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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高维之中她俯瞰伦敦,依旧未能找到菲欧娜的身影。伊德海拉是外神、是怪物、是让人惊恐的噩梦与概念,她对于那个红发的小姑娘自然也没有人类所怀有的担忧和挂念,只是觉得她如果消失了,下一个能够承受自己灵魂的身体还要再等待好久。

她需要一双能直接牵涉进人类文化的手,确保自己能够在多变的信息时代彻底站稳脚跟。

现在她在这片大地上一共有十万的信徒,每个人的手都可握成拳,每个人的呼喊都可以汇聚成一股爆裂性的力量。只要她想,轻下暗示,伊德海拉随时都可以在这片大地上掀起一阵革命。然而只有她们这样的神明才清楚,创造比起毁灭来的多么艰难,建筑一栋房屋很简单,而烧毁它只需要短短十几秒;培养一条生命需要天时地利人和,还有数十年的光阴,然而顷刻之间,可能只是一把小刀或一颗卡在喉咙里的果冻,这些努力都会付之东流。

菲欧娜是她未来重要的棋子,是她如今唯一可以依凭的对象。所以,伊德海拉不会原谅对菲欧娜出手的人。对方也是在清楚这点的前提下,才和她签订契约,保证只要时间允许,自己的肉身就借给她使用。菲欧娜曾问过她,为何她的生命浩瀚如星海,却执着于小小的人类文明。伊德海拉笑着告诉菲欧娜,这个世界上的智慧种族虽多,可能制造如此愚蠢而多样悲剧的,算上其他种族,也不会超过十个。

“你追逐着悲剧?”

“不,我即是悲剧本身,悲剧的概念。是你们的文明选择让我降临于上,并非我选择让你们诞生悲剧。”

菲欧娜眨着紫红色的眼睛,看着落雨的街道告诉伊德海拉,也许,自己以后也会以悲剧的方式落幕。

“那时你又会怎么想?伊德海拉?”

她笑着告诉菲欧娜,她并不在意这些事,她从未真的在意过任何一个人类。

除非,他们冒犯了她。

——————————

瑟维和罗比从孤儿院后面的狗洞爬了进去,膝盖湿透,裤子也基本不能再穿了。小孩抱怨着计划的合理性,被瑟维揪着领子后面迅速提到墙后,捂住他的嘴,要罗比安静。魔术师经年累月的修习魔术,自然能够听清机关开启的细小声响、发现寻常事物的不寻常之处——比如说现在,他看到地上的草丛有着泥土翻新过的痕迹,隐隐觉得事情不太对劲。他们钻进来的地方是孤儿院的后院,就克利切还在的时期来说,通常不会有人到这个荒凉的地方来做什么的。

他们屏息安静了一会,听见脚步声传来。躲在墙后,他们看见两个修女打扮的人从担架上面卸下什么东西来,开始用铲子铲土。瑟维想看看到底是什么,犹豫了一会,不敢探出头去。他看着罗比突然想到了什么,把小孩头上的头套摘了,用手势告诉对方用透明的脑袋看看,但一定要克制住自己的尖叫,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能发出声音。

罗比点点头,想了想又从瑟维的口袋里翻找出一条手帕出来,塞进自己的嘴里咬住。小孩的双手紧张的握住魔术师的,慢慢探出脑袋去看。瑟维突然感觉罗比在用手指掐着自己的手掌,差点没忍住叫出声来。他赶忙摆出台上常用的扑克脸,想着自己这么久不练,说不定已经有些破功了。他把罗比拽了回来,从口袋里掏出纸币,要双手发抖受了极大惊吓的小孩和自己说说,他到底看到了什么。

“尸体”

罗比在纸上写下一个歪歪扭扭的单词,隔了一会又写到:“是小孩的尸体,切碎的,被埋葬在泥土之下。”

瑟维愣住,发现手上滴了几滴温热的液体,一开始以为是又下雨了,看着头顶的屋檐有些奇怪。随后,他才发现罗比在哭。把孩子抱在怀里,他沉默了一会,用极小的声音问罗比:

“那些孩子....是你认识的人吗?”

