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奈布居然乐意陪自己一起去画展,杰克或多或少表达了自己的讶异。
“没什么,只是对你有些好奇而已,”这次他和杰克一起坐在后座上,看着专职司机的后脑勺,想些有的没的,“也算增进感情?”
“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听着真的很恐怖。”
“真是无情的画家。”
奈布抖抖耳朵,扭头看向身旁的杰克,注意到他眼眶越来越黑的眼圈。旁敲侧击的,他提了一阵对方最近越睡越晚,颇有把白天和黑夜颠倒来过的趋势。杰克冷淡的嗯了一声,一副没在听的模样。奈布在他眼前晃了晃手,隔了一会画家才有回应,有些不耐烦的把保镖的手摁下去,恰巧压在了对方的尾巴上。
脸上多了个手爪印,杰克揉着脸颊,踩着奈布的鞋,问他怎么了。
“我感觉你现在一副瘾君子的状态,”奈布把自己的脚抽回来,凝视着杰克的脸说,“也许,你需要好好休息一下,给自己放个假?”
“我没时间。”
“只要你把浪费在厨房或者咖啡机上的时间拿来睡觉,相信我,你的精力会比现在好很多。”
杰克又重申了一遍,那不是浪费时间,是在找创作灵感。奈布边哈哈笑着假装不在意杰克的说法,边暗中观察对方的一举一动。他能隐约觉得杰克似乎在担心什么东西,然而对那些事物的真面目依旧毫无眉目....不,也许那些画作会是关键?
在后台,奈布调整着套进西服的尾巴,突然问杰克画作的展厅在哪,等会自己想要去看。杰克愣了愣,对对方明显热情的举动吓得一惊一乍。他皱着眉看了看奈布,仔细思索了一下。
“如果我是瘾君子.....你看起来就像是高烧烧坏了脑子,又或者想要偷画去卖。”
“值钱吗?值钱我考虑一下。”
“不,如果没有商业炒作,可能卖不出成本价。”
有些扫兴的摇了摇尾巴,奈布把自己的领口拉整齐。现在他已经很适应穿西装了,看起来也比以前有模有样许多。杰克对于自己保镖的反常行为却也表现的比较热情,主动告诉奈布,今天他不需要向那些烦人的参观者们介绍自己的画,倒是可以让奈布陪着,随便在展厅里逛一逛。
说完了开幕致辞,杰克就提前早早退场。奈布一直站在角落里盯着杰克,看见画家嘴角挂着久违的微笑,一时之间心中涌起一丝久违的愧疚之情。跟着对方的脚步,他在心里告诉自己——反正说到底这也算是为了杰克好,虽然有些利用别人信任的嫌疑,但不算太大的过错——想完了他又开始嫌弃自己何时变得这么心软,对一个明显可疑的画家也会这般顾虑再三,完全不像是在战场上干过的人。
打断他纷繁思绪的是杰克停下的脚步。画家被狼崽撞在自己的后背上,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我们到了。他说,看见奈布抖着耳朵,盯着自己一系列阴沉灰暗的画若有所思的发呆,似乎在欣赏鉴美。
“你觉得怎么样?”
杰克问奈布,奈布看着面前这张灰暗阴沉的画,第一眼看向旁边的宣传介绍:一个伤心欲绝的人,站在暴雨之中嘶吼。他又认真的盯着画面看了一会,询问杰克:
“你这张画的灵感....是不是洗热水澡被烫到了?”
画家把自己的长篇大论吞回肚子里,有些恼火的揉了把奈布的头发,被狼崽毫不犹豫的反击。两个大男人要是为了这点破事就在展厅里打起来可太丢脸了,他们浅尝辄止,握手言和。杰克叹了口气,又盯着面前这幅已经回不到过去的画说:
“唉.....我本来想要编造一段伤心欲绝的往事告诉你的,但它确实是我无意间画出来的东西....你这么一说,现在我也觉得像是被热水澡烫伤的人了。”
“对吧?”
奈布笑嘻嘻的说,又看了那张封在画框里的画,没觉得有什么特别触动他的感觉。他们沿途接着看下去,奈布将一幅幅别人看来黑暗唯美的抽象画比喻做各种奇奇怪怪的事物,诸如:当你手机掉下床伸手去掏床底结果摸到一窝蟑螂时脸上的表情;连续做了几个高强度训练,觉得自己已然千疮百孔的肺部;在伸手不见五指的街道里,藏在地上准备谋害过路人的香蕉皮.....
“我真心觉得,”杰克忍住把奈布举起来从画展窗口丢下去的冲动,努力寻找对方身上的闪光点,“你的想象力丰富到比我更适合当画家。”
“谢谢夸奖,”保镖笑着,恬不知耻的摇着自己的尾巴,“不过,你居然没有暴怒的把保安叫过来把我揍一顿然后解除合约——我以为艺术家都是把自己作品比自己看的还宝贝的疯子,会为了批评家几句不太正确的评价而杀人放火。”
“虽然我也想把这个世界上百分之九十的批评家放进绞肉机里搅碎,灌进水泥后沉尸贝加尔湖,”杰克把双手背在身后说,“但你一不是批评家,说话也没他们那么大言不惭;二我确实没那么看重这些画作......”
他犹豫了一下,说,
“把它们看做....我人生的一个创作阶段可能比较好。虽然人们老用阴沉灰暗或者暴力美学来概括我的作品,但我不希望只止步于此......我应该也能拥有自己的东西。”
“你看重的的画作?”奈布竖起耳朵,发现杰克没接自己的话,摇了摇尾巴说,“我猜猜.....是那副淡蓝色的、飞鸟形状的画?”
