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会在一片阴霾中结束了,大家不欢而散。
墨余和马唐回到了二楼,他们之前在的房间。而且应他们的强烈要求,他们今天晚上也要一起睡在这个房间,就在一张床上。
两个人现在在异国他乡的邪教基地,是一点安全感都没,只有抱起团来才好些,着实是“如胶似漆”,片刻分不开。
“我敢打赌,他们都觉得我们有问题了。”墨余瘫到床上,感觉死到临头。
马唐则有另一种看法:“我觉得是他们有问题,凭什么北境人就得是圣徒啊!你看看他们把北境人当什么了!”
墨余翻个白眼:“你~说~的~对。但是他们有问题和我们有问题结果不是一样?他们都那么……病态了,我们肯定会死很惨啊。”
马唐找座位坐下来:“我就知道扯上教会一定没好事,一个个都是疯子。”
汉克踢开门:“你们在说什么?
“我说各位对信仰的虔诚震撼我心。”马唐真诚地抚胸眨眼,真像个圣徒。
“哦,”汉克侧着身走进来,手上抱着两床被子,“我是来送被子的,你们今天就住在这屋里可以吗?”
墨余起身把床让出来:“没问题,但是可以送点报纸或者期刊来吗?我想了解一下时事。”
“我去问问。”汉克放下被子走了。
汉克出门之后马唐就又从圣徒堕落成了恶棍,一点坐相没有地瘫在沙发上:“你说一帮人北境都没去过,北境人都没见过,就在这里吹。哎哟!这座位真舒服!在北境一辈子都坐不到这玩意儿!不明白他们怎么想的,非得打破头往火坑钻。”
墨余铺好被子:“生活不如意呗。”
“如意!这可太如意了!看看这环境,看看这魔法灯,我跟你说埃卡洛斯那小混蛋屋子里都没这么好!大街上也是一点味儿没有,干净啊!”马唐都有点不敢继续坐了,这沙发就像传说中的恶魔一样勾引他堕落下去,直到再也不想起来。
相比之下墨余这个一直想来帝国的反而没那么激动:“不是说还有暴风雪吗?等等看了再说。”
可能这就是二五仔吧!二五仔总是会对自己背叛的人或者别的什么东西报之以恶意,不断地攻讦想污毁它,不然怎么说明自己是对的?不然怎么能消解自己的不安愧疚?
这其实和正义、正确毫无关系,所有光明正大都是由卑劣的内心所驱动。
这些南境信徒的黑皮白心的奥利奥人,马唐是白皮黑心的奶油熔岩巧克力人,两边都是一样的,说不了谁比谁高贵。
但是可以分出谁比谁正确。
因为教会的日薄西山简直是肉眼可见的了。
墨余觉得他可能会在有生之年看到教会灭亡,只要他能活到和维尔德那老头子一个岁数。
门又被汉克推开了,他手里拿着几本《安德森的满月(757年下)》还有几份《南境日报》。
“谢谢,就放这里吧。”墨余示意汉克放到桌子上。
汉克放下书:“神父让我跟你们说,待会暴风雪就要来了,你们可以打开窗户看看。放心,城里很安全。”
他走出去带好门,墨余正待说话,他却又回来了:“走廊尽头是盥洗室,你们想用的话现在就可以用。一楼和三楼走廊也有,但是有别人也要用,你们注意一下。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按这个铃会有仆人来。”他说的是就在他手边,和魔法灯开关一上一下的按铃。
墨余和马唐对视一眼,各自睥睨针锋相对。他们都有许久没洗过澡了,而且两人都有洗澡的习惯。
马唐是因为要给贵族做事,身上全是味道一定不会受欢迎,但是他每天去的市场酒馆这些地方还偏偏容易染上气味,只能每天洗澡,渐渐成了习惯。墨余就更不用说了,现代好青年,养尊处优惯了。
汉克刚刚关上门,两个人就几乎同时跳了起来,又几乎同时冲到门边。墨余仗着体质比马唐更好,还是要比马唐快一步,而且轻松地挤开了马唐,抢占了先机。
他冲到走廊之后还吓着了汉克:“你们……怎么了?”
马唐慢悠悠地推门出来:“没事,他急着洗澡罢了。”
“需要这么着急吗?”汉克理解不了墨余一个起码两三天必洗一次澡的人在北境为了装平民忍了一个月之后是多么急切。
对,墨余其实不是天天洗,他连洗澡都想摸。
马唐拍拍汉克的肩,语重心长地道:“想明白北境风俗,你们还得努力啊!”
“这也是北境风俗?”汉克更诧异了。
马唐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对!在北境,我们将洗澡作为受洗礼对待,每次洗澡前都会因为太重视所以很急很忐忑,不够急就说明信仰不够虔诚。”
汉克顿时肃然起敬:“原来如此,我明白了,我这就去洗澡!”
“哎!你等……”马唐伸手没抓到汉克,他已经“噔噔噔”跑到楼下去洗澡了。
马唐表情复杂,看着楼梯良久,才憋出来一句话:“牛逼。”
能精北到这种程度,牛逼!
