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夏之暮,金碧辉煌的凤仪殿内时时有责骂之声传出。怀有四个月身孕的金蝉却在凤仪殿内冲着跪了满地的宫女大发脾气,本来以为扳倒了卫莲心,天子就会重新回到织霞的身边,谁曾想去了一只虎又来了三只狼,从民间遴选的千余名宫女中一下子出了三个貌美如花又手段高明的女子,把天子已经迷惑的不知东南西北了。她已有身孕,不能再轮班侍寝,织霞又唯恐躲避桓逸不及,让金蝉把一腔怒火全撒到了宫人的头上。
“公主!”常嬷嬷刚刚端来安胎药就看到金蝉的横眉怒目,忙放下药碗将她按回到美人榻,遣散了众宫人后,苦口婆心的劝道:“要爱惜自己的身子,你不开心,腹中的胎儿也会跟着你生气!这是轻的,要是动了胎气可怎么好!”哎!常嬷嬷轻叹一声,金蝉和织霞都是她手把手带大的,脾气禀性自然是心知肚明,公主事事不落于人后,哎!她又叹了一声,向空荡荡的宫室望了一眼:“郡主呢?”
“她除了去御花园看无聊的凌霄花,还能做什么!陛下都一个多月没有召幸她了!她却是一点儿也不着急,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金蝉仍是气呼呼的发泄对妹妹的不满。
“公主,郡主的心事儿您怎么会不明白呢?她和二殿下那可是从小一直长大的青梅竹马……!”想到在余国的往事,常嬷嬷也不由得感叹:“皇后娘娘把你们俩交给我照看,可我总感到越来越心有余而力不从,别说是照顾你们了,就是这一把老骨头还不知道能不能回到故国!”
“嬷嬷,对不起!我不该惹你伤心!”金蝉望着渐渐老云的常嬷嬷,不知何时她的腰已经直不起来了,皱纹爬满面额,身子也是越见瘦弱,“你放心……!”
“姐姐,不好了!”织霞的突然闯入打断的金蝉和常嬷嬷的谈话,她迫不及待的钻入纱幕中,坐在金蝉身边,气喘吁吁的说:“刚刚在御花园,楚大人派了一个小宫女偷偷对我说了一句话。今早,守在余、梁两国边境的蓝玉昆八百里加急向陛下递了一封奏章,说伯父有复国之心,在余国偷偷制造武器!让我们早做一些防备!”
“什么”金蝉‘唰’的一下立了起来,狠狠道:“又是蓝家!看来他们是咬着我们不放了,竟诬陷到父亲头上!”
“姐姐,你是说蓝玉昆在诬陷伯父?”织霞怔怔的望着姐姐,“是诬陷对吗?伯父并没有私自制造武器!”
金蝉双眉微簇,肯定的说:“当然是诬陷,我们家乡的百姓连饭都吃不饱,还要向陛下年年交纳赋税,那里还有力量去制造武器!”
“我们去求陛下好吗?”织霞天真的想到了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
“现在想到求陛下了!”金蝉嗔怪着妹妹,“我早就对你说要把陛下牢牢的抓紧,你可倒好,简直是把他向外面推!算了算了!你去只会坏事儿,还是我去吧!”她思量了一会儿求情的方法,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走出了宫门。
神龙殿是介于前庭和后宫之间的一座宫殿,类似于旧梁宫的千秋殿,是天子处理日常政务之所。这座宫殿足足比千秋殿的占地超出一半有余,规模宏大,富丽堂皇。
梁国天子桓逸正埋在御案前堆积如山的奏折里,只不过才三天没有处理这些日复一日的繁杂事务,竟然一下子积了这么多,尤其是蓝玉昆从梁、余两国边境递来的那份奏本,他思量了片刻后,用朱红的小字在那本奏折内写明‘详查,再报’四个小字,如果真是情况属实,那是决不容姑息。
慌慌张张跑过来的永禄打破了此刻的宁静,急切的向桓逸禀奏道:“陛下,丽妃娘娘跪在神龙殿外,奴才怎么劝也不肯来,您还是过去看看吧!”
桓逸一听就知道金蝉是为了余国的事儿,脸色一沉,目光中含着恼怒,可转念又想到她已有四个月身孕,立刻出了神龙殿的宫门,衣袍掠过,泥金色的帷幕也跟着抖动了几下。
“快起来,小心腹中的皇子!”桓逸爱怜的将哭得眼睛红肿的金蝉扶起,冷峻的面孔也和蔼了下来,他就觉得眼前的女子柔弱的快要倒下去,云鬒也散乱不堪,一袭淡黄的宫装长裙遮住了刚刚显露的腹部。
“陛下,您不要听信谗言怪罪父亲好吗?他不会做那样的事儿!”金蝉泪流满面,苦苦哀求道:“臣妾愿为父亲作保,如果她真的私造武器的话,陛下可将臣妾治罪,哥哥还在这里做人质,父亲怎么会……!”
桓逸本来想怪她参与国事,可又看到她神情凄楚的样子,也不忍心再责怪她了:“朕也没有确定这件事儿是真是假,已经让蓝玉昆去查了!爱妃……!”
“陛下!”金蝉含泪再对天子跪拜,泣不成声道:“蓝贵妃因为妹妹得罪了陛下而备受冷落,蓝家怎么会放过父亲呢!请陛下明鉴!”
金蝉的话在桓逸听来也有几分道理,他扶起金蝉,沉吟了片刻道:“爱妃的说也不无道理,这样吧!为了公正起见,朕就派楚蔚去一趟余国吧!他办事朕还是比较放心的!”
金蝉一听是楚蔚正和自己的心意,看来一场大祸已烟消云散,她向天子福了一礼:“谢陛下!臣妾这就命人在凤仪殿置酒摆宴答谢陛下的大恩大德,您一定要驾临!”一举两得的事儿,金蝉自然不会放空。
桓逸点点头,想到两个多月来对她们姐妹的冷落,也有些心驰神往了。“爱妃请客,朕怎么能不去呢!”楞角分明的脸上划过一丝微笑,手指在金蝉略带红晕的双颊刮了一下,牵起她的手刚想迈步,突然想到了什么:“织霞呢?她怎么不来求朕?”
金蝉浅笑着揽在天子的腰际,浅笑道:“妹妹半个月前在御花园赏花时淋了雨,今天才刚好些,臣妾就没有敢告诉她!陛下是知道妹妹的,她要是知道了父亲的事儿,还指不定会哭成什么样子!”
“也是!”桓逸的一双星眸望了望宫墙内外飘荡的柳丝,想到如春水般柔婉,又如娇花般艳丽的织霞,心中竟有些酸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