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染云城中好运来客栈,幽清早已睡去,元圆抬了张椅子坐到窗边,愣愣的看着外边灯火通明的街道,不知为何,心神始终安定不下来,几次想打坐修行,都进入不了入定状态。
一阵阵寒风透过窗户吹到窗边的元圆身上,再入屋中,温度急速下降,很奇怪,此时已是初夏时节,按理说夜晚不该如此寒冷,被这寒风一吹,元圆头脑瞬间清晰了过来只听外边街道上有行人突然大喊:“雪,下雪了,怎么回事啊,五月飘雪?”不待元圆往外细看,鹅毛般的大雪已经有几片飘入屋中。
黔水郡位于大泉朝西南地区,气候冬季寒冷干燥,夏季炎热多雨,还从未听说过如此怪异之事,强压下心中的不安,元圆盘坐在地上,双目紧闭,细细感悟周围天地灵气的变化。
闭目的元圆眉头紧锁着,只感觉到周围的天地灵气极为混乱,正往罗溪江方向凝聚而去,天地灵气凝聚的速度令已入观灵境的元圆都很是吃惊。
细细思索了一会,这种感觉很熟悉,元圆突然猛的睁开双眼,是了,上次在山匪老巢外的阵法,便是如此慢慢汇聚天地灵气的,不过上次的阵法所汇聚的天地灵气极为缓慢也极为稀少,连元圆都差点感觉不到,这次却不同,源源不绝的天地灵气已经汇聚成河流一般,正往罗溪江而去。
夜晚,染云城进出口是封闭的,不允许普通人出入,除非得到官府所发的特别批文,城墙足足有数十仗高,还有许多甲士在周围巡逻驻守,虽然心中不安的预感越来越强,但元圆想要出城去也无其他任何办法。
“元圆!元圆!”正闭目打坐的元圆突然听见幽清带有哭腔的声音传入耳中,急忙睁眼向床上看去,只见幽清不知何时已经坐起身来,两眼微红,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走到幽清身旁,元圆抬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幽清的头,开口温声问道:“幽清,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这一刻幽清的泪珠再也止不住,一颗颗泪珠顺着脸颊滑落到床铺上,声音哽咽的对元圆说道:“元圆,罗溪江死了,刚刚我感觉到了,罗溪江死了。”闻言,元圆整个人呆住,嘴唇微微张了张,却是说不出一个字,放于床铺上的手也在微微颤抖着,与幽清相处了这么久,元圆知道元圆对于水运的感知,远远比自己要强上太多,更何况幽清还炼化了水精灵珠。
“刚刚在梦中,我看见洛溪姐姐在对我笑,突然洛溪姐姐浑身碎裂消散而去,元圆,我好害怕,我好想见洛溪姐姐。”幽清哽咽的说着,幽清的话更是如同一个晴天霹雳,将思绪已经是一片空白,呆呆坐在床铺上的元圆拉回了现实世界中。
此刻,守心诀自动运转,让元圆头脑逐渐清晰,不再迷惘,“幽清,我们一起去找洛溪姐姐好不好?”说罢,带着幽清出了客栈,匆匆忙忙的往城门方向跑去。
外边,大雪仍然在下着,此刻街道上,房屋顶,都已经铺上了厚厚的一层白雪,街道上空空荡荡的,再无昨日的繁华热闹景象,将幽清背到背上,灵气运转,元圆急速朝城门方向跑去,等到了城门边,天空也泛起了一丝微亮。
与城门守卫打听了下,得知还需两刻钟才到开城门的时间,元圆即便心中焦急万分,却也没有其它什么办法,便带着幽清找了个屋檐坐下,心中暗暗祈祷,希望是自己多想了。此刻时间仿佛被放慢了数倍,当元圆脑海中已闪过万千个念头的时候,城门终于打开了。
元圆带着幽清出了城,急速往渡口方向飞奔去,途中元圆感觉自己衣服肩部一片湿润,却是被幽清的泪水给打湿。
到了渡口,一片冷清之色,连个行人也没有,再路过昨天进去烧香的罗溪江水神庙,只听见有一道老妇人的哭喊声从神庙中传出来,停下脚步,踏入神庙正厅中,只见昨日还竖立于正厅中的罗溪江水神娘娘像已经崩塌,此时只剩下一地的碎片,有一庙祝打扮的老妇人正趴在碎片之上大声哭泣。
再走出神庙,少年眼中已经是一片灰暗,寒风凛冽,但少年确好像浑然不觉,一步步的朝江边走去,到了江边,一眼望去,全是白茫茫的一片,往日波涛汹涌,数里宽的江道已被全部冰封,少年体内灵气运转,入眼皆是死气沉沉的一片,江道之中一丝生机也没有,江道不仅表面一层被冰封,而是整个水道全部被冰封,其中鱼虾河物全部被冻于寒冰中,少年好似被抽干了全身的精气神,呆呆的站于江边。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整个人比寒冰还要冰冷的元圆感觉到手掌上传来了一丝温热,原先如这河道一般被冰封的心,缓缓解冻,转过头去,原来是幽清正牵着自己的手,此刻幽清正担忧的看向自己,脸颊上还有两条泪痕不曾散去。
元圆张了张口,嘴唇微动,苦涩之味填满了心间,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前几日的点点滴滴再度浮现于少年的脑海中,虽然与洛溪相处时日并不长,但“情”这一个字,谁人又能说得清楚呢,有些人相处了一生,到最后也不过是形同路人罢了,有些人只是在茫茫人海之中有了一次视线的相交,便能够相互交心。彼岸花开开彼岸,忘川河畔亦忘川。奈何桥头空奈何,三生石上写三生。
这一刻,元圆身上,心海中好似多了无数道枷锁,让还是少年之人身形微微有些佝偻。
牵着幽清的手,元圆好似行尸走肉一般木讷的缓缓往繁华的城中走去,走着走着,二人身前出现了一道身穿彩衣的曼妙身影,一道温柔中带着几分俏皮之意的声音传入少年耳中,元圆猛的抬起头,熟悉的身影,熟悉的清香气息,年轻女子的身影映入少年的眼中,亦或是映入了少年的心中!
只见洛溪单手托腮,正蹲坐在一块石头上,目光看向前方的二人,温柔一笑小声自语道:“人间真的好美,好想再多看几眼。”言尽,神魂随风消散,世间再无那道女子身影。
元圆想抓住消散的最后一角,却什么也抓不住,此刻天空中的雪花不再飘落,天地在这一刻又恢复了正常。
天之下,有一少年站于冰面之上,仰头看向天空,少年微微张着嘴,好像在发出无声的呐喊。
修天地大道之人言:情不敢至深,恐大梦一场,卦不敢算尽,畏天道无常。
牢笼之中万物皆为蝼蚁,生为一念起,死为一念落。
今日,清贺钰洲大泉朝境内,有高位者以大神通冰封罗溪江十五万里水道,从此世间再无罗溪江,罗溪江水神洛溪金身碎裂,神魂消散,各地神庙中神像皆崩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