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布第二天早上早起晨练,围着公寓跑圈,反复开关杰克卧室的门把画家吵醒,外出到走廊上发现约瑟夫和卡尔同时外出,十分惊异。他嗅了嗅两人身上的味道,察觉到卡尔身上已经没有那股死人味了,放下心来。狼崽摇着尾巴上去和邻居打招呼,委婉表示难得见到卡尔在白天外出。
“昨晚,卢基诺先生在地铁站被人用枪击中了后背,袭击者随后在酒吧里攻击了伊莱和诺顿先生。”贵族看着奈布问,“萨贝达先生,你不知道吗?”
狼人愣了愣,摇摇头。约瑟夫告诉他房东里奥先生应该给这一层的所有人都发通知了。奈布这才想起自己今天还没看手机,打开发现十多条未读消息。跑回房间后奈布把消息告诉了还在卫生间洗漱的杰克,画家顶着一脸的挂胡泡沫探出脑袋来,淡淡的表示自己起来前就已经知道了,甚至已经给对方回信,表达了对事件当事人深切的关心和担忧。
“诺顿会遇到这种事倒不奇怪,”奈布揉了揉自己的鼻子说,“他的肢体语言看起来就很有故事,过去可能确实惹过不少麻烦。不过伊莱为什么会被卷进去?”
“他,我记得是和诺顿一起在酒吧打工。”画家说,用清水冲走脸上的泡沫,思索了一会问奈布。
“要去医院看看他们吗?”
保镖吃惊的竖起尾巴。
“....我还以为你是那种不会关心邻居,冷血无情的人。”
“出门在外,毕竟还是要靠认识的人,”杰克披上黑风衣,整了整领口,对奈布边说边戴上礼帽:“我比你想象的要更世故和知晓人情,这不是很显而易见的事吗?”
然而就去医院该带些什么的问题上,两人又发生了争执:杰克对于他料理出来的东西不知为何执迷不悟式的抱有信心,认为它们富有营养又提神醒脑,美味滋补又强身健体。担忧诺顿把他们俩拎着领子丢出医院、和他们永远断绝往来,同时也不想被人认为有异食癖,奈布微笑的提醒英国人——永远别相信你他妈该死的味蕾。
在对方有声的抱怨之中,奈布把那些杰克不知何时制造出来的厨余垃圾全都冲进了下水道,发现倒完之后水道反而畅通无阻,眉头直跳。看能这段时间里,下水道都不会有老鼠了,阿门。如此想着,他开车带着杰克去了就近的礼品店。现在是九月末,天气渐渐凉了,想了想卢基诺先生的变异,奈布买了个可以抱在手上暖手的小炉子,杰克挑了一条品味还不错的圣诞配色围巾。路过水果店时,他们又凭着自己的喜好买了些水果。
“不过说起来,我也已经好久没有去医院看望人了。”画家挠了挠睡的有些乱的头发,看来梳子没能驯服那些翘起的毛。“上次还是一年前的事。”
“看朋友?”
“兄弟。”
奈布一个刹车,在红灯面前停下,好好品味了一番杰克的话。
“慢着,你有兄弟?”
“不只有兄弟,我还有两个姐姐,不过我是家里最小的孩子,”杰克坐在后座上,无奈的耸耸肩,“你要知道,艺术家的家庭,要么没有孩子,要么就生一堆孩子。”
确实如此,人人都喜欢毕加索的画,但没人会想要当他的孩子。对于自己的家庭,奈布听得出杰克微有怨言。
“去年到医院也不是我自愿的。”他告诉奈布。“只因为没人会去看我哥哥,他在电话里和我哭诉了一整晚,吵得我没法好好画画......”
“但你最后还是去了,”奈布笑笑,“我敢赌你还是带了些慰问品。”
“没办法,不然他事后肯定又要和其他人抱怨。”杰克靠着后座翘起腿来,“你说我是混蛋,这点我不否认。不过,我的家人远比我更混蛋。至少在混蛋这个范围里,我自认还是蛮有良心的。”
“可依旧是混蛋?”
“混蛋好歹比人渣好,”画家无奈的笑笑,“我应该还没到人渣的地步....是吧?”
奈布倒是没觉得这两个词有什么差别,但他倒也不会说自己的父亲是混蛋。保镖稍微听画家聊了一些他小时候的事,比如父母不给他买玩具他就只能玩姐姐玩剩的洋娃娃、比如他因为受宠而被兄弟姐妹们悄悄堵在卧室里揍、比如他去邻居家拿到的万圣节糖果都被他爸爸收走顺手分发给别家小孩了,至今谈及这事那个男人都没有一点歉意。
“其实,你过得可以说是相当幸福的,”奈布看着变成绿色的信号灯,踩下油门,“虽然你的父母听起来和你一样像是小孩子。”
“他们不是像,是就是。”杰克补充,“那两人曾经因为结婚纪念日吵架,最终决定互相出轨来惹对方生气。”
“哦.....”
