一直站在雪地中,身上的雪都结成了冰,身体完全冻僵了,我不停地呵着气,到最后连手都无法从袖子拿出来了。
及至天快亮,那个孩子才把门打开,“先生请你进去。”
他让绿珠和孟恩等在门外,我跟着他进到草庐中去。这草庐从外面看起来破旧不堪,走进屋里却是别有一番洞天,里面的摆设来自世界各地,有中国古代的青铜器、波斯出产的手工地毯、罗马的家俱,墙上还挂有希腊的画像,看来这位格根很有眼光,外表看起来是一位深藏不露的世外高人,其实却没有置身世外,还是一个很懂得享受的收藏家。
桌上点着波斯国的油灯,他坐在壁炉旁的摇椅上,炉火熊熊燃烧着,屋里充满了松香的味道,他瘦弱矮小的身体整个包裹在摇椅中,不仔细看根本都看不到。
我走到他的身边,伏在他的脚下,“大师,请您帮帮我,我不想失去我的孩子,我想和他在一起,让他过平凡一点的人生,有自由,有快乐。”
“帝星已经出现,群星都要跟从他的方向运行,无论你愿不愿意,事情都会朝着那个方向发展。是你亲手造成了你们的分离,就算你强留在他身边,指示他成为皇帝的命运还是会推着他往前走,你所面临的分别已经无法改变了。”他的声音还是那么苍老无力,像来自遥远的星球。
“那么,我的命运到底会怎么样?请您指示我。”
“当召唤你来的人死去,你从哪里来,就会回到哪里。”
“那个召唤我的人是谁?请您告诉我。”
“你的心会告诉你,”他顿了一顿,“你去吧,既然你要听从你的心,那么凡事就不要太执著,一切都是天意,神谕如此而已。”
他闭上眼睛,我向他拜了三拜,走了出去。
茫茫大雪飘在我身上,我一点也不觉得冷了,如果天命如此,我还能用什么方法去对抗,我抬头看向天空,那里空落落的,什么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