杰克有些惊讶瞳孔收缩的表情被奈布捕捉在眼里,他笑着问杰克,自己是不是猜对了。画家无奈的笑了笑,说奈布的直感真是厉害,那幅画确实是他最喜欢的一副。保镖点点头说:
“我真的很喜欢那幅画,杰克,比起这些东西,那幅画给人的感觉.....我想那才是真正的你。也许,你画一些更平凡、更美好的东西,会远比绘画这些枯萎凋零的事物来的更打动人心?”
“我也如此想,不过已经成型的艺术风格,似乎不是那么容易改掉的。”
奈布耸耸肩说,
“风格嘛,反正只要你不断地画下去,总会有所变化的——反正搏击术的修习是这样的。绘画,我想也差不多吧。”
杰克露出一个笑容,接着又板起脸来,说奈布果然是个满脑子都是肌肉的野蛮人。离闭展还有两个小时,到时候杰克还要出来做一个简短的致辞。脚趾走的有些疼痛,画家说不想陪奈布接着看了,要先回后台准备室休息一下。他抬起脚,刚想回去继续盯着空白的稿纸发呆,奈布也跟在杰克身旁往回走,一只手搭在对方的肩膀上眯起眼睛笑着:
“正好,那你可以睡一会。”
“我不是很困,”杰克的表情不知为何有些退缩,似乎是对睡眠这事有些抗拒,“而且真的睡着了,我担心等会会不会醒过来。”
“没事,到时候即使用上加特林机枪,我也会把你叫起来的。”
他被押送着,不情不愿的被推着进了有长条形沙发的备用间,被奈布用画笔夹在脖子上,乖乖躺下。他先是抱怨没有枕脖子的东西,被奈布塞了个枕头。接着杰克又说高度有些不够,光照也有些太刺眼了。奈布思索了一会,在对方的脸上也按了个枕头,压了一会,等到杰克有些脸色发白才放开,问对方现在还觉得刺眼吗?
“暴徒!”
他嘟囔着,爬起身来,准备换一个姿势。奈布思索了一会,干脆把枕头抽走,坐在杰克脑袋落下去会搭着的地方,拍了拍自己的大腿,说允许对方睡在这。
“Omega天生对alpha有安抚的生理暗示。”他说,“你要真睡不着,可以试着用用膝枕。”
杰克出乎意料的安静了下来,沉默而谨慎的倒在了奈布的腿上,有些紧张的闭上眼睛。雇佣兵问他感觉如何,画家思索了一会回答:
“有些硬....磕的脑袋有些疼......不过,感觉确实很安心....”
你别嫌弃了,快闭眼睡吧。奈布说着,掏出手机玩了一会,突然听见一阵呼噜声传来。他低头一看,发现杰克已经在不知不觉间睡着了,脸上一副放松的表情,无奈的笑了一声。今天似乎没什么特别的收获,奈布也不好意思再打扰凯文,只是想着之后要怎么办。也觉得有些困倦,他把手机铃声调到最大,然后上好一个定时闹钟,往后一靠,鼻孔对人额头指天,就那样睡了过去。
奈布迷迷糊糊睡了一会,隐约间觉得身体有些燥热。感觉嘴唇像是碰到了什么东西,他慢慢睁开眼,发现自己睡着睡着居然倒了下来,正巧把脸压在杰克的脖颈间,脸颊蹭着对方的下巴。鼻尖似有似无的嗅到什么气息,奈布突然觉得脸颊一阵发烫,像是高烧了一般浑身不自在。他眨眨眼,转过头去,发现杰克已经睁开那双红色的眼睛,若有所思的盯着自己看,嘴角还带着一丝笑意。
“你醒了啊.....”
他突然觉得自己的睡姿被人看到有些羞耻,准备抬起头来,却感觉自己的后颈落了只柔软的手掌。通过指节间的茧子,奈布判断出那是杰克的手——只是动作和用力方式都与平时的杰克有些微妙的不同。他抬起一半的头被压住,画家慢慢坐起身来,奈布看见那双眼睛在自己面前不断放大。
“你睡着的模样还是挺可爱的,”杰克笑着对奈布说,“耳朵会贴在脑袋上,时不时抖动两下。”
“哦....嗯.....”
他听着杰克的话,鼻尖嗅到更多似是而非的闻到——只是空气,可确实又像是alpha的信息素,奈布的嗅觉都被搅乱了,一时之间甚至没法确定那是从何来的,陷入一阵迷茫和混乱。杰克继续和他说话,奈布觉得彼此的额头似乎已经碰在了一起,他能感受到自己和杰克的距离还在不断缩短。
对方的吐息落在他的脸庞上,烧的他的肌肤通红,下一秒似乎就要燃烧起来。再这样下去一定会亲上。他模模糊糊的想,嘴唇似乎已经碰到了对方的,感觉到一股迟钝而温热的触感。
闹钟突然响了起来,奈布吓了一跳,尾巴也炸起毛来。他往后一退想反射性起身一站。奈布双腿一并,杰克一脸错愕的从狼人的膝盖上滚了下去,后脑勺砸在地板上,发出一声闷响。赶快把对方从地上拉起来,他只觉得自己的脸颊还烧的滚烫,看着对方揉着脑袋的模样,也没问杰克刚刚发生了什么。
回去的路上,画家喋喋不休的说奈布是想谋害自己。保镖让他闭嘴,然后反向躺在杰克的膝盖上,盯着对方的脸看了一会。杰克的眉毛紧张的跳了几下,问奈布怎么了。
“嗯......果然没感觉。”
杰克想要用车上的软垫谋害奈布,被对方反向十字封喉锁,打的毫无还手之力,只能不情愿的出声求饶。边闹腾,奈布边看着自己眼前的杰克,开始认真思索,当时那个危险的家伙,到底和面前这个闹腾的小孩是不是同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