截止10月12日,锦州外围国民党防御阵地已全部被占领,残留的国民党军队除大部退守锦州城内,其余则分别驻守锦州城外的各个据点;其中锦州城外一公里的配水池,是打开锦州城北门的关键;而配水池地势较高,国民党军则把它设置成防守的屏障,打算与东北野战军顽抗到底。
国民党在配水池据点修建了大量的永久工事和半永久工事,并派一个加强营驻守。配水池周围散布着十余座地堡和明暗火力点,外有战壕交叉相连,战壕外有铁丝网,壕内有雷区等障碍,工事坚固,火力严密。
连长孙得才将配水池的防御体系和防守力量大致向我们作了介绍,介绍完后,又说道:”同志们,配水池的大致情况我都做了介绍,很明显,国民党在这里下了血本,虽然我们不是进攻配水池的主攻连,但纵队首长要求我们全力配合三纵一营,尽快拿下阵地”。
担任配水池进攻任务的是三纵七师二十团的一营,营长名叫赵兴元,1939年加入八路军,是我们连长孙得才的老排长;二人自内战爆发以来就没见过面,此时二人刚一见面就热情地握着手,“老排长啊,两年没见,真是想你啊“,孙得才很激动也很高兴。
“我也是啊,虽然两年没见,但是你们的英雄事迹我早就有所耳闻啊,现在已经成为了我营的标杆,不愧是我带出来的兵。”赵兴元确实感觉很欣慰。
两人经过了简单叙旧,立刻开始分析配水池的战斗。
10月12日上午8点,一营担任主攻,而我们九连、三纵的三营协同一营开始向配水池发起攻击。
此时,师、团炮兵掩护我们所有人已经来到位于配水池据点外围一公里的土坡上,国民党守军在炮击时已隐蔽至防炮洞内,虽然炮击很猛烈,但是并没有摧毁敌方阵地。我们迅速在土坡上挖掘战壕,战壕边利用沙袋挡住敌人的子弹。
很快,国民党军出动大批步兵,在装甲车和轰炸机的掩护下向我方阵地发起猛烈的攻击。
我们丝毫不畏惧,因为我们弹药充足,还有后勤补给,当敌人冲到阵地下方时,所有人同时开火;看着下面的的敌军一排排的倒下,我们的子弹仍然疯狂地向敌人射击;轻机枪的枪管已经被烧红了,立马换一根枪管;马克沁重机枪的枪管冒起了干燥的烟雾,用水泼一下,都不知道哪股什么是蒸汽雾、哪股是火药烟。
头顶上的飞机“呜...呜...呜...”的飞过来,扔下几颗炸弹便飞走了,我们的防空武器只有手里的轻机枪,阵地后面的三挺轻机枪对着天上的飞机无论怎么扫射,但由于飞机太快,没有一次打中,加上射程太远,子弹打出去已经成了弧线,能不能打到完全要看运气了。
我们现在也有了大炮,这是当年从鬼子那里缴获来的九二式步兵炮,可以有效的阻止敌人装甲车的攻击。
我们的装备也已经超出了很多部队的装备,光是轻机枪就有十几挺,还有三挺马克沁重机枪,各种子弹五万多发,外加三门九二式步兵炮;从纵队专门调拨的装备就能看出配水池战役的关键。
敌人很快在我们的反击下结束了他们的第一波攻击,我们将战友的尸体抬至阵地后,只能暂时将他们的尸体一排排的放在地上,我们没有时间挖坑掩埋,因为敌人的第二波攻击将很快开始。
众人回到阵地上,装子弹的装子弹,挖战壕的挖战壕,我也重新将沙袋重叠了一次,把我那分发的汤姆逊23式冲锋枪弹夹装满了子弹;当我装满第三个弹夹时,敌人的第二次攻击又开始了;我们顶着猛烈的炮火,在战壕里捂着耳朵;很快,敌人停止了炮击,又在飞机、装甲车的掩护下向我方阵地发起冲锋。
第三次...第四次...到最后我们也不知道敌人对我方阵地发动了多少次冲锋。
我的头上、双臂已经包满了纱布,而二嘎子被弹片弄伤了左眼,柱子的右臂也被子弹打穿了,连长孙得才更是被子弹打掉了半只耳朵,一营已经阵亡了500人,我们九连也只剩下了不到30人;每个班平均只活着两三个人。
我们早已经和其它连队合在了一个阵地上,身边堆满了密密麻麻的弹壳,阵地前横七竖八的躺满了敌人和我们的尸体,战场上的火药味更是久久不能消散。
