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天啊。”
董睿鹤打开教师宿舍大门的时候，发现屋里已经没有下脚的空地了，衣物和被子已经丢得乱七八糟，东南西北几个角落都堆得满满当当，入目都是一些领带领结还有手套围巾之类的杂物。
他极其艰难地避过障碍物，才走到靠着窗边的郭子先身边。
郭子先手中拿着一根香烟，半侧着脸对着外边，烟灰已经长长的一段，没有断，缥缈的烟雾熏在半透明的玻璃窗子上，更显得他面容模糊。
他似乎保持这个动作有一会了，眼珠子如同展览台上的标本，一动也不动，像是早已封存好了的死物。
“是今天吗？”董睿鹤也不计较他的冷漠无视，自发地在堆满东西的沙发理了个空地，坐下，招手挥了挥空气中的烟灰气：“这次又是要去哪儿啊，大半个中国都被你走过了吧？”
郭子先将烟头压在窗户上，燃上一边粘在边框的塑料条子，顿时空气中就散出一股难闻的味道。
董睿鹤满脸嫌弃：“你现在也会做这样的事了，真是一点也不像你。”说完想到了什么，晃头一笑。
郭子先转过了身子，唇颌冷硬，眼睛却不看董睿鹤，只是瞟了一眼身侧的小木圆桌。
他的面容清瘦冷峻，并不惊艳，却自带一种清冷贵气，不言语间看向人的时候，让人莫名生寒。
他伸出右手，蓦然折断了放在桌上的兰花枝叶，那兰花上还有晶莹的水迹，此刻却是败落，颜色空洞，郭子先那空落的左手与他脸上此刻沉默的表情，在这残断的花枝映衬下，竟平白生出一股摄人的戾气。
董睿鹤盯着郭子先那毫无遮挡，从手腕处齐齐被割断的左手，还是心有戚戚然，不由得说到：“不管看多长时间，也还是习惯不了，一看到你的手啊，我还是心里慌得很。”
“心慌就把心脏掏了，眼珠子不舒服就戳瞎了，总有一种方法让你舒服。”郭子先毫无波伏地说完，凉凉一眼，顿时惊起董睿鹤一身鸡皮疙瘩。
他赶紧认怂，举手投降：“咳，都是一起长大的兄弟，别这样，真的，我真的会怕。”
郭子先是什么样的人，董睿鹤跟他一起长大，看的可是真真的，这人从头到脚没有一处不是黑的，心肝刨出来，除了黑，还是黑。
董睿鹤可不会将他的话真的当作开玩笑，毕竟涉及自己的小命，一不留神可就真没了。
郭子先再次瞥了他下，董睿鹤赶紧转移话题：“那个，我朋友在济州岛投资了个项目，做水上娱乐城，说要开个韩国大学生欢乐节，听说好多美女呢，圈里好多公子哥都去了，他邀我来着，我怕我压不住场，哥，要不，你陪我走一趟呗。”说到最后，他声音越来越小，脸上的讨好和小心翼翼更加直白地不加掩饰。
郭子先和董睿鹤都是军区红色后代，从过军的长辈大多认识，子孙们也都是一个圈里的，这些个京圈公子哥们平日里上天入地，看着什么都不怕的样子，其实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看着郭子先就犯怵，这种恐惧倒不是仅仅因为他的一只断手，而是因为他的行为断事，每每让他们心惊胆战，以至于见着他就跟孤魂野鬼见到阎罗一样，个个都缩紧了脖子，再调皮捣蛋的孩子，在他面前也会变得噤若寒蝉，惊如鹌鹑。
“我得去苏州。”郭子先淡淡说了一句。
苏州？
董睿鹤稍微想了一下，就明白了：“哦，李叔说过的，你要找的那孩子是苏州人对吗？那说来奇怪啊，你都找了七年了，怎么现在才要去苏州呢，不应该一开始就去那里找她吗？”
“谁跟你说我在找人了。”郭子先半靠在窗子上，身子有一瞬间的落寞：“我只不过是日子过得无聊了，四处游玩罢了。”
还真是死鸭子嘴硬啊。
董睿鹤心里暗暗吐槽，对于那个女孩的事情他虽然不是很清楚，但是在李叔的八卦下，他还是知道一些的，不过是萝莉爱大叔，大叔爱萝莉又死不承认，最后萝莉心伤离开的故事，虽然省略了大多的细节，但故事的发展大概就是这样吧。
“既然都是旅游，去济州岛也是旅游啊，还更好玩呢。”董睿鹤循循善诱。
“不去。”
“那里很好玩的，又刺激，又有很多美女的，去苏州不急在一时嘛。”他开始换了撒娇的套路。
“没兴趣。”
见他这么油米不进，董睿鹤一脸发愁，但是很快他就换了一个思路：“对了你说女孩子二十岁是在做什么呢？是会在家里，还是已经工作了，或是还在学校读书啊？”
听说那女孩七年前才十三岁呢，那时候正好读初一，怎么算都还是在学校里啊。
郭子先看似全不在乎，身子却微不可见地动了动，董睿鹤赶紧趁胜追击：“二十岁，最多还在上大学吧，听我朋友的口气，这场大学生欢乐节几乎韩国的大多大学女生都会来的，尤其是喜欢热闹的女生，更加不会错过了。”说着，他偷偷瞥了一眼郭子先的神情，似乎有所松动，于是接着说：“对了，哥，你还记得那个小时候老爱围着你哭的郑舒宝吗？唉，你可能是不记得了，但是你知道吗，这女孩前些年跟家里保姆的儿子私奔了，她家里请了私家侦探，整个北京地区都翻遍了，愣是没找着，最后你看怎么着，人到爱尔兰去了，孩子都生了，你看看，这人一出国，可就是翻遍全国上下，这也是找不着的啊，再厉害的侦探也没法子的，哥，你说、、、、、、”
董睿鹤兴致勃勃地看向郭子先，却碰到他了然而冰冷至极的眼神，当时就噎住了话头，闭嘴了。
郭子先对着半开的窗，思绪像是飘了很远，良久，他的唇微微动了一下，却是叹息了一声：热闹啊，小半最喜欢凑热闹了。
“什么时间？”
“啊？”
“后天，就在后天，连着办几天呢？”
“那你现在还在干嘛？”郭子先皱着眉，看了他一眼。
董睿鹤还在暗暗骂自己说话太过得意忘形，一时没反应过来，呆了一会，想明白了，立马又变得兴冲冲的，跳起来：“我马上让龚秘书定明天的机票，过去很快的，一两个小时就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