察觉对方轻微的点了点头,努力咬住嘴唇抑制着自己的哭泣,瑟维心头一阵无名火起,忍不住冲出去把那些禽兽不如的混球给揍翻。孤儿院一开始就是为了保护失去家庭的孩子们而建立的,他清楚克利切在白沙街这块地方投入了多少精力和心血——然而现在,在对方的故乡、成长之地、被看做归宿的家里,在政府的管控下,居然堂而皇之的在发生这种事情。

他深深喘息了几口,才把自己的愤怒压下。瑟维又想起那个舞台上的背影,察觉自己刚刚居然动了杀心。他想起那个被自己缩在魔术箱子里的人,双手止不住的颤抖。直到罗比轻轻推着他的手,有些抱怨的告诉瑟维他把他弄疼了,他才从过去的幻象中解脱出来,低声向罗比道歉。

“对不起.....”他用唇语说着,“等到她们走了,我们再去看看情况。”

铲土的声音一直不停的响起,他们在屋檐下面待了差不多二十分钟,那些声音才逐渐小了下去。期间,罗比告诉瑟维,他刚刚看到的尸体不止一个认识的人,而是...像是集中营里面的大屠杀遇难者一样,层层叠叠的落在一起。每周被送走的孩子差不多就是那个数字,更糟糕的是,他觉得可能还有更多的孩子没有见到,罗比说他看到的都是些生面孔。

他说姐姐曾经告诉过他每周孤儿院都不断的有孩子在失踪,之前他没有相信——现在看来,不仅是事实,甚至更让人恐惧。罗比说,也许,这座孤儿院现在真的...已经变成彻底的精神病院了。

瑟维让他安静,听着修女的脚步声逐渐消失,让罗比再用刚刚的那种方法伸出头去看看。小孩听话的照做,说着人确实都已经走了,然后地上的草皮被重新盖上的。瑟维拉着罗比出来,再次确定那些人已经离去了,慢慢的来到刚刚他们埋葬孩子的地方。

他感觉事情,毕竟如果每周都有孩子被“接”出来的话,为什么这里的地面还是工整的。思索了一会,他让罗比站在一旁,掏出随身携带着的手杖,慢慢挖开地面。

一张孩子苍白的脸露了出来,罗比捂住眼睛,不敢继续看下去。瑟维用右手在胸口为他们画了个十字,说着冒犯了,继续往下挖了试试。猛地,他感觉手杖碰到了什么质感不太对劲的东西,抬起来看看,突然发现那些孩子们的尸体都动了起来,慢慢的向下沉去。瑟维定睛一看,发现孤儿院的地面下,有着一团黑红色的、黏液一般在不断吞噬着那些尸体的流质沉积。它向着更远的地面延伸着,似乎遍布了这片大地。

凯文冲着广播问特蕾西,她们怎么进到这里来的。特蕾西告诉他,说来话长,总之瓦尔莱塔驾驶着那辆房车到了花店,然后花店姑娘就突然变成了一个叫做伊德海拉的怪物。怪物让她们帮自己在这里找人,接着她们就在监控设备里面看到了凯文和伊莱他们。

小姑娘对于伊莱并不熟悉,只觉得他是个隐隐让人眼熟的家伙,好像之前查过他的资料。瓦尔莱塔倒是一眼认出,这是卡尔让自己帮他查找的那几个邻居之一,而且是连自己都挖不到东西的狠角色。无论如何,现在他既然光明正大的和凯文他们在一起,应该暂时不用担心敌人问题了。

“对了,”特蕾西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瓦尔莱塔,“关于菲欧娜那个仪式的事,要不要和他们说?”

瓦尔莱塔思索了一会,让她暂时还是别说。如果她猜的没错的话,这里应该有其他人能够监视全局,甚至影响整个迷宫。蜘蛛小姐说她们可以帮凯文他们提供导航与监控,只不过需要他们帮一个小小的忙。

“什么忙?”

他说,瓦尔莱塔告诉警察组长,他们先听从自己的安排和指挥,到监控室这边来集合再说。她说如果计划顺利的话,到时候就可以直接把整片空间固定下来,让迷宫这片的变化停止。伊德海拉已经把这里的构造与原理告诉了她们,所以她反向思考,另寻途径的找到了一个解决办法:

“也就是说,”她拿着广播话筒告诉凯文,“只要我们让这片迷宫不再产生变化,把它从不定的直接变成定态的就可以了——既然薛定谔的猫不知生死,那么只要我们把箱子打开,确定一下就可以了。”

“等等....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在这个迷宫的各个地方放上监控摄像头,然后打开监控装置,全方位监控。迷宫是只要有人眼看不到的地方,就会发生变化,那么只要把这个特性摘除,它就会和‘死’了一样。在一个稳定的结构中熵是会违背定律突然降低,这个结构的能量说不定也会骤降。虽然不知道那样通道口会不会出来.....”

