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余蹲在地上，观察那保护着整个城镇的天幕。
早在前天他就知道城市护盾在承受不同的压力、具有不同出力时会发出强弱不等的光芒。出力越弱，则光芒越弱；出力越强，则光芒越强。
所以这两天小安德森总是明灭不定，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是亮还是暗。
但是今天，墨余觉得他发现了规律。
现在的光幕，总是强一阵，然后弱一阵。
之前的光幕明灭是因为各个地方承受的压力不同，而现在的光幕明灭，则是整个光幕一齐的变化。
这种变化非常之刻意，但是若不像他一样瞪三个多钟头直到自己眼睛发涩，却也不太容易发现。
因为一次强弱变化的时间是不固定的，而且这变化经常不是很明显。
甚至于，就算发现了这个现象，也不能证明什么。墨余没有直接证据，甚至于他连一个阴谋论都拿不出来。
但是他知道这情况绝对不对劲，而且和今天晚上的事脱不了干系。
系统也认同了这一点，发布了一个任务。
【任务名称：《以信仰之名——天灾？人祸？》】
【任务描述：天灾不会等人，但是，人会。贪心永无止境，杀戮也永不停息。】
【任务要求：1.找到南境法师团提尔小队抵达小安德森的证据。
2.找到提尔小队人为延长魔灾的证据。
3.将证据移交威尔·迪弗林。】
【任务奖励：50职业经验，10财富值。】
【任务惩罚：无。】
“这可真不是一个容易完成的任务。”墨余看着高额的奖励发出感叹。
人间：“但是系统发布的任务都是以你现在的物质条件可以完成的，哪怕是困难或者史诗也一样，只要多动脑子就行。”
“你的意思是我之前没动脑子咯？”
人间：“我的意思是系统高估了你的智力水平。”
墨余呵呵一笑：“就这任务难度，想靠动脑子完成，那你不如把我换成诸葛亮。”
“我觉得也行，你现在自杀吧，我把诸葛亮找来顶你位置。”
“？”墨余歪头，“我觉得不行。”
人间：“怎么？”
墨余骄傲地给自己比一个大拇指：“因为诸葛亮再聪明，我也比诸葛亮牛！”
“有狗叫？”人间故作疑惑，“我好像听见有狗叫声，墨余你听到了吗？”
“呵呵，你就会乱叫。”
人间呵呵回去：“你不是狗叫？你说说你哪里比诸葛亮牛。”
墨余郑重其事、掷地有声地说：“我会用人！比如说，这个任务，我就会交给威尔·迪弗林去解决。但是，诸葛亮，他只会自己做，然后，把自己累死！”
人间怀疑自己堆栈区上火上到癔症了，看不清字了，连忙问墨余求证：“你等会，我确定下，这任务不是就要交给威尔去解决吗？”
“我是说让他自己去收集证据。”墨余答道。
“？”
当我打出问号时，我不是有问题，我是觉得你有问题。
人间觉得墨余很有问题：“这就是你所谓的用人？”
“没错！”墨余用力地点头，“把事情交给有能力的人做，这就是用人！”
人间组织了半天的语言，终于理好了吐槽的顺序：“你这是……”
“我这是，摸鱼可耻，但有用！同志们，摸鱼吧！我们失去的只是猝死，得到的却是被窝、游戏和无穷无尽的发呆时光！”
正义的宣言响彻天地，正义的光辉围绕墨余。
人间不禁看得呆了：“就是你拯救了摸鱼人吗？墨余，你好强大！”
“但是我要去哪里找到威尔呢？”墨余面对现实之后无奈叹气，“我都在他家门口蹲了三个小时了。”
然后墨余顿了一下，摸摸肚子接着说：“而且我饿了。”
“你要先找人，还是先吃饭，还是先吃……”人间欲言又止。
墨余深吸一口气，不过两个字，说出来却仿佛身负天渊、一只手托着原始帝城那般费力：“吃，吃饭。”
“啧，看你那么喜欢绊爱，我还以为你是那种会对人工智能发情的人。”
墨余磨着牙说：“我喜欢的是绊爱，那是人工智障，和你有本质的不同，谢！谢！”
“好吧，这个算我失误。”人间跃跃欲试，“那可以让我分析一下你的饮食习惯吗？”
墨余挑眉：“你确实上火了。”
“我新装了分析模块，可能是有点吧。但是让我试试看嘛，不好用我再卸掉。”人间解释道。
“那好吧。”
40分钟后。
吃完了人间用它新装的分析模块根据墨余的饮食习惯所选择出的餐馆里的菜后，墨余的脸上是一种死寂的平静。
确切来说，他在吃到一半的时候就是这样了。
