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院当天晚上,苏梅就开始挂上了点滴,来调节她之前因大出血而造成的基本指标失衡。苏梅看到要挂那么多药水,有点紧张,林尔过来送晚饭,她都没胃口吃,才挂完一瓶药水,苏梅就有点躺不住了,说是输液的手臂有点疼,药水会刺激血管。
林一用手指轻轻来回抚摸着苏梅的手臂,缓解苏梅不安的情绪。她让林尔先回家休息,这一夜,恐怕要林一一直守在苏梅边上。她想起父亲开始化疗的那个时候,她第一次看到为了方便长期大量的药水注射,会在身体里埋入静脉输液港,病情轻一点的只用埋在手臂上,而父亲因为病情重,还需在胸口做个小手术,直接在锁骨下方静脉处埋入一个输液港。
当那些药水源源不断流入父亲的身体里时,父亲就像一个被药水吊着的傀儡,那个画面总是时时刺痛林一。而那个时候父亲也从没说这些液体输入身体时是什么样的感觉,但每次要耗时几个小时,林一陪在身边,总会像现在这样一样,轻轻抚摸着父亲的手臂或是按摩他的腿,有时候还会轻轻揉捏着耳廓,希望能缓解一点父亲的疲劳。
苏梅在林一的轻抚下,安心地睡着了。林一看隔壁床的阿姨也已经睡着,轻轻地去把房间的主灯关了,就留床头灯亮着。林一看看手机,显示的是晚上21:00,再看要挂的药水还有3瓶,迟疑了一下,林一还是拿着电脑去了门口。她想趁药水更换前,先抓紧再写一点“未来城”项目规划。
病房门口没有座椅,林一就站在护士台这里,她正好可以跟值班护士交换一下苏梅挂点滴的进度信息。
“你怎么还在这里?晚上护士会照顾好阿姨的,你不用担心。”
晚上值班的王恺想来护士台拿夜间病人的资料,一眼就看到站在护士台外围的林一。
林一停下手上的事情,见是王恺,因为白天的事情,有点不敢直视他。
“我妈白天说药水有点刺激血管,有点不舒服,所以想还是陪她挂完药水,再看看情况。”
“营养液有些分子比较大,阿姨的血管比较细,所以会有点小刺痛,这是正常的,不要太担心。”
王恺心里想了一下,“你是还要工作吗?要不到我值班室来,我值班室有空桌,你坐着好办事。值班室离这里也近,你可以随时过来看阿姨的情况。”
林一不好推辞,拿着电脑跟着去了王恺的值班室。
值班室挺简单,一张行军床,一张办公桌。值班医生就要在这里随时待命。
“你们医生也是挺不容易的,值班就要守一夜?”
“哈哈,习惯了习惯了,哪个医生没经历过值夜班呢,也是一段体验。”
林一被王恺的乐观感染了,她其实挺羡慕王恺什么事都能笑笑应对。
“你坐那边办公吧,我这边要处理一些资料,待会儿还要去病房看看。有什么需要随时跟我说。”
“不麻烦了,谢谢你,能让我有地方写方案已经很感谢了,你先去忙吧。”
林一坐下摆好电脑,看了一下手机上的时间,心里估摸了一下苏梅现在挂的这瓶药水需要的时间,就开始专心写规划。
写完大纲,跟林一预计的时间差不多,她拿起手机准备去病房看看苏梅,她见王恺不在房间里,只能将值班室虚掩,就去了病房。
等换好一瓶药水,林一看苏梅睡得安心,也就放心了很多。她再回值班室的时候,心里踏实了不少。当她推开房门的时候,却被突然出现在房中的人吓了一跳。
“你,你怎么在这里?”
林一见眼前的人站在她的电脑前,她快速走过去,轻推了一下来人,“干嘛要看我的电脑。”
站在桌前的人听到这句话,远远退开了。
“我没有。”
林一看自己的电脑已经进入休眠状态,又看到桌上多了两份牛奶和面包,心知刚才的话过重了。
“不好意思,我刚在赶方案,是我紧张过度了。”
林一看着离自己一米远的人,有点歉意,“对了,沈医生,你是来找王医生的吗?”
