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初澄此刻所处的是大炎王国都城柘城的正南门明武门,明武门有东西北三面城台相连,环抱一个方形广场。北面门楼,面阔九间,重檐青瓦庑殿顶。东西城台上各有十三间庑房,从门楼两侧向南排开,形如鹰翅,也称鹰翅楼。在东西鹰翅楼南北两端各有重檐攒尖顶阙亭一座。威严的明武门,宛如三峦环抱,五峰凸起,气势雄伟,故俗称五龙楼。五龙楼,在晨曦微光中,让人心生肃穆,重檐青瓦庑殿顶,鹰翅楼,凸起的五峰赫然立于晨光中,所有的人内心焦急万分,但谁也不敢有太多的吵杂声,怕惊扰了这座柘城的安宁。所有的人都知晓,大炎王国,有明确法令,都城事关一个王国的门面,在都城聚众闹事者,必施以重刑。
卯时三刻,青铜色的厚重的古城门缓缓打开,门口聚集的众人自发的排成两队,一个接着一个,有条不紊,每个人手中准备着官凭路引,等候卫兵查阅。薛初澄与紫琼、紫芸排在右边队伍,她们前面的是一个书生,这个书生身穿水墨色的衣衫,乌黑的头发在头顶梳着整齐的发髻,套着精致的墨玉发冠,一看就是世家贵公子,而且这个世家贵公子好生奇怪,所有的人都按次序排队,只有他是临时插队进来的,巧不巧的就占了薛初澄的位置,紫琼正待发作,抬眼瞥见紫芸向他使了个眼色,心中会意。前方兵丁盘查的紧,每一个入城百姓的路引都仔细问寻。她们得想个办法,此刻小姐面色惨白,意识已经模糊,怕是过不了兵丁盘查的关口。为今之计,只有赌一把了。她们仔细的勘察过所有入城的人,只有眼前这个男子可以眼前这个男子可以仰仗。刚才插队的时候,紫芸扫了一下他的面相,眉目潇洒的很,有侠之大气,必是江湖行走之人;而且他的眼神在看向小姐的时候,有一瞬的定神,从他的眼神,紫芸迅速的断定,这个男子必是识得小姐的,也许他巧不巧的占了薛初澄的位置,就是来解围的。莫非他是宋玉郎的人。时辰紧急,还有几人,便到她们了,容不得有太多的思量。
“公子,小姐晕倒了!”紫琼将薛初澄向紫芸怀中轻轻作势一放,紫芸假装没有站稳,下一刻,紫芸拥着薛初澄摔倒在地。
“小姐,小姐!”紫芸急切的呼唤晕眩过去的薛初澄。
紫琼则上前一把扯住墨衫男子,不由他分说,将他向薛初澄方向拉近。因为有人晕倒,前面正在盘查的队伍停了下来,兵丁手持武器走了过来。众人不敢喧哗,此刻都屏住呼吸,这可是威严的明武门,谁敢在这喧哗闹事。
墨衫男子却出乎紫芸、紫琼的意料,见薛初澄晕眩,甩开紫琼的手,抢步上来,一把将晕眩的薛初澄拥入怀中,“妹妹,妹妹!”他脸上的急切神情,竟不像是假的。
“何人在此放肆?”一个肥壮的兵丁大声呵斥,威严让他脸上的横肉都震了三震。众人都倒吸了一口气。这个兵丁手中的长戟在初晨阳光的映照下闪亮的很。
墨衫男子怀抱着薛初澄立起身来,此刻他的身量竟与那肥壮的兵丁一样高。紫芸、紫琼紧紧的跟着这墨衫男子,他怀中抱着的可是她家小姐。此刻她们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在这冬日清晨,二人的额角不由沁出了细汗,紫芸一向沉稳,此刻也不自觉的绞着手中那方丝帕,紫琼则大着胆子回了话:
“报告兵爷,我们是清姜河畔人,小姐近日染了怪病,四处看了好些大夫,都查不出病因,后来听族中老人说,柘城是大炎国的都城,有好多盖世名医,必能医好小姐的病!这才星夜兼程,奔赴柘城寻医问诊!兵爷您大慈大悲,奴婢们岂敢放肆,真正是小姐体力不支,晕眩在地,所以才打扰尔等查问,如果兵爷定要责罚,可将奴婢就地正法,还望放了重病的小姐与关切妹妹病情的公子!”紫琼泪眼婆娑的看向胖壮丁,此刻柔弱的很,她的弯弯的睫毛还一眨一眨的。
胖壮丁不由得生起怜爱的心思,眼前的小娘子哭得梨花带雨的,娇俏的很,他怎舍得责罚,他的眼角有了松动的痕迹!此刻,紫琼直盯着这个胖壮丁,见他眼神有些松动,不似刚刚那般凶神恶煞,紫琼方大着胆子将手中的路引递出。
胖壮丁接过路引,仔细的瞧了瞧,又走近墨衫男子,观他怀中女子面色惨白,犹如死尸,探其鼻息,微弱的很,看来却如这个紫衫小丫头所言,小姐命不久兮,于是心内一动道:
“你的路引,我已查阅,可以放行!此间有一家好的医馆,名称济世堂,莫误了时辰,快去给你家小姐看病吧!”胖壮丁语气中有恻隐之心!