墨余和马唐都洗完澡、换了佣人们准备好的衣服之后又回到了房里,一人一边沙发瘫着聊天。
马唐整个人懒洋洋地窝进沙发里,懒洋洋地把刚刚的事说给了墨余听。墨余也懒洋洋地回了句:“哦牛啤。”
“这帮人是真的疯了,疯得我没法想象。”马唐总结。
墨余敷衍地“嗯”了一声,然后拿起了桌子上的《安德森的满月(757年下)》。
“嗯?”墨余翻开期刊扉页,把这一页顶到了马唐脸上。
马唐看到他突然的动作,下意识往后一缩,整个人陷进了沙发更深处,然后才定睛去看:“这写的啥啊?主要的什么?”
“那个词是主编,主要的编辑。”墨余很心累地叹气,“你看见不会的词略过去啊,看后面那个人名。”
马唐又往后看:“安娜……安奈达?”
墨余捂脸:“你帝国话学的真的烂,这是安娜斯塔,安娜斯塔·兰尼斯特。”
对此马唐不以为然:“会说不就得了。等一下!这是那位安娜斯塔女士吗?”
“她是个作家,我猜这就是她的作品,而且里面一定不会少吹教会。”墨余这是合理猜测。
马唐看着墨余拿回去《安德森的满月》一页页地翻着,时不时还发出代表着“果不其然”的啧啧声,就知道墨余猜的八九不离十了。
他叹了口气:“能这么光明正大地说这种事,他们在这里的……”
马唐发现这词用帝国话自己不会说了,只能换回卡希尔语:“他们在这里的势力不简单。这可不是一件好事。”
墨余觉得他说的不对:“不不不,我觉得这是好事。他们都是生活不如意只能嘴上占便宜的烂人,你想想他们那个样子!噫!酸死了!他们这些酸柠檬都能在帝国这里大放厥词,很可能是因为帝国本身就不在意舆论,甚至是帝国不在意北境人。”
“那为什么圣乔治堡一直在严防死守?教会比帝国差那么远?”
放下手里这本没营养且公知精外文密度堪比《知音》的垃圾期刊,墨余拿起了《南境日报》,随便翻了翻,发现里面几乎没有关于北境的内容。
他把报纸给马唐看:“看到了吗,黯月2号,昨天的报。上面有当日菜价和灾祸预警,但是我们偷渡的事儿一个字儿都没提。教会冲击哨站怎么也不是小事了吧?帝国人可能真的不在乎。”
“为什么?”马唐拿起另一张黯月1号的报纸,发现这事只在时事版有一块边角——都快缩到旁边的搞笑版了。
“因为谎言不会伤人,真相才是快刀。帝国人一直都是胜者,一百多年前是,一百多年后还是。帝国不在意教会的人在这方面编出什么谎言,因为他们只需要一次进军就可以让所有人知道那是谎言。但教会不一样,他们不能让大家知道教会在帝国军面前不堪一击的现实。”墨余抬头看到窗外一片辉煌,金光闪闪。
他起身到窗边,窗外的景色确实美丽。
昏暗的天际流降下灰白的雪水、冰雹还有大块小块的杂物——包括火球冰箭落雷等法术造物。这些被冷风裹挟的所有奇奇怪怪的东西带着恐怖的加速度撞在小安德森上空,撞出一片片金光闪耀的六边形光斑,把自己都映成了金色。
因为高温而扭曲的高温空气层中是被瞬间汽化的冰雹雪渣最后留下的蒸汽,这些蒸汽又被外界受魔法和气候影响产生的低温迅速凝结,成了最好的反射介质。
城镇级法师护盾的金光在这些不断蒸发凝结的水汽中反射得漫天都是,整个小安德森一下被照成了不夜城。
“这不像灾难,反而像一场盛大的烟花典礼。好看!”墨余鼓掌感叹。
马唐也看呆了,但嘴里还是不忘了问:“烟花是什么?”
墨余拍拍不知道什么时候趴到他身边的马唐:“那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护盾。刚刚他们说了那么一大通屁话,我还以为帝国真是受灾严重。呵呵!我刚说什么来着?谎言不会伤人,真相才是快刀。你看,这就是实例,侬晓得了伐?”他最后还说了句上海话。
说完之后墨余不给马唐问他最后一句话什么意思的机会,紧紧睡衣光速钻进了被窝:“我睡了,明天我试着出去看看。”
“出去?去哪?现在不是出不去吗?”马唐也没在乎墨余飙出来的奇怪音节,钻到了自己的被窝里。
“去城里看看应该还是能去的,那法阵看起来结实得很。啊!软床真舒服啊!好久没睡过了,我好想你~”墨余腻在床上蹭来蹭去发出了恶心的声音。
马唐就没他那么多破事儿,安分地躺在床上不乱动:“我明天跟你一起。”
“都行,晚安。”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