沈谦很简短地就回了一个字:“嗯。”
因为过于安静,林一反而局促地想要多说几句:“王医生应该是去病房查看了,你要不再等等。”
林一想了一下,准备收拾电脑,“你要不坐这等,我先出去好了。”
“不用了,王恺就是让我给他送个夜宵,我东西已经送到了,我先回去了。”
沈谦看着眼前的人,顿时明白王恺为什么破天荒要他来送夜宵,还要送两份。他都能想到王恺见到他和林一在一个房间里是怎样一张看戏的脸,所以他并不想见到王恺。
林一有点尴尬,她以为沈谦还在置气刚才自己不分青红皂白的质问,连忙叫住沈谦,“沈医生,你等等。王医生应该很快就回来了,你还是等等他吧。你都特意送夜宵来了,还是再等等吧。”
虽然林一也不知道自己这话有没有说服力,但如果沈谦现在真的走了,她就真的会一直愧疚,愧疚自己刚才的言语太鲁莽。
沈谦看了看林一,看她一脸紧张的看着自己,全身都散发着一种不安,沈谦良久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你忙你的吧,我坐这里等一下他。”沈谦坐到了值班室的行军床上,拿起了旁边的一本医学书看了起来。
林一见沈谦安静地坐在一旁,心里放松了很多,她又重新坐回了电脑前,继续写规划案。
除了轻微的书本翻阅的声音和电脑键盘敲打的声音,值班室就只剩安静。
林一渐渐地就忘了不远处还坐着一个人,完全沉浸在了她的方案策划中。等再回过神,刚好过了半小时,没想到期间王恺一直没出现。她又不好意思这个时候再提醒沈谦,时间已经不早了,他该回去了。
林一迟疑之间,还是决定先去苏梅的病房看看苏梅打点滴的进度。她本以为沈谦会已经离去,没想到再回来的时候,沈谦依然是那个姿势在翻阅书本。
吞咽了一下口水,林一决定还是快速完成自己的策划案,早点离开值班室。
林一加快了打字速度。很快就完成了策划案的草案。她发给了武阳,让他先看框架,等定向了,她再调整。武阳回复了一个“好”字,就再也没有其他。
林一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小失落,她失落武阳怎么没问问她,她是不是还在医院。
林一又觉得自己可笑,为什么会希望武阳会跟自己再多几句问候。兴许是,林一已经没有再多可以这样寄予期许的对象。
林一收拾起自己的电脑和心情,突然想起这个房间还有另一个人在。她抬头看了看沈谦,刚想开口说什么,值班室的房门被打开了,传进了王恺轻快的声音。
“林一,阿姨的药水快打完了,你可以回去休息啦。”
王恺看到室内的场景,更提高了音量,“哎呀,沈同学你也在啊。”
沈谦放下手中的书,站起身,他抬了一下眼睛,“你要的夜宵在桌上,我回去了。”
“干嘛这么快就走,再坐坐吧。”
“沈医生已经坐了很久了,一直在等王医生。”林一心虚地回避了一下眼神。
“哦~”王恺故意拖长了音调,“一直在等我啊~”
王恺抬了抬眼镜笑着看着沈谦,“都已经等了这么久了,那就再陪陪我嘛。”
沈谦轻轻推开眼前的王恺,“明天要上早班。”
王恺更是要逗趣,“要上早班,干嘛还一直等我啊,我好感动。”
沈谦冷冷看了一眼王恺,王恺就很知趣地不再多说。
林一听完沈谦的话,心里更是有点不好意思,耳朵都有点微红,她没想到沈谦要早班,却害他莫名其妙在这里坐了半天。
“王医生,谢谢你把值班室借给我,那我也先回去了。”林一鞠躬致谢后,就先退出了值班室,去了苏梅的病房。
等林一走开,王恺在沈谦耳边低语,“怎么样,今天晚上有没有进展?”
沈谦又是冷冷地回复:“没有。”
王恺忍不住想翻白眼:“沈同学,你不会到现在也没加她微信吧?”
“我都推给你这么久了,今天还给你们制造机会独处一室,孤男寡女,你竟然什么进展都没有?”
沈谦端详了许久王恺,直视着他的眼睛:“所以,你为什么要给我制造机会?”
王恺一时语塞,“沈同学,你这是把我的好心当驴肝肺啊。”
沈谦不再搭理,正要出门。
王恺冲着他的背影说了一句,“那我先把话说在前头了,你要是真没兴趣,早点跟我说。我也还单身,也还有机会……”
沈谦不等王恺说完,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王恺见此情形,无奈地笑了笑。