紫琼、紫芸见状,连忙上前搀扶着墨衣男子离去。她们生怕一耽搁,就被盘查进不了城。墨衫男子也不反抗,任由她们俩人牵扯行进。天色还早,城内好些人家店铺未开,只有些微的吃食点支起了摊架,摆上早点!紫琼、紫芸牵扯着墨衫男子转过几个街角,在一家竹林诗语的客舍前停下脚步。墨衫男子此刻倒是走在了前面,他径直走入客舍。
早有店小二迎上来,热情的招呼道:“客官,可是住店!”
“要两间上房!再吩咐后房烧些开水,我家妹妹身体疲乏的很,需要泡个澡!”在说话间,他将薛初澄放立在地,紫琼与紫芸连忙去搀扶。
二人只见他拿出户牒,办好入住手续,便重又抱起薛初澄,在小二的指引下,进了房间。紫琼、紫芸此刻跟得很紧,一入房间,紫琼便紧紧关好房门,插上门闩。紫芸连忙打开床上的铺盖,和墨衫男子一齐安顿好薛初澄。
“你家小姐需要请大夫吗?”见薛初澄脸色依旧苍白的很,墨衫男子回转身来询问。却见紫琼与紫芸早已叩拜在地,连忙上前:
“紫琼、紫芸,快快请起,莫行此大礼!放心,我与你家二小姐薛初澈是知己好友,她的姐姐也必定是我的姐姐,我定会护她周全!”
言谈间,才得知,此墨衫男子是薛初澈的好友萧合欢,说起这萧合欢,可是多才多艺的人,民间多种技艺他涉略颇多,比如紫琼倒有幸陪着薛初澈见过一面,薛初澄的那幅千里江山图便是萧合欢装裱的。只是今日城门口匆匆,紫琼竟一时没有认出。
“那萧公子为何与我等同时入城?小姐十几年来从未见过外人,即使在太尉府也很少走动,识得她的人很少,公子如何一眼便识得的!”紫芸对萧合欢恰巧出现在柘城城门口,又恰巧替她们解了围还是有些疑惑的。
“前日,正在游历的我收到初澈的飞鸽传书,她委托我回柘城营救她的姐姐!我便快马加鞭赶回柘城。途中,初澈传过她姐姐的画像给我,在城门口我一眼便认出了薛姑娘!”话语间,墨衫男子萧合欢从怀中掏出书信,递与紫芸之手。
紫芸接过信,从信封的外观可以看出萧公子很是妥帖保管这封信笺,看来他与初澈小姐情意匪浅,所以她也小心翼翼的展开信,信笺缓展,一个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女子映现在她眼前。
这幅画上的小姐恍若那洛神降临一般。
在画的右下角,有一行娟秀的字迹,“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近而察之,灼若芙蕖出绿波。”
原来,在二小姐的心目中,小姐是天上的神女。
可这真的是小姐吗,细看那形容,却真真是小姐的形容。往日里,紫琼、紫芸知晓小姐很美,却又形容不出,而今,见着这形容的话语,倒贴切的很。紫芸手指轻抚小姐的容颜,嘴角满满露出笑意,紫琼此刻亦凑上身来,眼角也含满了讶异。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接着是小厮的询问声。
“请问,是此间客官需要热水的吗?”
屋内紫芸连忙应声,同时快而小心的折好信笺,并将他交给萧合欢,萧合欢重又将这封信装入怀中。
然后,萧合欢打开门,走了出去,临走前他吩咐道:“你们伺候小姐沐浴,我去吩咐厨房准备吃食,待小姐醒来好享用!”
紫琼、紫芸连连点头,候着萧公子离开,忙上前替那小厮把沐浴的桶和热水搬进来。一切准备停当,待小厮退出后,二人重新关好门,回眸却见薛初澄已挣扎着坐了起来,急忙上前搀扶,然后服侍小姐沐浴。
云气氤氲,热气缓缓的输入身体,薛初澄若有所思看向身旁的二人。
“这萧合欢对初澈的情意可是不一般!”她的话语不是质疑,而是肯定。
现在偌大的都城,谁还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帮薛家人,可他萧合欢没有任何忌讳,更甚的是在都城首屈一指的竹林诗语用自己的户牒为她薛初澄安置住处。
“可紫琼看来,他对初澈小姐的情意,比不上初澈小姐对我们小姐的情意!”紫琼从刚才的那幅画中,看出薛初澈对薛初澄的情意。任她如何鲁莽,也知晓一个道理,薛初澈是极其看重初澄小姐的,否则画中小姐的神韵不会那么出彩。
“哦,当真画的很像?”薛初澄刚才躺在床上,不好下来观画,此刻见紫琼如此言说心里也生出奇怪,想平日里,她待薛初澈不过是平常人家的姐妹情。
“小姐,这不仅仅是像,而是神似,二小姐画出了小姐的神韵,与小姐丝毫不差,这可不是一般的情意!试想一下,她此刻在逃难,前路茫茫,不知艰险,最应该做的便是护自己周全;她却飞鸽传书,传唤萧合欢快马加鞭营救小姐。平日里,紫芸知晓初澈小姐对您不一般,没想到竟如此不一般!”紫芸一边替小姐擦拭身体,一边说出自己的看法。
雾气蒸腾,缭绕,薛初澄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