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基诺在医院病房里见到凯文时,他以为这位警察先生又要来询问他些有关枪击案的细节。他把手里正在看的赫胥黎关上,抬起上半身准备和他搭话,凯文一直看着另一张病床,随后才注意到卢基诺也住在这。他楞了一下,苦笑着挠着头发向蜥蜴问好:
“正巧,”他说,“没想到你刚巧会在这间病房里。”
“哦,我还以为您有什么其他想问我的事.....”
卢基诺吐了吐信子,随后发现医生们推着一张急救床进来了,上面躺着一位黑人女性。帕缇夏因为麻醉剂的效力还处在昏睡之中,面色看起来不太好。她身上的伤口都缠上了绷带,头上裹了一圈又一圈,像是海地来的某种巫毒木乃伊一样。
凯文拿着手机,对着躺在病床上的帕缇夏按下拍摄按钮,悄悄发了个脸书,打算等她醒后就删。危机解决后他也松了口气,开始头疼灵修会的后续处理工作该如何。交给苏格兰场那些人去做好了,他想,撩了把垂在额前的头发,顺势坐在卢基诺身旁的椅子上。蜥蜴学者愣了愣,有些不好意思的告诉凯文,那是诺顿的专属椅子。他对alpha的信息素还是挺敏感的,警察先生能不能换一把。
“.....不好意思。”莫名觉得受到排挤的凯文重新拖过一把椅子,坐下,叹了口气说,“你的伤口现在怎么样了?”
“很快,”卢基诺用信子舔了舔自己的吻说,“您应该知道,异变症会让患者拥有对应物种的部分特征......多亏爬行类的特质,我腹部的伤口可能只需要一个月就能大致恢复完毕吧。”
“真让人羡慕啊,我倒是没那么好。”
凯文靠着椅子,挠了挠自己后颈上藏在头发里的羽毛根。
“警察先生,您的异变症状是鹰.....准确来说,是角雕,对吗?”
卢基诺看着凯文。爬行类的眼睛通透而神秘,被那双特别的、红色的眼睛凝视着,警察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像是自己的心事全都被看穿了一样。他抱着胳膊,摇了摇头说果然瞒不过专业的专家,他还以为自己的异变症不说一般人看不出来。
“行走的步态和一些身体细节看的出来。”
卢基诺坐在床上,笑了笑,把合上的书放在一旁的床头柜上,双手交握的放在自己的大腿上。他靠着身后的枕头,告诉凯文:
“而且变异症通常情况下也和当地的物种有所联系。所以您应该是美国人。不过,其实只听口音也听得出来。”
“我确实是从美国那边调到这来的。”
他举手投降说,
“不过,该说这就是所谓知识就是力量吗......”
“过誉了,”卢基诺推了推眼镜,问警察,“所以,凯文先生,您想和我聊些什么?”
他清了清嗓子,也不再说过多的废话。
“我直接问吧——卢基诺?迪鲁西,你对亨利这个名字有印象吗?”
卢基诺愣了愣,沉默了一会,随后他告诉凯文:
“我听诺顿提到过。”
“那么事情就简单很多了。”凯文拍了拍手说,“根据调查,袭击你和诺顿的凶手玛尔塔?贝坦菲尔在三年前曾短暂失踪过,此后据其家人所说,她的性格发生了剧烈的变化。而根据目前可以追溯到了网上历史记录来看,她在三年前曾和某个宗教组织有所牵连。”
“宗教组织.....”
卢基诺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他想起了诺顿曾经提到过的一些事。他们在医疗中心相遇的时候,那里因为事故或者意外陷入精神异常状态的病人们中间,确实有某个互助慈善治疗机构曾经风行过一段时间。他还记得那是从一家医院演变而来的慈善治疗机构.....
“圣心会,”凯文说,“前身是圣心医院,在八年前因为得到了一笔来源不明的赞助而转型成为慈善医疗机构——它为经济困难的特殊病人提供治疗、疗养,并且做起了福利院的工作。不过现在已经被取缔了。”
“取缔了?”
卢基诺问,凯文点点头。
“明面上的官方说法是它的医疗执照过期,资格审理失效,但就真实情况来说.......它正在逐渐演变成以某种特殊科技为信仰的宗教团体,并且进行了违法实验。有从中逃出来的幸存者告诉警方,在那家医疗机构附近的墓地里,埋葬着数量异常的骸骨。”
蜥蜴学者心下一惊。他紧紧抓住盖在身上的被褥,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低下头去,隔了一会又抬起来问凯文。
“你想说的是,人体实验?”
