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尔用手杖轻点了一下地板，对着旅店门口的守卫温和地笑道：“帮忙通报一下艾莎拉，可以吗？。”
艾莎拉的守卫受宠若惊，但是又面露为难之色：“大人，这……”
“有要事相商，还请劳烦。”威尔扶好帽子，端正地拱手行礼。
守卫连忙侧开：“大人大人，这我可受不起。不是我不想给您说，是我家主人下过命令……”
“不必说了，我在这里。”艾莎拉冷冷地说，缓步走了出来。
她等了一天，本想若是威尔来找她，就让威尔先吃个闭门羹，灰头土脸跟她认错之后，她再出面来说话。
但是怎么她一见到威尔来了，就忍不住要见他呢？连一句话的功夫都等不及，迫不及待地，她便跑了出来。
可既然已经出来了，她也只能心中啐自己一口：快五十的人了，还是这么不矜持。
就像她还是二十岁一样。
见到艾莎拉之后，威尔便开心地笑了，开口便是：“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不知道，可能会住几天看看。”艾莎拉下意识挽着发丝。
他问我什么时候走，是要留我吗？还是要陪我多走走呢？要是他有这份心，我就留下陪他，也不是不可以……
艾莎拉正甜蜜地想着，就听得威尔说：“你能不能今天就走？”
气氛一度十分尴尬。
暴怒的艾莎拉充分展现了魔都人的特质，当场给威尔来了一击友情破颜拳。
但是，作为当世最优秀最接近传奇的大法师，威尔的“快速反应魔法矩阵序列”调试非常之完善，具备在各种条件下智能触发的能力，而且强度颇高。
金光一闪，艾莎拉的重击没能打穿威尔的脸皮，反而让她被威尔的脸皮反震震开了手。
威尔浮夸地旋身趴在地上，哼哼呻吟：“好疼啊……艾莎拉还是这么下得去手……”
这时候，艾莎拉注意到威尔背后铺展的白色长发，和以前一般打理得整齐，却触目惊心。
她愣了一下，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慢慢地俯下身，用颤抖的手拿起一绺干枯的发梢。
威尔还在耍宝想让艾莎拉开心些，哼哼唧唧怪腔怪调地说：“艾莎拉，你打的我可太痛了，先扶我起来。”
“你的头发……你怎么了？你还有多长时间？！”
威尔也不揉脸了，也不哼哼了，沉默了一会儿，假笑着说：“你说什么？”
艾莎拉揪起他的领子，直视着他的双眼愤怒地质问：“告诉我！你还有多长时间！”
威尔露出一个苦笑，移开了视线。他还是不敢这么面对艾莎拉明亮锐利的眼眸，只能看着天空说：“很久。”
“你不能骗我，你不能骗我的，你说过你不会骗我的。”艾莎拉捂着嘴后退，明亮的眸子蒙上雾气，像是威胁，又像是喃喃自语。
“我不会骗你的，我还健康的很。”威尔温柔地抚摸着艾莎拉的头，虽然现在是他被揪住领子，显得有些滑稽。
艾莎拉松开手，一把抱住威尔，埋在他的胸怀中痛哭：“我们走吧，离开这里。我不想失去你，你陪我走啊！我好害怕，我好害怕你和父亲一样。他白了头发，第二天就没了。我真的好怕，你不要做法师了好不好。我陪你，克拉克家养你，你以后想做什么都可以！”
威尔拍着艾莎拉的后背，轻声地安慰她：“我没事，我没事，我离那一天还远得很。我只是思虑过重，想的太多。我答应你，以后我少想一点，少管一点事，好不好？”
泪眼婆娑的艾莎拉抬起头看着威尔：“你不能骗我哦。”
威尔也含笑低头看着艾莎拉：“我当然不会骗你，我会健康地回去找你。唔……你做什么？”
艾莎拉抽泣着，一顿一顿地说：“我想，我想多，看看你。你还是，那么，好看。让我喜欢，一辈子，都不长。”
马唐看到威尔脸上“腾”地红了，他害羞地想扭开头，却被艾莎拉牢牢地托着脸，一边微笑，一边抚摸着他的肌肤。
“好，好了。还有年轻人看着呢。”威尔有点想逃跑了。
“那又怎么样？让我多看看你，我有好久没看过你了。”艾莎拉痴迷地看着威尔，摘下他的帽子，为他理顺每一根被压乱的发丝，“你需要我做什么？”
“我需要你就地征召护卫，以横穿魔灾的名义让他们保护你离开。”
“你想调走谁？”
“南境法师团。”
“我听你的。”
耳鬓厮磨、片刻温存之后，事情就这么敲定了。
传说中克拉克家任性的小公主，学生们眼里脾气古怪的严肃老巫婆，艾莎拉·克拉克，毫无疑义地听从了威尔·迪弗林。
