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房间里涌出那些漆黑的东西后,约瑟夫先生就拉着卡尔开始在走廊上跑起来。他以前听约瑟夫提到过类似的突发情况,只是没想到会来的那么突然。身后的空间被那些黑色的东西缓缓吞噬、挤压。走廊突然颤动起来,本来十分平坦的地面整体向上翘起三十度左右。放在走廊上的盆栽接连倒了下去,往卡尔他们身后滚动着,一个接着一个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事发突然,他们也没随身准备多少武器。伊索从自己随身携带的包内摸出一把微型手枪,想要转身开枪射击。约瑟夫拉住他的手,让他不要停顿,赶快往前跑。
“普通的武器对那些东西没有用,”他冷静的判断着,看着面色惊慌的卡尔,让他不要害怕,“比起生物,它们更类似于一种现象。”
“那我们该怎么办?约瑟夫先生!”
“既然是现象,那一定有规律可循.......”
注意到走廊似乎一直不断向前延展,稍微思索了一会,约瑟夫缓缓开口说:
“卡尔,具体是什么我以后在告诉你——但,那些人虽然侵入了这片空间,却没法直接干涉这里。那些黑暗的东西更类似于一个传送的洞口,吞噬了一片空间,就再整体的另一处制造出来。整体空间的大小没有发生改变,但是位置错乱开了。”
“您的意思是?”
“看起来无限,但其实只是个莫比乌斯环带。我们只要找到环带的粘结口,也就是制造出空间的位置,将它裁断即可。听着,等会你可能会在另一个地方看到类似这片黑暗,却不具有攻击性的东西,到时候,只要破坏掉它就可以了。”
他没能立刻理解约瑟夫的话,但还是抱着箱子跑在对方身旁。约瑟夫思索了一下,发现那片黑暗似乎只会追着一个猎物前进,告诉卡尔,他们俩最好分头行动。
“我去吸引它的注意力,”约瑟夫说,“你下楼梯,看看其它层有没有异动。如果发现回到了这一层,就按照刚刚我们跑过的路线走——直走,左转,然后右转。”
“好....好的,约瑟夫先生!”
卡尔点点头,看见约瑟夫撩起长衣一脚,露出同样黯淡破碎的衣裤来。他将冰冷的手伸进自己衬衣罩住的腰部,从那破碎的孔洞之中,猛地抽出一把有些陈旧的波兰制式法国军刀来。入殓师之前猜测过,约瑟夫一直把那些东西藏在自己的体内,比如说中空的大腿内部。然而在替对方化妆时,他却又从未见过这些被藏起来的东西。发现卡尔正望着自己手里的刀,约瑟夫冲他笑了笑说:
“你先快跑,以后要是好奇,我可以教你这些东西怎么藏。”
他跌跌撞撞的冲下楼去,险些摔倒在楼梯上滚落。气喘吁吁的狂奔向一楼,卡尔意外的发现伊莱居然在这。边被对方抱在怀里朝前冲刺着,卡尔边疑惑——照理来说,除了被打上标记或者有所牵连的人外,一般人应该是没法进入这片空间的?
打量着伊莱的神情和肢体语言,他有些惊奇的发现对方对现状确实是一无所知,却又好不吃惊。前方传来一阵激烈的交锋声,伊莱没有犹豫的朝那边冲了过去,入殓师有些紧张:一是害怕伊莱对约瑟夫的模样产生疑惑,二是担忧看到约瑟夫陷入危险,自己却无能为力。
几分钟前,法国贵族回忆着以前遇到类似情况总结出的经验,轻车熟路的摆脱了身后的追击,找到了连接点会在的位置。他刚打算打开那扇门,进入其中,一旁的走廊角落里突然冒出一股蓝色的烟雾,他看到一个身影一闪而逝。
“可不要是猎犬啊......”
有些头疼的叹了口气,约瑟夫皱着眉头,架起刀防御着。有些出乎意料的事,最后袭击他的并不是那些可怖的、让人难以理解的生物,而是一个活生生的女性。看着玛尔塔,约瑟夫说完自己的推测,发现对方的脸色变了变,似乎正在做着什么打算。
既然虎人不打算立刻袭击过来,约瑟夫也就懒得继续纠缠。他朝房间迅速的跑去,那个流着蓝血的alpha又夹紧尾巴,猛地朝他这边飞扑了过来。刀尖先向着地下指去,接着划了个弧向上一挑。约瑟夫侧头避过玛尔塔挥舞而来的爪子,用军刀干净利落的刺穿她的肩膀,刀刃从对方的后背刺出。然而她却像是没有痛觉一般,好不犹豫的打算挥击第二下。有些狼狈的被抓下几缕头发,他用手掌推了一把玛尔塔的胸口,把军刀拔了出来,往后一跃,脚步有些不稳的落在地上退开几步。
许多细小的粉末接连不断的从约瑟夫身上落下,贵族心想持久战对自己不妙,突然听见卡尔和别人的脚步声。发现伊莱?克拉克居然也被卷入其中,约瑟夫惊讶之余却也不是特别奇怪。玛尔塔望见抱着卡尔跑来的伊莱,下意识竖起耳朵,做出警戒的姿态。
“约瑟夫.....先生?”
伊莱打量了一番面前如同破碎雕塑般的贵族,似乎明白了什么,把抱在怀里的卡尔放下来。他问约瑟夫现在这里是怎么回事,戒备着玛尔塔,约瑟夫把刀反手回收到身侧,做好随时都能攻击的准备:
“这片空间现在和现实失去了连接.....”约瑟夫盯着一动不动的玛尔塔说,“但只要把断开连接的根源给切除了,那我们就能安然无恙的离开这里.....克拉克先生,就在那扇门后面,我想您应该知道该怎么做?”
