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年前,聚集在这里的学生们很清楚他们应该做什么事,毕竟他们都是再进化论(theoryofre-evolution)的主张者,而这次研究机会千载难逢。
五十六位学生提前搬运好了食物和生活用具,当然,还有各种检测用的工具。虽然政府对这次实验看做无稽之谈(也许这就是为什么那些赞助者会私下找他们参与实验),但他们对未来六十天里的生活充满了美好的期待和向往——如果成功的话,他们将会是人类文明上第一群抵达高等层次、探知到真理的人。
如教会他们这些知识的人所说,他们是幸运儿们。一号到五十六号参与者都对此深信不疑,虽然就现实来说,这件事更像是大家一起到一个封闭的科学夏令营里度过一段时间。
按照可以推测出的科学理论,他们所处的地带是由现实世界为基底搭建出的小型泡沫空间——某种匪夷所思的技术,证实那些法国人说的话并非虚构的最好证据。这个空间通过扭曲现实的弦搭建而成,在脱离了现实的大世界后,便会变成漂浮无依的形态、向高维爬升,更容易受到来自高维世界的辐射。
按照他们的理论,几百年间......准确来说是从十六世纪开始,这边的世界就开始受到来自高维世界的强烈辐射,并直接导致了三种分化性别的产生。托此所赐,人类的理智和灵性都得到了进化上升,之后猛烈的科技进步和文化发展都是这点的佐证。至于人类是否是由于那边世界的长期辐射产生的,可能性非常的大。至少,就学生们所接触的理论来说,从猿到人这一飞跃性的进步,对原本的自然界来说也是像一蹴而就的。
“我们是由神所创造的,”他们对学生们说,“但神并非单独存在的个人或者意识,祂不是上帝,也不是撒旦,祂是一个世界——一个浮于我们维度之上,难以想象的世界。祂所施下的小小恩赐就创造了我们的幸福和文明......祂正是伊甸园,那才是我们该崇拜的事物。”
听起来像是极端宗教的胡言乱语,他们不应该信的。
在学生们被编号替代真正的名字前,他们都来自世界顶尖的牛津学府,并或多或少是生物医学领域的知名好学生——也许不是顶尖的,但都勤学好问,十分优秀。改变他们看法的是学校论坛上偶然出现的一串神奇留言,一个写着3301的眼睛图案:
“你好。我们正在寻找需要的人。为了找到它们,我们设计了一个测试。此图像中隐藏了一条消息。找到它,它将带领你找到我们的道路。我们期待着能与那些人见面。祝好运。”
初级的测试并不难,成千上万的学生都看到了这条讯息,热情的加入到了测试之中。将图像保存成文本后,其中由出现了新的讯息,指向一个全然不同的网站谜题.....类似的事一直重复到第十三轮,通过的人都收获了一份秘密的邀请函,地点意外指向牛津大学附近一家小酒吧的地下室。五十七个人抵达了那里,一个因为房间里人太多而社交障碍发作,提前离场了。剩下的人都好奇的打量着彼此,想聊上几句,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来同他们会面的只有一位女士——她有着一头白色的长发、一双漆黑的眼睛,说话带着法国口音。她向那些学生们展示了某些普通人无法理解的事物,讲述了些有趣的理论。或许是年代久远,而他们被困在这片空间太久了,被叫做洛克的集合体回忆起那段记忆时,画面总是蒙着雾的:他们唯一能确定的是,自那时开始,他们陷入了一种难以言述的狂热之中,而那位女士带来的毫无疑问是这世间少有的真相。
“但那个组织,也就是现在被称之为圣心会的东西,很明显没有把全部的事实告诉我们,”洛克笑着告诉卡尔,“比如说——辐射会导致人逐渐情绪化,之后才会开始一系列的变化;再比如,这个实验一开始的目的,就是制造现在我们所处的这片空间。”