马唐一脸懵逼地看完了全过程，只觉冷冷的狗粮胡乱地往脸上拍。
这两个快五十的老家伙身上的幸福感简直要给他淹死了，空气都显得粘稠甜腻，比他刚吃的甜饼更齁人。
这谁顶得住啊。
一阵骚乱打破了拥抱在一起美好的两人——治安官在附近的公告栏贴了张告示。
“通告！通告！有两个北境偷渡者混进了我们美丽的城市……”
威尔面色一变，马唐猛然一惊。
艾莎拉的守卫看到威尔侧目看他，心领神会地擒拿住马唐：“抓住了！”
“……看到、抓到这两人的都可以去主政塔领赏。”治安官话说到一半，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下去了。
这就……抓住了吗？
围观人等本来已经蠢蠢欲动，时不时瞟向这边打量马唐，现在也失去了兴趣，不爽地散开。
“把这孩子也带走吧。”威尔亲吻一下艾莎拉的面颊，低声说着。
“好。”
威尔最后蹭了蹭艾莎拉，然后一把将她推开，厉声说道：“走！快走！”
艾莎拉也恢复了一惯的肃冷神态，又成了让人一看便头疼的更年期妖婆，只是视线扫过威尔时，依稀还有着一丝温柔。
“带上他，收拾东西启程。我们去主政塔。”
“是！”
稍后，坐到马车上的艾莎拉拽着马唐的手，亲切地与他聊天：“你叫什么名字？”
“马唐。”
“今年多大了？”
“……不知道。”马唐不太适应艾莎拉的热情。
“不知道？”
马唐沉默着，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好孩子。”艾莎拉摸着他的头。
“应该是……18岁吧。”马唐小声说。
虽然他不知道自己的确切年龄，但是18岁还真不是他随便说的。因为他的主子小希尔格今年19岁，而被他所取代的前头号狗腿子自称和小希尔格同岁，比他呢，则又要稍壮稍高一些。所以他觉得，自己应该是比小希尔格小一点，也就是十七八岁左右。
艾莎拉心疼地把他拽近了点：“乖孩子，真懂事。如果当时威尔和我有了孩子，应该也像你这般大。”
马唐的童年是没有母爱的，那是他不想回忆的日子。一度他对“母亲”这种东西心怀恨意，若不是他母亲生他时死了，他也不会动辄被打骂，也不至于小小年纪流落街头。
后来他看的淡了，也懂了这不是他母亲的错，也不再去恨他脾气暴躁的父亲，只想一个人能活多久活多久，最好是永远。
“我不差这些。”他这么对自己说。
但是面对着艾莎拉母性的温柔，他动摇了。尽管对艾莎拉来说，那就和她在课余关心她的学生是一样的。
可对马唐来说，这就是唯一，自出生以来，第一次被关怀。
你说墨余？那只是个骗马唐上贼船的混蛋。虽然马唐承认他说的对，但是那他妈的混蛋根本没办法让马唐好好开启新生活，典型的只管开房不管负责，说一大通批话没有卵用。而且到了南境之后，他他妈的才发现南境和北境是他妈的一样得操蛋。
老子到了南境，打起来的时候就不抓老子送死去了？屁话！我这不挨亲不挨故的壮劳力，脑子坏了的才会放过我。
马唐对墨余的怒气是自从到操蛋的南境开始就在疯涨的，尤其是在见了墨余怎么忽悠别人之后，马唐是彻底想明白了，只想说去他妈的墨余，老子以后再也不会信你半句话。
说到墨余……马唐记得，治安官也贴了墨余的画像。咳咳，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墨余现在应该挺狼狈的吧？是不是被人发现了只能四处乱跑啊？还得捂着脸，别越跑追的人越多。
哎呀！
想到这里，马唐忍不住就要笑出来了，甚至感觉艾莎拉的关怀都不如让他现在看到墨余被逮住扭送主政塔来得快意。
你快死吧你！
嗯嗯嗯？刚什么玩意儿过去了？
马唐突然看到一道迅疾如风的身影从马车旁掠过。
且随疾风前行，身后E须留心。
而那人的身后……就是一群群情激奋，眼里都是金钱光芒的追兵——看起来是法师协会里那些因为封城而闲出鸟来了的佣兵们。
真巧啊，墨余！
墨余挪了挪捂住脸的包巾，感觉自己好像听到了有人在狂笑不止。
“什么人啊，这么缺德。”他一边嘀咕着，一边专找窄巷乱钻。
等他七拐八拐地绕出来，猛然便被一道凶猛高大的影子盖住了。
看着眼前择人欲噬的工厂高塔，墨余发现他来到了熟悉的地方。
货郎路，废人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