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听水镇铁矿成墟
张达源点了一壶茶,坐在一楼敞厅角落靠窗的位置,这是他的习惯,从一个地方的茶馆酒楼的大厅,能听到各种人物来往的言语,观察大街上集市店铺的情况,从而判断这个地方的经济民生。
因着海府办丧事的原由,烟波楼住进来许多生面孔,比平时更显嘈杂。
太阳已经高起许久,斜对面的铁匠铺才开了半边木门,一个满面络腮胡子的大汉,顶着一头乱发,呲牙咧嘴的睨了眼日头,往大街两边闲望了片刻,打了个哈欠,又踱进了门里。
过了一会,一个穿着灰布衫的男子走到铁匠铺前喊道:“有人吗?掌柜的。”
半天没人回应,灰布衫男子又连喊了两声,才从门内应了声“干什么”。
灰布衫男子冲着黑洞洞的半边门口答道:“我要打把锄头。”
“带东西了吗?”
“什么东西?”
“铁啊,我这没有材料,得你自己带铁过来。”
“我哪有这东西,你不是铁匠铺么,你几时能进材料回来,我多等几天。”
“没有,现在整个听水镇都找不到铁了,我这打不了。”络腮胡子铁匠终于从门边探出个脑袋,他藏在门内的身体不知被什么推搡着,说完这句,他“呯”地把门关上,屋内传出他的调笑声,“我的乖乖,差点把我推出去,屁股都要被人看到了,快快,我把门插严实了,再被人打断得要了我的命。”
等到灰布衫男子消失,屋内的两人才跑到院子里笑起来,络腮胡子伸出两手冲旁边的瘦小青年说:“唉哟,乖乖。”
瘦小青年抬脚踢中络腮胡子的屁股骂道:“去你娘的。”他掏出几块银稞子抛给络腮胡子,拉开后门走掉。
张达源慢悠悠地上楼进到自己的房间,灰布衫男子已经候在屋里准备复命,一个黑衣仆从跟进来行礼道:“达爷。”
张达源说:“你去他们铁矿看下。”
黑衣仆从领命下楼,站到大门口,就有几个短衫脚夫围过来,“爷要出门么,您是骑马乘车还是坐轿?”
“爷,您去哪,多远我都去,坐我的马车吧,又快又舒坦。”
黑衣仆从随意看了下,向一辆青布马车走过去,他也不进车里,而是攀上车夫边的座位,车夫说了声“您是个爽快人,坐好啰,您去哪?”
“铁矿。”
一路并不好走,路面大石参差,多数都是密林,偶见村庄,黑衣仆从问道:“就这条路么,怎么这样难走?”
赶车人说:“去铁矿这是最近的道了,我们小地方,除了大集中心,路都不太好,您应该去烟波湖玩玩,铁矿真没什么看头。”
“这地还小,听水镇跟陈国差不多大了。”
“可地面不好啊,您看就跟那山似的,石头山,种不出庄稼,听水镇好多人想搬去陈国,宋国卫国都行啊,可人家也嫌我们,不过这几年还是离开了不少人。您知道我们海爷这些年一直病着,他这一走哇,大家越发呆不下去了,夫人必竟是个孩子不是。”
“你们就这样议论海爷。”
“嘿嘿,这就是我们听水镇的好处了,啥瞎话都敢说。您去了铁矿,我包您呆不了一刻钟就得返回,要不然,我还带您去烟波湖逛逛去,只多收您半程银子”
“不了,我这人就想看看新奇玩意,铁矿我还没见过。”
天下传言的听水镇铁矿,就是一个被砸得乱七八糟的大坑,坑底横七竖八堆满了各种杆子木头,还有人在下面搭了两个简易的窝棚。坑上面被附近的农民种上了庄稼,一看就是抢地盘划的地,东一块西一块,两地之间的夹缝条形的圆形的也被圈起来,农作物五花八门,以当地的一种青元菜居多。黑衣仆从蹲下来抓了一把土捏了捏,“这恐怕停了有大半年了吧。”
“一看您就是个行家,听说从前年就挖不出铁来了,停了有一年多了,赶明我也在这来垄块地种种,听水镇找块能出产的地可不容易。”
他们俩回到车旁,赶车人把胸前的衣襟抖开,将好些绿油油的青元菜一股脑的倒在蹋脚上,又捡出两个小红果在衣服上蹭了蹭,递给黑衣仆从一个说:“就许他们占地,我也拿点菜回去尝尝。您还去烟波湖瞧瞧么,肯定比这风景好。”
“不了,回吧”黑衣仆从接过小红果不客气地啃起来,啃完后把胳膊抱在胸前,头靠在车板上,干脆闭眼睡起来。
(精明的上当者,是耳听为虚,眼见也为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