一切开始时,外部和空间内部并非没有连接的——外面的人先是在明面上配备了一个监控室,用来观察与记录人员的反应,接着又悄悄建造了一个其他的、摄像机可以在墙壁后移动观察的监控室。没人知道这种技术是如何实现的,但计划这些事的人本身就超出想象。学生们只是按部就班的记录着空间里的各类变化,试图用仪器捕捉到那些“辐射”,以此来弄清楚所谓“进化”的机理。
要配合起来并不怎么难,但他们对这些事都不怎么熟络。
一直到第五天结束,什么事都没有发生,顶多是三十一号觉得有些无聊,稍稍消极怠工了一些。二十九号找他聊了聊,最后搂着那人的肩膀走进大家忙碌的房间里来,问他们想不想在周末干完所有事情后来个派对之类的。
在来到这里之前,二十九号挺擅长处理人际关系的问题,还被高中的同学叫过“派对之王”之类的称呼。而三十一号喜欢橄榄球,参加过学校的橄榄球队。十五号则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因为他奶奶教过他怎么烤纸杯蛋糕,而他挺想和周围这些解密精英们打好关系的。
那天晚上,身为主要管理者的一号和三号联络了另一边的世界,问他们可不可以这么干,如果行的话能不能再朝这里送些派对纸杯和拉炮?第二天早上,大部分人都在食堂里紧张的等待着结果,随后看到他们的队长抱着些五颜六色的小东西回来了。负责大部分人饮食的六号和八号太激动,手一抖朝肉酱意大利面里加了太多辣椒。肠胃虚弱的四十二号因此吃坏了肚子,有些无奈的躺了一上午,直到下午才缓过神,回工作岗位去。
十二号擅长绘画,喜欢在小组论文的封面上加些漂亮的装潢。她自愿和学过室内设计的二十三号一起布置场地,顺便叫来了五十一号帮忙搬运东西。虽然在空闲时间前去帮忙的人不少,但一直到周日,所有东西才算是彻底准备齐全:有无酒精鸡尾酒(毕竟在场半数人从小就是烟酒不沾的书呆子)、有常见的派对游戏,比如老一套朝图画驴身上钉尾巴的飞镖游戏、也有学生间喜欢开的玩笑,喜欢谈的话题。那天晚上的事也不止如此,至少,在十五号弹奏的吉他声里,七号鼓起勇气对三十六号说出了“一见钟情”。
在其他人惊异而快乐的起哄声里,十三号问二十一号:
“我们如此开心,真的没问题吗?”
“为什么不呢?只是试验,这不是世界末日。”
“话虽如此。”他还是推了推眼镜,有些担忧的说:“我们毕竟只是学生,我没自信能做到那些他们‘许诺’能完成的事。”
“如果不能,再尝试就是了。比起这个,你不喜欢派对吗?”
“我不是很喜欢....或者说,没什么特别好的记忆。至少在高中的那次毕业派对上,他们逼迫着我穿上了女仆的裙子,还拍了照。”
二十一号大笑起来,拍了拍十三号的肩膀,说那确实会很适合他,
“也许.....下次我们再办这样的派对时,你应该穿着来——至少我们不会笑你,也许还会尊敬你。”
得了吧,别揶揄我。十三号甩开二十一号的胳膊说着,又推了推滑下鼻梁的眼镜。二十一号认真的说,他反正不会笑,毕竟他自己也没那么简单:实不相瞒,他因为学费欠过高利贷,如果不是遇到这次的事恐怕还还不上,要像日本黑道电影里一样被切掉手指。
至于对方说的是真是假,十三号反正不怎么相信,不过这里的人确实都是一群个性丰富的奇葩天才,平时被压抑久了,派对上倒是开始自我放飞了。那天五十六个人都过得很愉快,甚至觉得彼此就那样成为了朋友——他们本来就很相似,现实里也找不到多少志同道合的同龄人。
第十五天开始时,情况稍微有了些变化——四十四号有抑郁病史,根据本人称:他突然感到沮丧极了,甚至想要通过自残来派遣。而他在无意识下用实验室里的刀片划伤了胳膊,伤口却没有愈合,而是保持着划开后的破口,在第二天他醒来后也没有丝毫变化。
第二十一天,学生们自“身体损伤不会自动修复”后又发现了一个新的情况——他们突然接连失去了困意、饥渴感和其他基本的人体生理需求。协会告诉他们可能发生的情况正在逐渐变成现实,上升的离伊甸园越近,他们便会愈加脱离维持自己维度生物所需要的基本能量补充。他们的灵魂已经链接上了那边,从那处源源不断获得能量和影响。
