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余说我也不是谦虚,我真不是教徒,更不虔心,你们还是另请高明吧。
但是安德里说组织上已经研究决定了,就由北境人来确定指导思想,统筹信仰。
当时墨余就把马唐推了上去,结果马唐倒退着又走了回来。
这两个人在很多地方都有着奇怪的共同点,比如说对北境没有归属感,再比如说不信教——虽然理由不同,但是两个人都知道,他们上去把想说的说出来之后会导致的结局是相同的,他们都会死在这儿。
所以任凭墨余怎么打眼色,马唐都坚定不移地迈大步后退,直到墨余的手死死顶在他后背上为止。
这俩人还有一点相同,他们都可以很不要脸。
哪怕周围的人都在用或殷切或怀疑的目光看他们,他们都可以毫不在意地理直气壮地在那里嘻嘻哈哈推推搡搡。
但是,在这里的人都不是来看这种由两个皮厚的恶棍或者混蛋之类的东西主演,主题是打打闹闹的讽刺滑稽喜剧的。他们要的是肯定!要的是来自信仰的救赎!要的是教会的认可!
所以所有人的目光都变得不善了。
墨余顶着马唐后背的左手不自觉松了力,让马唐一屁股坐回了位置。
马唐坐回去之后就低着头捂着脸,说什么都不动弹了。
“看起来马唐先生不太喜欢说话,那墨余先生呢?”安德里把视线从马唐身上挪开,死死盯住墨余。
墨余心里骂一声:他不喜欢说话个屁,前两天在荒郊野外都跟个话痨似的,就现在装死。
他正想甩锅甩给马唐,突然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
所有危险的目光都凝聚在他们身上。
这里的人蠢的坏的都有,又蠢又坏的也有,但是就是没有正常人。他们要的不是教会,要的也不是信仰。他们要的就是自己。
嘴上冠之以信仰之名,实际上求得是奥利奥人自己的利益。
当然有些蠢的透彻的除外,但是蠢人+信仰=狂信徒,狂信徒=你说句不好听的我就要你死。
差别不大。
他们早就疯狂了。疯狂地贬斥自己的族人,贬斥自己的国家,吹嘘一个完美的世界,把自己所有的不如意都甩到这个现实世界不完美上去。
墨余真的不想跟他们说更多,他怕自己一开口就是:“你们信仰这么虔诚,生活一定很不如意吧?”
糟糕,我TM怎么说出去了!
墨余腿一颤眼一黑,扶着安德里的讲台才堪堪站稳。
冷静,现在必须得冷静。
墨余你可以的,你可以过话术的!
他挤出一个笑脸:“大家,我没有嘲讽的意思。”
下面的视线更危险了。
马唐那个怂包悄悄地想走,结果被汉克揪着领子摁了回去。
看起来今天不说清楚,他们爷儿俩160公斤分量都得撂在这了。
他是爷,马唐是儿(化音)。
“教会已经和大家断了近一年的联系,但是教会知道大家的坚持和辛苦付出,知道大家在这样冷漠荒蛮的土地受到了迫害,所以才会派我们来看看你们,顺便恢复联系。这就是我们的任务。”墨余心思急转,总算是圆回去了一点。
他擦擦自己额头上的冷汗:“但是教会在让我们出发前,并没有和我们说小安德森也有我们虔诚的兄弟,我们的目的也是去和因赛克的南境彪马本部取得联系。希望大家体谅一下,可以帮我们抓紧去因赛克。”
我可去你妈的吧!老子不跟教会这破船混了!别说因赛克了,等我从你们这出去,我直接就去大安德森找黑衣人自首!早知道你们这都是这种自带干粮的五毛水军,我直接就在边境进帝国哨站当二五仔去。
操!
墨余心里把他们狠狠骂了一通,连祖宗十八代带祖坟都一块送到了克尔黑洞里,然后等它们从黑洞视界跑出来再给塞回去!甚至还要反反复复三八七十二遍!
解气!
然而马歇尔接下来一句话让他心都凉了:“小安德森附近有一场要持续起码三天的暴风雪,你们可能走不了了。”
哦豁,完蛋。
但是墨余还有点不想死心:“帝国的暴风雪,很严重?”
“非常严重,”维尔德接话,“帝国的自然灾害都有魔法灾害的影子,这次暴雪中也存在未探明的魔法波动。”
“能不能解释下?”
维尔德沉吟片刻:“你知道魔法的生效吗?”
