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现在问这样一个问题或许有些奇怪,但这确实是菲欧娜的一个长久的疑惑:
人们常常说在爱情之下降生的孩子是幸运的,因为她/他的诞生是受到了父母祝福。然而,如果这份祝福成为了一种血缘下的压力、一种期盼、一种必然,那么这份祝福依旧可被称之为祝福吗?而若是有一天,他/她父母间的爱情淡漠了、消失了,那么那时,作为爱情遗留品的这个孩子,难道不是可悲的吗?
如果这么思考,在爱情下降生不仅是一种不幸,而且是一种可能成为永久伤痛的不幸。
她会这么说,是因为她自己就是这样的孩子。她的父母出于爱情的目的结合,随后这份情爱又随着时间被消磨殆尽,只留下母亲对她沉重的期待,还有父亲那份罪孽的血脉。菲欧娜曾经拿着这个问题询问过伊德海拉,然而那个并非她主的浅薄外神只是发出一阵轻蔑的笑声,告诉菲欧娜:
“至少就我来说,这种疑惑是极端可笑的。菲欧娜,你要明白,你们人类的痛苦和悲欢离合只会让我们觉得有趣好完——或者是无聊。”
她说她感到很遗憾,看起来伊德海拉脑子的细化功能和共情功能没有做好,还存在很大的问题。菲欧娜说:
“不过这也无妨,毕竟你并不像是那位大人一样全知全能,只是个可怜的小神。”
她觉得自己说的很有道理,所以菲欧娜并不知道伊德海拉为什么会气的用自己的账号新乱搞出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出来。总而言之,这个困扰既然伊德海拉也没法解读,她想要弄明白这件事,也许只有往更高的维度走——不过弄不懂其实也无妨,毕竟她还有许多需要解答的疑问。
这个问题并不具有较前优先级。
只是,在被怪物撕开防护罩的一瞬间,她突然想起自己会为这些事纠结而已。菲欧娜反手就用枪柄击碎怪物的脑袋,看着手上黏着的液体,想着果不其然,这个迷宫在和自己打消耗战。犹格的祭司不觉得这是什么奇怪的事,毕竟她一早就知道这座迷宫中有两个人控制,且一个想要关住另一个。
麻烦的是.....
她看着身后的卢基诺和卡尔,发现两人身上都有些受伤。蜥蜴学者手臂上的鳞片被抓掉了一部分,露出几条血淋淋的口子来。他听从着菲欧娜的话,没有攻击那些东西,把事都交给入殓师去做。卡尔连续开了几枪,虽然没有太大的损伤,但是后坐力还是震的他虎口开裂,鲜血染湿了手套。他在口罩下有些疲惫的喘着气,发现菲欧娜的表情变化,有些担忧而小声的询问对方,现在的情况如何?
“不乐观,”她直白的告诉卡尔,“我的能力正在逐渐衰弱,之后真的到了必要时刻会抛下你们优先保全自己。”
她顿了顿又说,他们也不用太着急,毕竟这座迷宫中的一切尚且没有定论。在祭司看来,这里就是在不断变化的一块空间,而且刚刚似乎在高维出现了她所熟悉的气息——也就是说,那个活了几百岁的信徒也混了进来,局势确实有可能会发生逆转。
她刚刚松了口气,随后又皱着眉头,让身后两人赶快后退找有没有能够躲藏的地方。发现周围都是些房门破损的实验室,女学生沉思了一下,告诉两人,让他们先回安全的地带待着,说自己会先在周围探索。
“再带着你们,你们只会成为我的累赘。”
她毫不留情的说着,卢基诺表示自己知道了,问菲欧娜怎么回去。
奇怪....它为什么会针对着这里追打?祭司奇怪着其他的问题,听到学者的话,从自己胸口的项链上解放门之钥,在墙壁上连接起通路,让他们赶快穿过这里向前。卡尔有些犹豫的停顿了一下,随后抓着走路有些不稳的学者,扶着他朝墙壁走去,惊奇的发现他们居然回到了刚刚待过休整的一栋房间里。菲欧娜确定着他们已经进去了,刚准备把门之钥收回,周围就突然想起山崩地裂的一声,震得她耳膜发疼,头脑晕眩。她下意识的给自己加装了一个保护的魔法,随后就感觉一股巨大的力拍打在自己的身上,将她猛地向后推了一段,撞击在门上,压出一个凹痕。
还没来得及把门收回,她就看到有几只怪物一样的东西钻了进去。菲欧娜双手捏成拳,赶忙把门关上,感觉喉头一热,吐出一口鲜红腥甜的血液来。虽然使用这些力量会对寿命有所折损,但理论上来说,她是祂的祭司,不会受到这些事的限制。难得的感到有些惶恐,她在这种情感的作用下思索了一会,看着那些怪物被自己夹断的尸体,突然想到了这片空间的一个可能性.....
