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微明,小道上也有了几个行人,打柴的农夫,割草的小童,还有赶路的商旅。
在临溪县外的林荫道中兜兜转了许多时的织霞确定已经迷了路,与其说迷了路不如说根本不知道该去哪里,一向没有独自行走经验的她生出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很想回到有庄锦枫保护的日子,可又不记得了返回临溪县所有的道路。
就在她彷徨无助时,一位好心老农告诉她这里仍是在临溪的管辖之内,离这里最近的除了临溪县也只有余杭县了,织霞决定不再回到临溪县,她决定去往余杭,才走了没几步,就被当地的几个地痞无赖拦了下来。
几个地痞无赖哪里见过这样的美人,使坏的将织霞围在中央,一起往竹林里逼,好借竹林的掩护欲行不轨,那些过往的行人都知道地痞无赖的厉害,谁也不敢上前多管闲事,织霞害怕了,恨不得庄锦枫就此飞到她的身边,她将肩上的换包袱朝他们砸过去,根本无济于事,就在众地痞无赖对她无理时,一声像是鞭子响过的声音传过竹林。
一身火红衣裙的少妇从车上跳到织霞面前,发丝被红巾裹着,英姿飒爽,手中拎着长鞭,横眉怒目而对着几个地痞无赖,几声鞭声响过,地痞们被她打得落花流水,浑身挂彩,落荒而逃,那位少妇打完了无赖,回头朝织霞微笑着,不禁让她想起了书中才有的女侠。
那少妇约有二十八、九岁,瓜子脸,柳叶眉,一听‘女侠’这个称呼,顿时笑逐颜开,觉得织霞为人即漂亮又可爱,“我不是什么女侠!只是杂耍班的班主!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一个人走,多危险啊!”面前娇弱如嫩绿的女子让她同情心大起。
织霞弯腰从草丛中捡回包袱,又红衣女子说:“我……本来是要去富阳投亲的……结果……!”
“找不到亲人对吗?那你还有别的亲人可以投靠吗?”红衣女子一脸平静的问,好像对这种事见多了似的,一点儿也不奇怪。
织霞摇摇头:“不知道!一时也想不起来!”
“哎!可怜啊!”红衣女子来回的走了几步,扬眉问道:“要不你先跟着我们,帮我们做些缝补衣服之类的活计!等你想到了有亲人投靠,我再送你回去!”
“你肯收留我!谢谢!”织霞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语言来感激她,才明白了雪中送炭的真正含义。
“我们要到天云山一带的村落表演!愿意跟着我们吗?路很远的!”女班主一边对织霞说,一边招呼着手下收拾好东西重新赶路。
天云山!织霞默默念着这三个字,想到了天云山行宫,想到了和金蝉、贺宜兰等人在一起的时光,一行泪落了下来。
“你去过天云山?哪里有你的亲戚?”女班主却没有明白织霞的心情。
织霞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根本没有听清女班主在说什么。
“那太好了!一举两得!”女班主欢喜的拉着织霞上了杂耍班的马车,和她坐在一起,将一面绣了小人儿的旗子插在车前,带着手下的男男女女一起朝大路而去。
织霞跟着杂耍班沿途卖艺,辗转了四个多月才来到天云山脚下,女班主一行人个个身怀绝技,爬竿、顶竿、钻火圈、绳技、高跷、踏肩蹈顶、透剑门伎、走索、飞刀等是他们每到一处必演的节目,织霞虽然不会表演,可也没闲着,有时候会和小徒弟们一起敲鼓助兴,有时也帮着班中的小女孩们向看客们收收钱,以报答女班主的收留之恩,一路走来,饱尝了人世间的冷暖辛酸,那是以前从来没有体会到的。
到了天云山下一处名叫山阴的小村庄后,织霞便不忍心再拖累女班主他们一行了,因为他们卖艺得来的钱仅够全班吃饱饭而已,多养一个闲人就多增加一份负担,织霞认为自己就是他们的累赘,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只好谎称亲戚就住在山阴村,将一个唯一值钱的玉镯留给班主作为谢礼后,和他们洒泪作别。
夏日已暮,天云山的风景一如从前,百草茂盛,山峦连绵,远远有瀑布声传来,织霞想起了灵雾山的流云飞瀑,只身登上最高峰去寻找,日已西斜时,一览众山小的风景呈现在眼前,她也累得气喘吁吁,脚下就是一处深谷,跌下去一定是粉身碎骨,可瀑布的来源仍是没有看到,深谷的对岸是一座巍峨壮丽的宫殿,在夕阳的渲染下更加金碧辉煌,长春行宫……。
往事如烟,不堪回首,织霞的泪水随着清风飘落,闭上眼,竟是和金蝉在天云山行宫里过着挥霍无度,纸醉金迷的生活,被风吹散的发丝挡住了视线,这里早已不在属于梁国,现在是余国所有,过了淮水才是梁国,只是不再是以前的梁国,没有她的容身之地。
回头一望,山的那边是故国,想念建安城的皇宫,想念分别了半年之久的余悦,想念伯父、伯母,想念和金蝉一起住过的朝云殿,想念已经花开满园的凌霄……可是,那个故国再也回不去了!原来在这个世上是多余的人!
一个可以解决任何难题的主意涌上心间,织霞丢下包袱,向山峰的最高处步履蹒跚着,还差一点儿的距离,生死只差几步,只要从高处向山谷下一跃,就永远不会再有痛苦,永远不会找不到回家的路,永远有了容身之处!可以静静地沉睡!也许真的太累了!
就在她要接近山峰的最高处时,脚下被一块石头绊了一下,整个人顺着山坡滚了下去,压倒一大片草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