下午四时,我们将子弹装满了弹夹,背上炸药包,用这仅剩的150余人向配水池主阵地发起攻击。
国民党的攻击部队经过数小时几十次的冲锋,伤亡惨重,现已全部退守至配水池主阵地的防御工事内,躲在碉堡内不敢出来。
我们剪开外围的铁丝网,仰望着居高临下的主阵地,只能看见那密集的碉堡,钢筋混凝土和砖块构筑的防御工事。
“嗖...嗖..嗖...”随着我师炮兵的增援,我们开始发起攻击。
“哒...哒...哒...”“突...突...突...”敌人的明暗火力点已经开火,一颗颗子弹从头顶飞过,似乎在寻找那脆弱的身体;所有人不顾生死,不怕牺牲,不要命的向上冲锋;身边的战友时时倒下,有些又爬起来继续冲锋,眼里的目标只有一个——敌人的主阵地。
当我们爬上主阵地时,已剩下不到100人,而敌人地堡内的机枪仍然不停地朝我们射击,更有坦克和装甲车在地堡内不时向我们开炮,地堡外的敌人也用轻重机枪把我们被压制在一百米外的工事里无法露头。
此时的赵兴元营长在工事里发现了两门75毫米山炮,大声地问道:“谁会打炮?谁会打炮?”
我是真的不会,连怎么装填、怎么开炮都不知道,更别说怎么瞄准,我没有应声,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
“我会!我会!”伴随着两个声音,两名战士跑到了赵营长面前;赵营长二话没说,拿起两颗炮弹分别装填,两名战士则跪在炮后盯着对面暗堡,右手并快速的转动着炮身的高低机;随着高低机的不停转动,炮口慢慢的向上升起来;“轰,轰”随着炮绳的拉动,对面两个暗堡边被炸出了一个坑。
“你俩到底会不会!”赵营长见没有打中,大声的吼叫了一句,回头却又想除了他二人,没人会打炮,又将两发炮弹装填进去,这次却轻声地说道:“好好瞄,轰他娘的。”
两名战士微微调整了一下炮身,又是两声巨响,两个地堡被直接击中,两边的泥土也瞬时掩埋,形成了一个大坑。
“炸的好!”赵营长高兴至极,又拿着两枚炮弹装填,并说道:“回去给你俩记功。”
而此时对面的敌人已经意识到我们在利用山炮消灭地堡,在第四个暗堡被炸毁时就已经向我们冲杀过来。另外几个暗堡内的坦克、装甲车火炮也在察觉到我们的位置后开始开炮。
“轰...轰...”那两门75毫米山炮被敌人的装甲车炮弹直接命中,随之也带走了那两名会打炮的战士的生命,赵兴元营长也被炮弹炸飞了几米远,虽然保住了性命,但伤势严重,已经无力再战。
我对着冲来的敌人一阵扫射,直到打光一个弹夹的子弹,几名敌人也被我放倒在地;我快速的更换弹夹,对着敌人又是几枪。
刚过了两分钟,敌人便开始向后撤退,我们立即冲出工事开始攻击。
我们跨过一条又一条的工事,每前进一米都有战士倒下。此时的敌我双方已经缩小到只有几百米的范围,眼前已经只剩下两个地堡,剩余的敌人则躲在暗堡内准备做最后的挣扎。
我们望着那即将到来的胜利,准备着最后一次冲锋,我知道,炸掉那两个暗堡,我们才算彻底的胜利,才算彻底攻占了配水池。
“冲啊!”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声吼叫,像是在宣泄,也像是在向胜利靠近。
当那面破烂不堪的军旗插上配水池最高阵地上时,它已经不能迎风飘扬;军旗被打烂了,可以更换一面崭新的旗帜,但战士的生命却永远也回不来,更没人能替换;我望着那不远处的锦州城,不知道是应该高兴还是难过。
配水池的血战,一营阵亡600多人,仅剩六人,而我们九连也只剩下十人,阵亡110人;在这惨重代价的背后,打开了锦州北门的门户,换来了东北野战军对锦州城的顺利进攻,为解放锦州、取得辽沈战役的胜利、乃至取得全国的胜利,留下了光辉的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