过了两分钟，侍者收走了他的餐碟，他也突然活了过来，吐出一口浊气，说道：“从这方面来说，你还是很人工智障的。”
“什么状况？对我有意思吗？抱歉，你的目的性太强，让人恶心，我们不可能。”人间语速极快地拒绝了墨余。
墨余脸上又出现了死寂的平静。
片刻后，不知所措的侍者前来询问他身体是不是有什么问题，会不会死在他们店里，可以的话建议死在外面。
当然侍者不是这么说的，但是墨余明白这个意思。
于是墨余本着不给别人添麻烦的原则，选择死在外面。
现在墨余是站在路旁一脸死寂式的平静了。
“我觉得你不是上火，是大冬天的中暑了。”墨余平静地说，“要不，我把你炖了吧。”
“墨余？你站在这里做什么？”马唐从他身后探出头。
墨余回过头去发现威尔也在马唐身边，同样好奇地朝他看了过来。
“你们……您这是，怎么了？”墨余吃惊地问威尔。
威尔摇摇头：“没什么，进去说吧。”
“好，好的。”
众里寻他千百度，得来全不费工夫。
墨余感觉有点魔幻。
“喂喂喂！人间，是不是你干的？”
“我的分析模块还可以吧？”
墨余恨不得跟人间点32个赞：“这可太可以了！”
“接下来就是你自己的事了，匿了。”
“OK。”
墨余跟在威尔和马唐身后，又走回了刚刚那家“向北饭店”。
威尔先是点了自己喜欢吃的冰结甜饼，然后看了看马唐，又看了看墨余：“墨余要吃点什么？马唐你呢？”
墨余把头摇成拨浪鼓：“不必不必，我刚吃过了。”
“那还真是可惜了，这里的菜很有魔都风味的。”威尔又点了一杯烈酒，然后把菜单给了马唐。
马唐正准备点和威尔一样的，就被墨余拽着袖子疯狂使眼色。
北境的菜墨余已经是吃过了，那是真的嘴里能淡出鸟来。而墨余自觉已经算是口味重的人了，却还是受不住这家店的味道。真要让马唐来，他吃不吃得消，可不好说了。
但是很遗憾马唐并没能理解墨余，虽然看着菜单就觉得要么大油要么大甜，但是过往贫瘠的物质生活限制了他的想象力。
等真的尝到“魔都风味”之后，脸色发青的马唐放下手中餐具，伸出颤抖的手说道：“水……”
墨余怜悯地从物品栏里倒出一点水递给他，然后他们两个人一起默默地看着威尔吃。
威尔看上去很是儒雅温润，但是吃起饭来却有一点狂野的气势。
一口干掉剩下的半杯烈酒，威尔才发现马唐那一份几乎没动。
“不合口味吗？”他疑惑地问。
马唐僵硬地点点头，现在他还觉得甜腻，嗓子齁得慌。
“那好吧，”威尔把马唐的餐盘拿过来，“介意我吃掉吗？”
“您请。”
威尔速度飞快地解决掉了第二份甜饼，然后小声打了一个饱嗝。
“你之前想问什么？”酒足饭饱的威尔擦着嘴，开始和墨余聊正事。
墨余小心地看了一眼威尔一头枯白的头发：“您的头发……”
“没什么。还有别的事吗”威尔脸色一下沉了下去，长久的沉默之后，年轻的脸上才挤出了一点难看的微笑。
哪怕再怎么装出开心，用过量的甜食取悦自己，威尔也始终无法安慰下去心中那令他一夜白头的悲伤。甚至于每次看到那触目惊心的枯败的白色，他都会再度陷入对南境前途的荒愁之中。
昨天的威尔虽然疲惫风尘，却依然像个二十岁的年轻人，一如他和艾莎拉初见的那一天，有着无穷的热情和精力。
但是今天，他老了。
他成了一个鹤发童颜的老人。
墨余心中叹了口气：“抱歉。”
“没事，染了个发而已。”威尔和蔼地笑了笑，笑容之中是沉郁的感伤。
墨余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您发现今天的护罩……”
谈起正事之后，威尔又恢复了往日的干练模样，收拾心情问道：“你也发现了？”
“南境法师团。”墨余在威尔的耳边低声细语。
有一瞬间，威尔想要擒住墨余，逼问他的消息来源。但是……墨余有秘密，很有意思的秘密，这是威尔已经知道的事。
但威尔还知道更重要的事——墨余和他一起在试图救人，救南境人。
那就够了。
注：以上对墨余的宽容来自于墨余几乎毫无实力，作为政治家的威尔·迪弗林可以放心地用他。如果什么时候墨余有能力单干了，那以上当威尔没说。
墨余当然明白威尔眼里一闪而逝的凶光的意思，但是，那又怎么样呢？
人命关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