狂喜感笼罩在心头,持续不断。他们想用另一次派对来庆贺,也确实这么做了。
“但自那之后,事情就变得没那么愉快。”洛克说,“丹,也就是前面说过的七号,他太兴奋了,以至于在舞池里变成了一个毛茸茸的怪物,吃掉了他喜欢的女孩。我们花了些力气和人员,才把他给制服。大家联络了那边,想让他们中止实验,把受伤的人送到能够提供医疗的地方去——结果很明显:他们拒绝了,并告诉我们一切顺利,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这里的学生离开,及时六十天的时间满了,也不会这么做。而在第二头野兽出现后,学生们就自发组织了起来,把他们中全部的alpha关进了单间里,防止之前的悲剧再发生:把你的朋友关进一个小房间里,看着他等死是很难受的事,但,放任你的朋友杀死你的其他朋友,那明显更糟。他们开始搜索探寻这里有没有能帮助他们逃脱的东西,却发现空间开始无限重叠,最后变得支离破碎、诡异无序起来。很多人终于开始意识到,他们并非研究者,而是小白鼠。
后面发生的事就很简单明了了——他们越走,死去的人越多,而剩下的人都越发绝望和消极。那边则一直观察着他们的遭遇,做下记录,用这些伤亡来固定空间。在第四十八天时,终于只剩下最后三个人了,实验也终于即将结束。
“他们没有想到的是:那个理论是正确的,或者说至少在某种意义上是对的——伊甸园确实存在,而我们之中的最后三人抵达了那里。”洛克笑着说,“哦.....当然,具体情况我可不能和你们透露太多,总而言之,在那之后、怀抱着愤怒和不甘,我们成为了一个整体——一个有着统一形象,依靠残留身体进行活动的怪物,控制住了这片空间。”
“为了计划,我们只能和他合作,”薇拉说着,狠狠盯着洛克,“当然,这个怪物不怀好心这谁都猜得到....只不过,我们没想到他会现在就打破我们间的约定。”
“除了你们之外,我们其实和其他很多人也都有所联系,”他说着,看了眼一旁的卡尔,“比如说......某位你知道的可疑画家,他背后藏着的东西确实超乎想象,而他也是这场游戏里唯一同我们共赢的——大部分人,包括愚蠢的圣心会只是棋子,只是我们实现目标的一部分而已。”
“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入殓师说着,用手指裹紧手上的绷带。洛克笑了笑,用一种悠闲的语气回答对方:
“再度抵达伊甸园,仅此而已......而已经成功去过那、又丢掉一切的诺顿·坎贝尔正是绝好的路标,只要他存在于此、支配着这里,他就会将我们引导向那里。当然,这也是为什么诺顿先生会开枪射杀那个倒霉的男人——毕竟他可不希望自己丢了的东西重新回来。”
伊索沉默了一会,看着一旁把诺顿抱在怀里的卢基诺,询问洛克。
“刚刚.....你在暗示我,只要杀死诺顿......就可以让现在发生的事停止....”
“是的,这点我不否认,你手上有枪,非要说的话一切还来的及。”
学者听到这话,立刻警惕的看向伊索这边,把身体挡在痛苦不堪的Omega身前。薇拉试着弯下腰,拔出藏在裙子底边的袖珍手枪,被伊索拦住。
“我很好奇.....”他平静的看着面前的“幸运儿”,“你似乎想让我或者她动手......我不理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此外,你似乎还对我很熟悉.....”
“那当然,伊索先生,”洛克笑了笑。“你不会觉得自己是无端卷入这次事情的吧?”
“我想知道,有什么联系?”
“我之前说过,”洛克顿了顿,“解开当年那个谜题的一共有五十七个人,但最后加入实验的只有五十六个——剩下的那个真正的幸运儿,就是你亲爱的养父杰伊——卡尔先生,现在你明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