“结合卢基诺说的实验....确实有可能.....不,这太荒谬了。”
来到这里后,她第一次开始觉得惶恐,抓着手中的枪,朝着周围一阵射击。等到那些怪物都成为切实的肉块了,菲欧娜才松了一口气站起身来,随后她感觉脑袋有些重,头发的分量似乎不太对劲。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发现自己的头上居然生出了两只山羊的额角。
“如果真的是这样,”她自言自语,“那么这里,确实很危险。”
她突然想起卢基诺,看了看关闭的门,叹了口气,希望一切不要太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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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尔他们进入房间后本来先是松了口气,然而那些怪物却又迅速的从那个门洞里钻了进来,对着他们穷追不舍,不像是要杀死他们,更像是要活捉。没了菲欧娜的帮助,伊索的枪准头并不算好,再空枪了几次后被一只漆黑的半身长小怪物给撞到墙壁上,感觉自己浑身的骨头一阵疼痛,感觉脖颈上被抵上尖锐的刀刃。
它似乎有着一定的自我意识,挥舞着手上的利刃警告着卡尔不要乱动。另一旁的蜥蜴也被它们拉扯着、拽着尾巴拉到抵上,踩着后背,动弹不得。它们做完这些事情后,就打开了门,放进外面已经等待多时的怪物大军来。卡尔有些恐惧的看着它们,发现进来的一只怪物行动模式上似乎和其他不太一样,是有着较高智力的、他看不透的某种的东西。他紧紧的盯着对方,随后听见它发出一阵人类的、富有知性的笑声。
“入殓师果然名不虚传。”
它说着,身体开始发生诡异的变异。怪物不断增高,直起身体,随即变得像是一个被影子裹住的人般,慢慢走出黑暗。卡尔看着对方,瞳孔突然一阵颤动。洛克发现对方好像认出了自己,倒是也没有欺瞒的意思。他整理了一下自己亚麻色的头发,推推眼镜。
“看起来你已经了解过我了,从哪里?我猜猜,黑客的深网、政府的监控摄像头,又或者周围人的目击证明?不过没关系,我想我看起来很普通,所以你可能只是觉得我有些不对劲,所以没有深入的搜查。”
瓦尔莱塔发来的班恩资料里,确实有这个青年。录像带里他和那位已经死去的警官说过话,好像当过线人一类的角色。不过当时卡尔没从他身上看出什么违和感,也就放了过去——毕竟谁会想到,一个路人一样的角色,反而会是半个幕后主使。
洛克看着对方的表情,笑着说果然和他猜的没错。
“你拥有着能够看透他人心灵的能力,是吗?而且和我一样是个beta。”
洛克问,伊索觉得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了,在旁边卢基诺的注视下点点头,发现洛克露出一副有些惊喜的神情来。
“看起来这次的意外比我想的多——我可以告诉你,害羞的小家伙,那是种变异症。只不过大家都觉得beta不会有这种病,所以全都忽略掉了而已。虽然和你不同,但是我清楚,那是种很可怕的能力,对吗?”