“结果他们发现找的出轨对象都是同一个人,又为此吵了一架。”
奈布想象了一下画面,忍不住笑了起来。他挺想知道那个撒气用的倒霉蛋是谁,但别人的家事,他也不好太详细的去过问。杰克说完这些,突然问奈布。
“你似乎从来没有提到过你的家庭,奈布。”
“我的事没有什么好说的,在尼泊尔是很普通的背景。”
杰克盯着奈布的侧脸看了一会,摇摇头说:
“不,你不普通。奈布,虽然不确定,但你的面孔有日耳曼人和廓尔喀人混血儿的特征.....为了绘画我特别描摹过不同人种的头部骨骼,所以看得出来。”
“是,我确实是廓尔喀人和尼泊尔人的混血儿,”奈布抬头看了看上面的道路指示标志,告诉杰克,“我出生前我的父亲就丢下母亲,回英国去了。他们没有结婚,母亲生下来后独自抚养我长大。”
杰克没说话,狼崽抖了抖耳朵。
“你不用觉得同情我,或者认为我是个偏远贫困地区的苦孩子....尼泊尔一带类似的情况非常常见。邻里的大家都有照顾我的母亲和我,我的童年还算健康活泼。”
“你为什么会去当雇佣兵?”杰克抱着手,突然问奈布,“虽然是合法的....但当过雇佣兵的人会失去参政权,也不能从事很多政府部门的工作?”
“因为挣钱。我十七岁从高中毕业后,能够从事的工作就那些。联合国每年都会尼泊尔举行山选,挑选符合条件的人,招收为雇佣兵。我去参加了、通过了、然后就去做了。母亲年龄大了,我不可能再让她一个人养家——实话是。开始还挺恐怖的,但习惯了就好。”
他熄灭发动机,打开车门。狼崽跳下了车,看着后座若有所思的杰克,让他赶紧下来,他要锁车了。杰克抱着礼物下了汽车,盯着奈布看了一阵,突然问他。
“这么说来,你今年二十五岁?”
“怎么,”奈布抱着炉子看着杰克,“不是已经写在了合同和简历上吗?”
“我没仔细看过,”杰克又压了压脑袋上一直翘着的头发,“实话是,我还以为你只是个刚满二十的小屁孩。”
“就是到了三十岁,我估计我还是这张脸,”奈布笑了起来,想了一会,有些不高兴的锤了杰克胸口一拳,说他和自己同岁,怎么好意思叫别人小屁孩。杰克也没有反驳,捧着围巾,问奈布住院部在几楼。
坐上了医院的电梯,他们被一堆病人挤在角落里,莫名疑惑最近来看病的人怎么会那么多。奈布翻了翻手机,发现最近感冒一类的传染病盛行,是时候要注意保暖了。他们下了电梯,来到八楼。卢基诺昨晚三点出了手术室,还在监护病房里输血。诺顿的肩膀似乎也被子弹擦伤了,做了简单的包扎,陪着卢基诺一起住院。
两人问了护士病房在哪,奈布抱着炉子,竖着耳朵摇着尾巴大喊“诺顿!我们来看你们了!”,推开门就冲进病房。狼崽前脚才进门,后脚就有些尴尬的往后一退,撞在杰克身上,顺便把对方的皮鞋踩出一个鞋印。杰克刚想问奈布怎么了,一看才发现诺顿正边和卢基诺接吻边惊羞的看着两人——是法国式的那种亲吻。
“对不起打扰了。”
他们齐齐转身关上门,听到室内传出一阵有些吓人的响动。三分钟后,他们才重新开门进去,发现诺顿正抖着手给卢基诺削苹果,耳朵尖还是通红的。卢基诺双手放在腹部上,小腹到胸骨下面缠了一圈厚重的绷带,看起来像是某种奇特的、制作到一半的蜥蜴木乃伊。
“谢谢你们来看望我们,”学者推了推脸上的特质眼镜,朝他们露出一个爬行类特有的、舒展开的那种笑容。诺顿点了点头,飞快的削好一个苹果,然后把果肉切块,迅速的装在盘子里,整个过程耗时不到半分钟。
奈布选择性遗忘了刚刚看到的事,和杰克一起走上前去,把看病礼物递了过去。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画家站在床旁,看着奈布用调笑的目光盯着诺顿,直到把对方的脸盯得重新通红。诺顿咳了几声,右手捏了捏自己的耳朵。
“是这样的.....”
他缓缓为来拜访的两人讲述起昨晚发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