墨余摇头。
“魔法首先要由法师用精神力共鸣魔力,然后改变魔力的自然排列,对它们进行特定的操作来导出内里的力量。被引动了力量的魔力,会在之后的一段时间被‘活化’,变得更容易操控、更容易释放力量。这种活化是未发现有上限的。”维尔德简单解释了一下。
然后他打开大厅的窗户,指着远处霓虹之中尤为突出的一片:“而那里,就是帝国永不停息的魔导工厂,相当于每时每刻都有一个大法师在释放魔法的地方。”
“魔力一直在被活化?”墨余吸了一口气,怕怕。
维尔德点头:“对。被工厂排放出去的过分活化的魔力在自然环境下都会释放力量、组成法术,然后就会助长各种极端天象或者产生单纯的法术暴动。”
墨余脑内闪现了《后天》的景象:“那岂不是……末日?”
“就是末日。但是草菅人命的帝国官员和商人宁愿让民众在灾祸降临之前聚集在城镇的防护法阵之下,也不愿意让工厂停下……”
后面的墨余不想听了。
了解了为什么会有人聚集向小安德森,了解了帝国的天灾成因,后面他的私货就不重要了。等到维尔德放完私货,墨余才掏掏耳朵,回道:“可是我们确实比较赶时间,而且具体的目标还要和这边的负责人商讨之后才能决定,现在除了能鼓励表扬一番各位的热情,我真的没什么可说的了。”
“但是现在外面确实很危险,”安德里关上窗户,“不如多留几天,说不定和我们待一些日子,多了解一下南境,就可以有些想法呢?我们也很想知道北境的事情,还请两位使者满足一下我们这些焦躁的信徒吧。”
墨余挠挠头:“北境……北境有什么好说的?”他这是在问马唐。
他自己在北境总共没待满一个月,大部分时间还是个宅,对北境确实没什么可讲的。
马唐还在装死没看他,倒是安娜斯塔很急切地说:“前些天不是刚刚和北境有一场战争吗?帝国还是不宣而战!我们很想听听结果。”
墨余脸色很古怪。
关于那一战,他能说啥?
说北境“大捷”?还是说帝国全面攻势,圣裁骑士团疲于奔命?
都说不得。
看上去就肾虚的卡缪·埃米尔咳嗽一声:“其实我们只是想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圣教骑士来拯救我们。”
马唐侧头偷瞄了他一眼,然后嘴一缩,不屑地摇了摇头。
墨余则表示:我懂!我听了你们说的话就知道你们等着“王师北定中原日”呢!
但是王师估计是来不了了。
墨余故作遗憾的表情:“那次战争中,教会失了先机,吃了很大的亏。最终苦修士教区落到了帝国手里,圣衔骑士团损失惨重,等到圣裁骑士团抵达,战争才告一段落。”
确实是告一段落,圣裁骑士团到了之后两边都不打了。
“之后没过几天,西境也传出了帝国入侵的消息,圣裁骑士团被迫调去了西境,帝国人也很奇怪地同时收兵。更多的我就不知道了。”墨余是不敢说圣裁骑士团一枪不开直接讲和了的。他还有大把青春可以挥霍,肛门也还紧致有弹性,非得想着现在就死就没意思了。
“为什么圣裁骑士团会这么疲于奔命?当地的圣教骑士不能自己解决吗?”自称是南境著名冒险者、战士的桑德尔忍不住开口。
“嗯……”墨余嗯了好久,差点把自己嗯出内伤,才想出来该怎么回,“可能是帝国穷兵黩武,教会休养生息。”
马歇尔:“你的意思是,圣教骑士裁员了?”
墨余连连摆手:“我不是!我没有!我可没说!我不知道啊!这个你问马唐,马唐比较了解。他和骑士熟得很!”
所有人应声看向马唐。
马唐心里暗骂一句墨余,但是面上还是真诚的笑容,显出来成年人的功底:“我未听说圣乔治堡的圣教骑士和常驻的圣衔骑士有裁减,但是圣裁骑士团的支援来的时候,确实与传闻中的满编队伍相差甚远。”
这可不是好消息。
圣裁骑士团是教会绝对的精锐,传说中他们都有着圣灵的注视,身披圣焰,骑白马,蹈阵如火,无坚不摧。他们每个人都是精挑细选万中无一的战士,合在一起的军阵就代表着教会在凡俗中的最高武力。
相传这支部队常驻于教会的圣都白城,每次出动都代表着白城的意志。
从古老的神话和传说到百年前的南境大战,圣裁骑士团都是教会所向披靡的尖刀,他们的旗帜代表着教会的不败传说。他们哪怕只是可能出现问题,对士气的打击都是致命的。
“不能是他们分开支援了吗?”芙洛蒂察觉气氛不对,怯生生地问道。
安德里用力按着自己的圣典:“那西境为什么还需要支援呢?”
他们是不败的象征啊!
他们是不败的。
比起圣裁骑士团内部出现问题这件事,人们更不能接受的是他们的求援和失败。
最起码在这些奥利奥人这里,圣裁骑士团必须是无敌的。
必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