洛克循循善诱的问着,发现卡尔的脸色苍白了不少,想着他的猜测果然是正确的。他继续询问卡尔,既然他是变异症患者,那么在过去,他到底用这个能力导致了多少人的死亡呢?十位数?百位数?甚至千位数?
“最后一个有些夸张,”他笑着说,“你可以忽略不计——那只是我的数据而已。无论如何,我只是想要你明白自己的潜力,还有你可以做的有多好而已。”
“不.....我并不想....”
“别害羞,无论如何,你想从这出去,要么你的那个监护人能找得到你,要么你就要和我成为同类。”
洛克若无其事的耸耸肩,随后看了看地下因为伤口开裂而神情痛苦的卢基诺,笑着让对方不要那么愁苦,开心一些。洛克走到蜥蜴学者的身旁,顺势蹲下,用手揉了揉对方的脑袋,像是安慰,更多却是一种无言的嘲讽。
“毕竟,”他说,“你马上就要见到那个对你心心念念的诺顿了,开心一点,不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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薇拉自然没有忘记她一开始来到这里的目的,现在也是。问题就在于周围缠绕着她身体的这些肉壁实在是太难缠了,就算是因为香水的原因,它们没有袭击过来,但是这里盘根错节,确实让人难以落脚,找不到出路。
外面那些地带会被称之为迷宫真是件可笑至极的事,只有这里,才是迷宫的至暗深处。她捂着自己的鼻子,恶心的想,该死的,这些墙壁和肉做的走廊柱,过去全都是活生生的人。薇拉不清楚那个叫洛克的混账玩意到底协助着这个迷宫害死了多少人,只知道历代死在里面的尸体由于那些特质不会腐败发酵,也不会腐烂——简单来说,由于它们已经被看做是物体了,所以自然会被拿来当做迷宫的材料建筑。而越危险的地带,这些“肉墙”也就越常见,最后到处都是,随时都有可能择人而噬。
她一直沿着左走,相信左走定律。薇拉并不擅长迷宫,或者说克洛伊不擅长,小时候她每次玩类似的东西,最后都是被姐姐牵着手从里面走出来的。有些落寞的,她伸出左手,继续沿着它所引导的方向向前。没有显形的变异症让她的嗅觉灵敏,所以薇拉能够判断出自己走过那些地方,没有路过哪些地方。
然而又一次的,她闻到一股浓厚的香味,发现自己回到了迷宫的核心地带。她本来准备转身就走,却嗅到一股不太一样的气息。
洛克把她关在这里,似乎是希望她能够自生自灭,并不在意她会做出些什么事,静静等待着这个疯女alpha自行崩溃。薇拉清楚这一点,也没如他所愿,一直保持着坚强的神经,告诉自己没什么好疑神疑鬼的,在这里就算是地上突然冒出张脸来舔你的靴子,那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不过现在空气中的这股Omega信息素味明显不太对劲,她朝着气息的传来的方向走过去,发现暗红色的、血肉组成的地面上有个茧一样的半透明结构,里面像是在孵化什么东西似的。
她心头一凉,快步跑过去,以为会在里面看到洛克的脸——然而薇拉没有想到的是,里面是另一张,她再熟悉不过的面容:
诺顿·坎贝尔蜷缩着身躯,用沉睡中的胎儿一样的姿势被关在里面,沉沉的闭着眼睛,似乎真得在睡眠一般,陷入了某种让人不安的昏迷之中。她看不到对方身上有什么转变的痕迹,只是持续的嗅到信息素的味道——它们越来越浓厚。越来越让人不安。她察觉得到诺顿是被人标记过的Omega,所以这些信息素不会让她产生反应,只不过,如果那只标记他的alpha来到这里,恐怕会无法承受住这些信息素的量,在这个诡异的空间里产生些难以想象的变异。
不过,这并不是让她最恐惧的一点——薇拉所害怕的是....隐约之中,她能够感受到,诺顿似乎在渐渐的替代洛克,转化为这座迷宫的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