“正是如此。”
警察深吸一口气,稍微休息了一会,接着告诉卢基诺:就他收到的档案资料来看,那家医院确实折腾出了一些不能让公众知道的事,触及了一些隐秘的知识。但就在三年前,玛尔塔和这个新兴宗教组织接触后,其中主要的工作人员和信徒突然像是人间蒸发医院集体消失了。而玛尔塔也同家里单方面断绝了往来,直到枪击案发生,才在社会上重新留下记录。
“这两年间,她就像是彻底把自己的身影抹除了一般。至少,目前可查的所有资料里都没有她的记录,远至南极洲或者北冰洋都没有。”
“也许她藏在了某个地方。”
“我们也是如此思考的,无论如何,她移动的方式都不太正常。”
卢基诺思索了一会,突然问凯文,
“那这和亨利又有什么关系?”
他听诺顿说过,亨利是英国特种空勤团(SAS)的直升机驾驶员,他们相遇时对方已经三十一岁,快要退役了。卢基诺同样也听诺顿提到过,玛尔塔此前和亨利似乎一直处于一种深于朋友、浅于恋人的暧昧关系。可,她若是为了替亨利复仇,应该早就动手,而不会等到现在。凯文凝视着卢基诺的眼睛,双手交握着,撑在下巴下面缓缓的说:
“在圣心医院转型圣心会前一年里,亨利曾经在玛尔塔的陪伴下进行过单人飞行训练,玛尔塔担任信号指示员,在地面上负责引导飞机进行花式飞行。地点在康沃尔郡的民间飞行训练场,按照记录,那次训练场上突然起了浓雾,飞机没入雾中消失了。直到一周后,那处起了相同的浓雾,飞机才再次从雾中再次出现。”
“你想说,”卢基诺指出,“亨利曾经失踪过一周时间,而这一周里,他去了何处是无法查证的。而玛尔塔?贝坦菲尔在这几年间同样行踪不明,是因为她经历了和亨利类似的事。”
“正是如此。”
凯文说,
“圣心会在私下的宣传中曾经宣称,他们能够让逝者复活.....迪鲁西先生,您可能会觉得这种说法十分荒谬,然而这个世界上确实有些事是现在的科学没法解释的。我想您很清楚这一点。”
“如果你想问的是诺顿在六年前到底经历了什么,”卢基诺轻轻晃了晃床板下的尾巴,盯着凯文说,“恕我无能为力,他是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强行刺激只会导致他的心理阴影更加深化,作为他曾经的治疗医生,我不允许这类情况出现。”
“哦,我还以为你们俩现在只是单纯的恋人关系。”
看着卢基诺突然强硬起来的态度,凯文有些尴尬的表示,他不是想问诺顿的事。
“卢基诺教授,”他清了清嗓子问,“我想问你的是,在圣心会成立同期,也就是八年前......你所参与进行的政府实验,它的资料秘钥是什么?”
蜥蜴学者突然沉默不语。他摘下眼镜,用那双红色、带着些凶恶气息的眼神凝视着凯文。房间里的空气突然如同结了冰般让人感到寒冷,凯文在心底苦恼的抱怨了一句,果然现在不适合和对方谈论这些事,但如果想要直接且合法的搞到那些资料,这是最简单的办法。
“凯文先生,”卢基诺缓缓开口说,“告诉我你的权限。”
他把手伸进自己的衣服前袋里摸索了一阵,隔了一会掏出一张特制的警官证来。凯文在卢基诺眼前晃了晃那个东西,对方有些诧异的吐了吐信子。
“......如果你真的是最高等级的政府特派人员,”蜥蜴学者说,“那你根本不需要秘钥。”
“锁住了,没有秘钥开不了,我们小组的电脑专家已经暗地里尝试过很多次了,”他告诉卢基诺,“虽然是绝对不能公开的人体实验,但政府对它的态度似乎过于忌讳了。现在我能找到的、还能接触的相关人员就只有你了,卢基诺?迪鲁西,其他研究者不是还在继续进行研究,就是失去了踪迹。”
“那可真是糟糕,”卢基诺苦笑一下,“也许因为我也是那个研究的受害者吧.....不过,希望你在了解了相关情况后,不要把实验内容外传。”
“我保证。”
那我现在就告诉你秘钥是什么。卢基诺左右看了看,确定现场没有其他人后,轻轻告诉了凯文一个他十分熟悉的词语:
“奇美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