她笑了笑。想起那个蛇女看疯子一样的眼神,说难得有人类说出了出乎自己预料的事情。她告诉瓦尔莱塔,有可能这里会固定不变,但入口并不会开启,也有可能,迷宫在“死亡”之后就会直接和现实相互连接,从而打开入口。

“我觉得有试一试的价值,”她说,“只不过是全方位三百六十度的监控器,很好做,或者说我身上本来就带着不少,在进到这里来的时候,顺便麻烦那个怪物帮我从房车里带过来了。”

小特打开不知何时放在房间角落里的麻袋,发现上面还粘着来源不明的黏液,看到里面一麻袋BB弹一样的东西。询问瓦尔莱塔,她到底在什么场合会用这些东西。蜘蛛想了一下,告诉对方,大概是类似于需要全局监控的场所吧,就像是现在。她看着少女捡出一个小机器,把它拆开,研究构造。

“能做出来吗?仿照着这个,因为有些比较大的房间我觉得可能用这种小东西没效果。”

“小事一桩,”特蕾西说,“只要给我材料。”

材料恐怕还不好找。瓦尔莱塔无奈的笑笑,看着美术馆突发奇想:也许这里也有某个地方可以连通到有着机械仪器的地方,那里可能会有特蕾西要的东西存在......

“对了,”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再度询问特蕾西,“有关班恩的事,要告诉凯文他们吗?”

女孩沉默了一会,最后缓缓直起身子。

“等到凯文大叔来了后,就把所有情况和他汇报清楚吧。我想,他是个值得信赖的人,比我们更清楚这样的事该如何处理。”

——————————

薇拉本能的感觉到被埋在那个半透明茧状物里面的诺顿十分危险,似乎他如果真的醒来或者被“孵化”了,就会有不得了的事情发生一样。她挥舞着拳头敲打了几下那个茧,发现没法破开,外壁非常坚硬。她提起脚上断了鞋跟的高跟鞋,准备用破口刺进去试试。

“我不建议你这么做?”

那个惹人生气的青年音有一次响起,薇拉转身去看,发现洛克就站在自己的身后,微笑着看着她。

“你要知道,如果现在就把这个茧子打开,那可是会发生很可怕的事情的——整个空间坍塌了都是有可能的。到时候,你可做不出自己想做的香水了哦?”

她咬咬牙,忍住把自己手上的小瓶砸在对方脸上的冲动,沉着声音问洛克,他怎么又来这里了。洛克说他就是这座迷宫的主人之一,为什么不能来到这里?

“叛徒。”

薇拉对他说出这个词,发现洛克的脸色变了变。他笑着告诉薇拉,不要觉得这样的话可以刺激到自己,或者说,要不是他叛变了,恐怕现在早就已经尘归尘土归土了。

“而且如果我是叛徒,你是什么呢?小姐,在我看来,你是这里最危险的疯子之一。”

他说,自己的计划自那天起就一直在准备着,以至于现在把两位神明都脱下了水也毫不后悔。他的一举一动就像是要把所有事情都往绝路上推动,薇拉沉默了一会,问洛克,他是真的想要把整个伦敦都给毁掉吗?

“这好过它苟延残喘的模样,”他说,推了推眼镜,“而且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做什么勾当。孤儿院里面那些新鲜的试验品和饲料可真是唾手可得,不是吗?薇拉,不知道这里的那个克利切知道了你们那边的人做的事,会不会当场疯了.......”

“我们做这些是为了.....”

“收起你们的道理吧,从我被困在这里的第一天起,我就明白那是些什么东西了。”

洛克说着,慢慢走到她的面前,顺手敲了敲包裹着诺顿的茧,对薇拉说:

“比起这个,他似乎快要醒了——一个完全的、纯粹的、进化后和那边相连接的Omega到底会是什么样的,难道你不好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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