卡尔还没反应过来,伊莱立刻点点头,朝着那扇门在的位置跑去,准备转动把手把门打开。玛尔塔又想要猛扑过去,约瑟夫转动刀尖再次打退了她。愤怒的发出一阵咆哮,她心想:薇拉从没说过会有这么棘手、这么古怪的敌人,而且,那个酒吧的服务生怎么也会掺和进来?
伊莱打开房间的门,拉着卡尔一块跑了进去。如果说日常的世界是一个泡泡,那么这片空间就像是在泡泡上用水膜进行阻隔,把它分为一个和原来相差无几的泡泡、和一个近乎无限小,却又有内容物的泡沫。想要把它们重新融为一体很简单——只要扎破那道分割的水膜就可以了。
然而,在房间里,他们俩却看到另一个人的身影。这是一间普通的、只有最基础家具的卧室。那个人穿着着宴会上的礼裙,手里正捧着一瓶香水,和这间房间白色的床单极其不搭。薇拉优哉游哉的等着他们俩进来,看着颇为狼狈的卡尔和伊莱,明白果然只靠玛尔塔一人是不够的。她朝他们俩行了个礼,随后问两人:
“你们已经知道怎么从这逃出去了,是吗?”
卡尔有些紧张的四处寻找着不同寻常的事物,最终发现在床底那块似乎有什么正在蠕动的、不定性的事物。他拉了拉伊莱的衣袖,发现伊莱正盯着薇拉,耿直的回答:
“是的,大概只要踩几脚床底下那个连接点就行了。”
入殓师一时语塞,薇拉似乎也没想到伊莱会如此直白而莽撞。她保持着脸上的微笑,告诉两个人:无论如何,她是不会让他们那么简单就过去的。伊莱点点头,说他想也是。随后两人看见薇拉晃了晃香水的瓶子,对着空气喷洒了一些香水。
“信息素真是很有趣的东西,”她轻轻说,“有些能让人发狂、有些可以沉静思绪、有些则可以制幻。”
看见卡尔猛地拉起口罩,薇拉告诉对方——只要是皮肤触及,她的香水就会起作用,无论怎么防备都没用。即使是Beta,在一定程度上也会受到影响,看见令他们恐惧到无法动弹的幻觉。她静静站在那里,期待的盯着面前的两人,想要看看他们因为绝望尖叫求饶的模样。
三人僵持着,在原地待了大概半分钟。屋外持续传出响声不断的打斗声,看着表情渐渐僵硬的薇拉,伊莱甩了甩胳膊,盯了半天空气,甚至没有看到一片预言的碎片。揉了揉脑袋,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对面的女士说:
“那个.....好像没有用啊。”
这不可能!薇拉猛地握住香水瓶,在心底有些焦躁的想。除非是天生没有分化出三类性别,感受不到信息素的旧人类,才会不受影响。那些人知道那个古怪的贵族属于这一行列,才特别让玛尔塔也来了,但面前这两个人不可能属于那个行列。她几乎都要怀疑自己带错配方了,一旁的卡尔脸色苍白的拉住伊莱的袖子问他:
“伊.......伊莱先生.......你有没有看到周围到处都是人......我看见我站在讲台一样的东西上....准备演讲......”
伊莱想了想,告诉卡尔。
“害怕你就躲在我身后就好了。”
卡尔点点头,迅速的站到伊莱身后,探出个脑袋打量着薇拉。完完整整听见了对方的话,薇拉一时气结,万万没想到自己这次确实在同时遇到了两只特例。
“算了......!”
她说着,果断从礼服的小腿绑带上取下枪来,对准面前的两人,准备扣动扳机。就在此刻,一股庞大的、无名的恐惧突然降临在她的身上。似乎被一只鲜红的眼睛凝视着,细细审查着灵魂。薇拉一时之间动弹不得,只是维持着举起枪立在原地的姿势,枪口颤抖着对着空气。
她清晰地看见跑到床旁的伊莱口袋里,钻出来一只难以言状的生物:虽然体型十分细小,然而那种令她恐惧的压迫感,却又如此真实——和那时一模一样。她想。和忘忧之香研制成功的那天晚上一模一样。
玛尔塔浑身是伤,恼怒的瞪视着面前的约瑟夫。可以的话她希望现在立刻就把这个贵族撕扯成碎片,然而遗憾的事,在那把奇特的军刀下,她甚至没法接近他的身侧。虎人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猛地冲刺出去,眼看就要再次接近约瑟夫的身旁。
这片空间突然发出一阵戛然而止的破碎声。她向前扑空,差点撞在面前灰暗的墙壁上。她们又回到那片落雨的灰暗天空之下,玛尔塔落在地上向前缓缓走了几步当缓冲,随后抬起头有些不满的看向呆立在原地的薇拉。
“你不是说过,一定能成功的吗?”
她走过去,想要质问对方为何会在最后放走那些人。薇拉却一把拉住走进的玛尔塔,握着她还在滴血的手臂。本能的挣扎了一下,她透过黑纱,看见薇拉狂热的、扭曲的表情,忍不住抖了抖耳朵。薇拉带着狂喜的笑容,将惊恐起来的虎人拉近自己的身体,贴着她的鼻尖对她说:
“那些家伙说的话无论如何都好,我从没相信过他们许下的承诺......但是,听着玛尔塔,我终于找到我们的希望了!我终于找到和那种东西类似的事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